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毒眸 张友发
文娱行业在2020年的轨道似乎是双向的。在今年上半年,影院累计关停了188天,有133家影视公司注销,但另一边,根据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的数据,网络视听用户规模突破9亿,短视频用户时长第一次超过即时通讯。
硬币的正反两面,体现的是行业关系的调整和重构。
电影行业正在疫情中重启。根据毒眸(微信ID:DomoreDumou)联合灯塔发布的《决策的价值——2020年中国电影市场用户报告》,截至昨晚零点,2020年全国仍然产生票房的电影院,已经从今年1月的11079 家,恢复到了11月的10564家,大部分影院已经恢复正常营业。
新渠道也在为电影带来活力。根据这份报告,短视频+直播成为了头部影片宣发的标配。目前票房前十的影片有8部尝试了直播带票,官方抖音覆盖率从70%增加到90%。这为行业带来增量。根据报告的数据,直播买票带动了四分之一的新增用户。
影视生产尤其是电影生产的不确定性,还是在这场疫情中,被更大程度地暴露出来。不少上市影视公司都遭遇业绩的大幅跳水。项目制的生产不能保证每部电影,都获得意料中的市场收益。这对于行业也是一个重新审视自身的机会。
线上和线下的关系正在被重新审视和思考。爱奇艺对PVOD(单片付费)的探索以及迪士尼流媒体Disney+的迅速发展,都引发了对院网关系的持续讨论。而短视频的发展,不只在营销层面带来用户增量,短视频平台也开始尝试生产短剧,来进入影视上游。
戏剧性的2020似乎把根本性的问题,更迫切地推到整个行业面前:影视公司如何解决内容的不确定性?院网关系会走向何方?长视频的生产如何面对短视频的消费趋势?如何思考今日内容和渠道的关系?
针对这些问题,今天举办的“重启·2020毒眸文娱大会”上,在上午的“重启·新生”主论坛环节,合鲸资本创始合伙人霍中彦,新丽传媒高级副总裁新丽电影CEO李宁,五元文化联合创始人马李灵珊,青崧影业创始人叶宁和华人文化集团公司副总裁、华人影业总裁、东方梦工厂总裁应旭珺,共同回顾了今年各自的重启与反思。
以下是对主论坛内容的部分整理:
叶宁:内容是终极赛道
我正是处于重启中的一个人,今年在忙完《八佰》收尾,等待市场上映的时候,我真的开始重启了。
时代在快速的变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第一次比较深刻的行业变化是胶转数,那时候我还负责院线的工作,数字化和院线建设为现在所有讨论的东西奠定了基础。没有那个阶段的完成,不会有今天的6万多块荧幕和9亿多的视频用户。
这个赛道已经结束,现在又来到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候了,而且这个变化会持续未来的五年、十年。现在回到了终极赛道:内容。
原来在办公室有和一线的市场和创作者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现在大量参加各种创投,使我豁然开朗。我觉得大家别再讨论趋势了,大家要讨论的是:你准备好了吗?
12月11号迪士尼公布了50部片单,宣布整个流媒体付费用户1.3亿。10月份到目前为止不到两个月新增用户1300万。并且宣布到2024年,100部头部内容在流量平台上,并且所有流媒体平台的会员会达到3.5亿。
讨论一个产业的未来,要关注最厉害的机构和最厉害的人在思考什么,这就是未来,不用讨论。中国市场能达到迪士尼那样,一个企业就做100部头部内容吗?这是内容的问题。
未来中国的院网一定是融合的,不能寄希望于按照原来的利益模式来做,新秩序才是未来。看未来的十年的大格局,就会找到新的机会。现在我买一件东西自然会讨论在线上买,还是在线下买,市场会进行整合。生产关系和消费趋势是不可逆的。
当然院线有很多机会,线下的场景会做出很多很多深度的体验,这个黑盒子里面我们的愉悦和体验是不可替代的。
但线上是未来的趋势,有可能未来线上才有可能带来中国影视企业真正的产业化。才会有特别特别牛逼的公司,不一定是互联网公司,有可能是做这个内容的公司,出来以后反哺到院线的放映环境里面去。
《花木兰》尝试线上付费点播模式
中国的电影一旦解决创作的问题,一定有十亿美金的电影,这样的电影每年都有好几部,院线一样会满,我们的上座率去年10%,就是因为内容供给不行。一切都回到最本真的问题,内容的生产能力。我今天听完大家所说的,得加一个“类型内容的生产能力”。
现在对中国这么大的市场,一定要解决产业问题,否则投资者都不会进入。首先要产品化,现在有很多影视创作公司,特别是不少年轻的网生公司就有很好的品控体系,才有产业化,才能吸引资本进入。
今年这个事情的确是突发的事情,相当于给这个行业一个冷启动、硬启动的机会。在风险来的时候,一个公司抗风险能力在于核心能力强不强。
