文|移轨创新  李强

编辑/统筹|朱丽

“柯达是一家了不起的美国公司，你们应该都记得这家公司。”

近期，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依照《美国国防生产法》给予柯达公司7.65亿美元的贷款，专门用于生产非专利药品的原料，旨在重修美国本土药品供应链，并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特朗普称，这是“美国制药业历史上最重要的交易之一”。

一度笼罩在破产阴霾中的伊斯曼·柯达公司，“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举措，使柯达美股盘中触发了20次熔断，市值到达13亿美元；而在此前，柯达市值还仅为9200万美元。

有道是：一顿分析猛如虎，涨跌全靠特朗普。

也许柯达自己都忍不住想用胶片来记录一下这个“美好瞬间”。

静观柯达在这次机遇中所触发的，应该不仅仅是资本市场的熔断机制，它能否触发一次跳出盒子的移轨挑战？触发移轨挑战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进军制药业，柯达这次能行吗？

这次转型医药行业让外界颇为惊讶，但对柯达而言，医药健康行业并不陌生。

柯达从1988年到1994年拥有斯特林温思罗普制药公司，但它生产阿司匹林等非处方药，而不是更复杂的处方药。柯达与医疗有关的另一个业务是医疗成像，但也在2007年由于连年亏损被分拆出售。

同样的转型轨迹，我们也在拜耳公司、3M公司和富士胶片等巨头身上看到过。这些公司都成功地从精细化学品行业过渡到制药业。

尤其是富士胶片，同为胶卷业的巨头企业，柯达在2012年申请破产的时候，富士胶片却成功实现了移轨转型，将胶片业务占比降至营收的1%以下。2019年财报显示，富士全年总营收的212.39亿美元中，有93.96亿来自医疗健康业务收入。富士胶片在医药领域的发展也从一定程度上证明了柯达转型的可能性。

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柯达一直跻身于全球商业影像领导者行列，其令人耳目一新的创新也曾给影像世界带来活力。然而在过去的20年，柯达一直没能把自己成功重塑为美国创新、消费者洞察力和品牌辉煌的标志。

从移轨角度看，柯达的根本问题是，它的创立和几十年来在摄影业的主导地位，使它无法很好地适应技术变革的大潮。其中，数码相机这四个字，成为其错失良机的代名词。

而近日，柯达在特朗普的力挺下，终于走上了富士12年前的道路。

组织重力积重难返？

如同多数百年企业，组织重力在企业内部日积月累，形成一种积重难返的重力惯性，领导层在设定目标的时候，往往自觉或不自觉地从当前轨道的参考点出发。

柯达现有业务与化学制剂密不可分。

胶片制作与生产，是一个复杂的精细化学程序，与制药有着相通的底层技术。柯达CEO吉姆·康丁尼扎坦言：“我们做的是胶卷，一直是一家化学制品公司，在化学和先进材料方面拥有很长的历史，远超100年。从技术上讲，柯达与制药并不是完全无关的。”

他还说，通过利用充裕的基础设施，在化学品制造方面的深厚专业功底，以及创新传统，柯达将在恢复美国制药供应链方面发挥关键作用。而制药最终可能占到柯达业务的30%-40%。

从柯达CEO的表述中，柯达似乎不满足于以当前的轨道作参考点，要创造一个延伸的目标，可是这个目标一旦局限在“重修美国本土药品供应链”为出发点这个心智模式中，一个移轨的点子与旧的心智模式相遇了，跨界转型变成了原有轨道的延伸。仍驻留在舒适区，就无法触发更大的愿景和挑战。

此外，《福布斯》也列举了三大原因警示投资者注意投资风险：一是柯达的财务表现和前景都不佳，二是市场对仿制药物成分的需求可能疲软，三是柯达公司管理不善的记录由来已久。

与其说柯达这次转型是抓住机遇化危为机，不如说是“奉旨”行事。

柯达转型做制药绝非个案。特朗普此前在记者会上说：“这是我们第33次动用《国防生产法案》，将动员柯达生产仿制药以及活性药物成分。”此前，美国政府曾动用该法案要求福特汽车开始生产口罩，以及要求通用汽车生产呼吸机。

全球新冠疫情暴发后，美国陷入了部分药物紧缺的境地。一旦柯达开工，美国抗新冠药品所需的1/4药物活性成分都能在柯达药业生产出来。

特朗普政府期待柯达转型成功，目的是在新冠病毒大流行之后，让制药业重返美国，重振美国对重要原料的支离破碎的供应链。但从外界看来，它只是特朗普的“愿景”，并非发轫于柯达的内心。

柯达所能做到的，就利用其丰富的科学和制造专业知识，生产由于新冠病毒大流行和与中国关系恶化而严重短缺的关键药物成分。柯达的这次转型，几乎看不到创新驱动、愿景导向的影子，而临危受命、奉旨转型的色彩较浓。

转型与创新，不能简单划上等号

在美国，大型公司的成功转型不乏先例，IBM就是其中之一。

IBM从一家大型机硬件公司转型为一家软件和服务公司，之所以奏效，是因为IBM找到了新的价值主张——客户对企业应用程序和软件即服务（SAAS）的使用没有满足或未得到满足。

而IBM从制造昂贵的、过度开发的硬件转向满足客户的真正需求，这一价值主张所带来的移轨突破使一家几乎过时的公司重新焕发了荣光。

而柯达转型，能引发一场引人注目的商业创新吗？

第一，柯达做的不是创新药原研药，而是简单的化学合成，可能还谈不上是仿制药；原料药是相对高风险的产品，柯达可能需要获得GMP认证，仅这一项通常需要两年或更长的时间；

第二，柯达能不能够利用这个机会触发移轨挑战，做仿制药，甚至创新药？在国际上，仿制药公司想做大都不太容易，更别提创新药公司，这个不是说政府的几亿美金贷款就能解决的；

第三，柯达只是重修美国本土药品供应链的一个起点，把成本较低的中国和印度的产品转移到美国生产，制造这些产品是一个简单的复制过程，不会产生新的价值主张，并不是创新。而柯达目前也没有发力任何创新的计划。

正当柯达紧锣密鼓计划创建一个名为柯达制药（Kodak Pharmaceuticals）的新业务部门时，美国媒体又掀波澜：华尔街日报称，由于特朗普高调宣传的7.65亿美元贷款计划所引发的柯达股价大涨以及公司高管是否涉嫌幕后交易等质疑，已引发公众的“严重关切”，这可能导致柯达与美国政府达成的生产药品的协议被搁置。

福布斯发表的文章标题更是直指问题核心：在柯达破产五周年之际，大公司如何持续创新？

在鼎盛时期，柯达在照相胶片市场的市场份额在美国超过80%，在全球约占50%，成就了著名的“柯达时刻”。柯达的创新传统能否重耀“柯达时刻”？

其实，对于拿到了一张政府支持的转型船票的柯达，这的确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这既是机遇，更是挑战。特朗普政府给予柯达的只是一个支点，对于一家有132年历史的公司来说，柯达迫切需要把这个支点转变为新的起点和成功的转折点，用创新的想法建立新的产业生态。

它所面临的重大挑战包括：如何利用7.65亿美元贷款转型？如何将现有产能快速转化为满足供应全美25%的原料药？原料药生产后供应链上下游如何管理？如何面临来自国际市场特别是中国的低价竞争？

这些挑战等待着柯达交出答卷。

排版/设计：邵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