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21世纪教育研究院 熊丙奇

最近，家长退出“家长群”，吐槽“让家长批改孩子作业，让教师何用？”引发很多家长共鸣。但此番讨论，能否重树家校关系，还很难说。

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家长对学校办学、教师的评价，也是分数评价——以学生分数来评价老师教书是不是投入、认真。这一评价体系不变，教师、学生和家长都难以从学业负担中解放出来。

教师为何要给家长布置作业，让家长批改作业辅导孩子完成作业？

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教育部门用升学率、成绩考核学校办学、教师教学，不少地方是用把学生统测成绩排名与奖金挂钩的方式，评价一校的教育质量和教师的教学能力。为提高学生的成绩，最简单可行的方式，就是“题海训练”，给学生布置大量的作业。但是作业太多，全部由老师批改，根本来不及。有的老师就发动学生自己批改，但学生批改没有家长那么认真、负责，家长就被选择作为配合老师完成对学生进行“题海训练”的重要帮手。

事实上，最早采用这一办法的，主要是一些民办学校，民办学校在招生时，就明确告诉家长，要想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家长必须配合学校，至少要保证有一名家长每天能盯着孩子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一个班级几十名学生，就靠老师布置作业、批改作业，效率将很低。从民办学校办学的实际成效看，此举还是很有效的，于是，很多公办学校也采取这一方式，美其名曰“家校共育”。有关调查，也'支持家长“陪读”，比如，城市家庭孩子的学习成绩普遍比进城务工人员子女成绩好，是因为城市家庭父母花更多时间在辅导孩子学习上，而进城务工人员陪伴、辅导孩子少，学业成绩也就相对较差。

二是虽然有家长对配合学校批改、辅导孩子作业，颇为反感，但是，赞成这种做法的家长更多。在这些家长看来，自己不对孩子的作业负责，完全指望学校老师，今后是要后悔的。与有家长大呼“退群”相对应的是，有家长质疑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为什么这么少，为何没有其他学校多，对学生进行快乐教育是对学生不负责的，等等。对于这些家长来说，个别反对布置作业的家长“退群”还会增进留在群里的家长的共识，请教师继续布置作业，那些不愿意辅导孩子的家长，就让他们去。

“退群”不愿意批改孩子作业的家长，如果能做到不在乎孩子的考试成绩，这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依旧在乎孩子成绩，接下来发现孩子的成绩一塌糊涂，去找学校老师质问，为何孩子成绩这么差，老师告诉家长，其他家长都盯着孩子完成作业，你不愿意盯，孩子不自觉，全班四五十个学生，老师不可能只盯你的孩子一个，此时 家长该怎么办？

在“分数至上”的功利教育环境中，家校关系，亲子关系，已经变为简单的分数关系和成绩关系。家校矛盾与亲子矛盾，大多起因于学业。很显然，只要“分数至上”的教育评价体系不变，学校布置家长批改、辅导孩子不对，不布置家长批改、辅导孩子也不对。在都“不对”中进行取舍，最终可能形成的局面，会是教师依旧给家长布置作业，只是适当减少作业量，或者改变作业形式。

因此，需要改革的是教育评价体系。但是要撼动当前的评价体系，却面临舆论，包括大部分家长的反对。虽然全社会都意识到按分数评价选拔人才，有严重的弊端，可是，不用分数评价、选拔，引入其他评价因素，家长们担心会更不公平，会把“鸡娃”演变为“拼爹”。不管怎样，家长参与辅导孩子作业，主要还是“鸡娃”，而不只比成绩，还要比其他素养发展，就更考验父母了。怎么构建公平且不给家长带来新焦虑与负担的评价体系，这是推进教育评价改革必须直面的问题。

更进一步的问题是，分数竞争和升学竞争的背后，是家长为争夺优质资源的博弈。当前我国社会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定义为前5%～10%的学校，按照这种定义，不论怎么发展教育，扩大教育资源，永远无法缓解争夺“优质”教育资源的焦虑。只有取消把教育和学校“等级化”的做法，具体而言，逐渐清理制造学校等级身份的教育工程、计划，扭转用人单位“唯名校”、“唯学历”导向，才能拓宽学生的成长、成才选择。这是一项系统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