影视公司核心能力。第一,要有技术的赋能。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如果做大的系统平台,没有所谓的技术赋能就是奢谈。技术包括平台迭代、算法,很多垂直细分的玩法。
另外一个核心就是内容的能力,这是终极赛道。综艺和剧有可圈可点的案例和成熟的模式。但电影好像摸不着门槛,因为它是内容呈现最难的形式。如果任何一个公司掌握了好内容生产的产业化模式、类型化模式,就会很强的核心竞争力。
如果一个公司掌握了两个核心能力再不断迭代的话,他就是中国的迪士尼再加奈飞,一定会拥有自己的生态系统。
李宁:内容公司冲击更小
今年1月的时候《你好,李焕英》在湖北杀青,1月中旬摄制组才撤走,差一点全组就滞留湖北,想想都觉得后怕。
疫情恢复拍摄以后,我们目前有多个电视剧组在拍摄,现在恢复的很好。上周四在杭州召开的横店影视协会会议中有提到横店拍摄剧组目前已经达到最高峰值,已经是历史的最高水平了。
这次疫情的市场波动,对我们相对轻资产型、以原创内容为主的公司,其实冲击较小。
新丽2007年成立,这些年都专注于优质内容的打造,并没有过多的介入到跨领域的合作。我们没有建立海量的电影宣发团队,也没有收购电影院做终端,布局全产业链,这两年随着互联网视频的高速发展,我们也在拍摄网络电影。
但依然没有背离对内容的注重。
阅文影视和腾讯影业、新丽传媒形成了三架马车共融的联合团队,也对未来做了很多规划。10月19号我们在上海展览馆开了发布会,对电视剧、网剧、院线电影、网络电影、动漫动画等版块的计划进行了公布。
今年院网关系变化很大。我也是从院线、宣发一步步走来,归根到底还是要看清楚技术对产业链影响的过程。从胶片到数字时代就是技术革新,有了大数据,在线售票平台和便捷的宣发手段。
院网关系的变化也是科技对整个行业的改变。我们要冷静地去面对这种关系的变化。以前大家出门都要带钱包,现在有了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可能对钱包的销量是有影响的。
最终还是艺术创作与商业类型相结合,来对市场科技带来的变化的适应。五元做12集的短剧,就是根据市场在进行不断的变化。
中国电影市场通过了十几年的发展,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硬件设施,但是有没有滥竽充数的?肯定有。大浪淘沙之后无法适应、跟上改变的必被淘汰。那些能够跟得上改变的一定还会做的更好。
院线和网络不是一对矛盾体,而是共同前进的合体。互联网售票和宣发都是对电影行业的促进。以后也不会都转为线上。电影具有很强的,不可替代的沉浸性式观影体验。院线和线下的命题我们只能不断地创新融合,来共同促进市场的健康发展。
应旭珺:不确定性是电影生产全球性问题
今年东方梦工厂和好莱坞制作了《飞奔去月球》,后期制作在疫情全球蔓延之后,当时从北美几乎所有公司都在家里运作。我们配乐原本要由维也纳交响乐团现场演奏,但是因为疫情,所有部分都是个人在家中演奏,然后通过技术合成,最后的效果几乎和现场演奏一模一样。
世界的电影人都非常灵活,通过现在高科技的手段不停的在创造。疫情也激发了大家很多的创造力和执行力,这是非常令人可喜的现象。
我们华人文化从投资转到运营大概是在2018年。华人文化整个集团有一个大的品牌梳理和整合,电影、电视剧、现场演艺等领域都改成以华人冠名,突出“华人”系的整体品牌。在电影领域我们把所有资产和业务都整合放到同一个平台上来运营、用统一的“华人影业”品牌开展业务和宣传,符合集团总体战略和电影板块业务的需求。
当然电影内容本身是项目制,所以天生就有不确定性的风险。好莱坞也从来没有根本地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办法有第一是IP的系列化,用标准化产品对抗内容不确定性。第二是内容核心的外延化,比如实景娱乐。
最后是公司的集团化,好莱坞很少有电影公司直接是上市公司的,梦工厂之前的作品都是精品的动画电影,但是一旦上市之后,受到资本市场对业绩的要求,很快进入批量生产,从而质量下降,最后被环球收购。
现在大的媒体集团已经罩不住电影公司了,更多的是通讯集团公司收购,比如AT&T收购时代华纳。这样能对抗现金流和抵抗风险的问题。其实华纳兄弟把电影内容放到HBO MAX,更多程度是AT&T对所有业务的考量,而不仅仅从电影本身来做的思考。
从实操层面来说,对于内容公司来说,第一是类型的分布,第二是现金流的安排狠重要,虽然内容为王,更为王的是现金流。第三是要注重网生的内容,网生的内容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我们认为网生的内容不会永远2B,因为平台承担不起永远的烧钱,未来肯定会是2C付费的模式。华人影业的国际化优势比较显著,所以未来的内容规划之中,华人影业也希望能和国外公司和平台合作创作国际化网生内容。
最近华纳的事情,引起了很多电影人和导演的争议,其中很重要的是利益分配,以前个人电影人的重要利益分配组成部分是参与后端分成,创作人员很多报酬是跟后端票房是挂钩的。但是华纳如果放在线上所有会员都可以看,电影创意人才的利益很难有清晰的量化计算,很难平衡。
但这不是根本性的矛盾,未来肯定是可以得到解决的。院网的关系很多还是技术驱动的,很多不确定。但不管技术、分发模式怎么改变,做精品的内容在任何时代、技术和场景下都是最根本的,认真打磨精品才是永远不变的王道。
马李灵珊:用户细分会带来更大机会
疫情的时候五元文化有两个戏,一个在筹备,另一个在拍摄。大年25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可能要停工,之后每天晚上都在通话讨论这个问题。没有下定决心的核心原因是,一旦停机再想重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大年29我们明白肯定要停了,这一停就停了45天。第30天的时候开始考虑转场到别的城。到最后重新复工,我们还是比较幸运,作品完整的拍下来,也没有特别大经济的损失。
疫情之后,我们参与的迷雾剧场引发了不错的市场反响。
我们提出做短剧是2017年年末,当时看到《白夜追凶》和《无证之罪》,觉得做12集是对的,应该往前走一步。但不能是一部的事情,视频网站依赖广告和会员,一部12集的剧出去没有太大的水花,
时间拉长才可以有更好的回报。2017年年底2018年年初去聊迷雾剧场模式,过去两三年做了很多的尝试,今年大家看到一次性爆发,但实际上是累计下来的效果。
未来是不是ALL IN短剧,或者作为最重要的赛道,都未必。有一些题材还是适合以更长的篇幅表达。有的则可能出现3集、6集,或者适合放在抖音、快手的剧。
内容的题材和时长和技术有关。
电视台就是以陪伴为主的家庭媒介,要注重人物情感不断的推进,今天用手机去看,内容也要跟硬件有一个适配。我不觉得今天很多导演拍的是传统的影视剧,我们在快速的发展和迭代过程。
我们在一个特别好的时代,所以会做这个时代最需要的内容。
很多搞金融的朋友们特别喜欢问我,为什么大家不愿意为剧集付费?有很多原因,包括中国很多电视一直不收费,这是消费心态。但视频网站不可能一直补贴,必须要探索新的付费方式。
单片付费模式还在运转的过程中,有一些剧单片付费效果很好,也有一些剧效果不好,甚至影响到宣传效果,只要开单片付费盗版资源就流出。我还是比较看好这个模式,未来发展下去,有可能真的改变剧集行业。
随着5G的到来,带宽成本进一步降低,会带来更大的变化。影视制作公司可能就自己做渠道,甚至就是微信的小程序。这个时候做用户付费,甚至可以做直播和在线售卖,对于剧集公司是一个新的台阶。
这反过来给做剧的人提出更高要求。
一旦实现付费,哪个剧愿意付,哪个不愿意付,效果一目了然。剧的会员拉新能力会被更清楚的评估。五年前我们跟视频网站谈会员付费,他们觉得那个时候用户价值没有明显的区分,因为用户画像没有办法做的精准。
但是今天已经更加精准,用户细分之后,未来分众剧集的变现空间会非常大。今天剧集一次性做完就结束的模式,会发生非常多的不同。这是剧集行业未来比较有想象力和刺激的部分。
霍中彦:电影也许会变成古典艺术
疫情让我成了斜杠青年。我原来是做投资的,疫情之后变成投资人和视频号号主。
疫情期间不能出差,只能视频电话和创业者聊天,直播和创业者分享。4月份的时候微信视频号已经出来了,我就做了个号叫“中彦夜读”,用它做视频版的论语读书笔记,这也是一个和创业者沟通的方式。我可能是中国第一个用论语聊创业的人,已经日更了200多期了。
所以未来会迎来视频交互的时代,图文是以前主要的介质,这会带来很多商业模式的变迁,也会有很多机会。疫情是加速了内容产业新机会的到来,而不只是短期的压力。
我是重度的电影爱好者。电影行业脆弱有两点,一个是疫情期间不能开工,第二是渠道太依赖线下。不用太高估疫情的短期影响,我觉得电影商业模式上的压力,最主要问题是还是渠道。
现在的电影过于依赖线下。我们投资人习惯用十年的视角看问题,线上化是不可逆转,且加速进行的趋势。对经典电影产品形态伤害最大的是另外一些东西,比如游戏和短视频。也许再过一些年,电影会成为古典艺术形态,就像我们现在去剧院看歌剧和音乐会一样。
短视频让人对信息的应急模式变的非常短促,要求几秒之内得到反馈,这个对古典电影是一个杀伤,现在电影体感越来越游戏化,这个才是生产者可能面临的实质挑战。
我从整体上长期看好娱乐行业,打发时间和娱乐是人不可能消失的需求,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人工智可能会养活大部分的人类,那个时候人类只能通过看各种片打发时间。
有很多行业更危险。比如酒店行业,我们必须来这里开论坛是必须做现场。如果有一天全息技术特别发达,我们根本不用出门就可以坐在一起开会,体验也不会差,那个时候需要担心的是酒店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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