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硬糖 魏妮卡

编辑|李春晖

电影圈还沉浸在元旦开门红、三天揽下近13亿票房的喜悦中，影视股却突然爆出一个大雷。

1月3日晚，北京文化发布公告披露，公司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操作，收到中国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和两封警示函。

北京文化成为了2021年首家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的公司。北京文化股价连续两日呈一字版跌停，1月5日以4.75元每股的超低价收盘，快跌回2013年北文进军影视行业前的谷底了。运筹帷幄7年的影视板块，仿佛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去年4月爆出高层内讧风波以来，北文经历了高层大换血、动荡一直不断。北文原副董事长娄晓曦辞职并实名举报董事长宋歌财务造假“七宗罪”后，老员工江洋和贾园波于去年6月被聘为董事会秘书和财务总监。但才上任不到半年，又于12月双双辞去职位。同时辞职的还有宋歌，辞去了总裁一职，仍担任董事长。

在此期间，北文的大股东们还在频繁减持，去年共发布14次减持公告，13位个人或机构公司退股。

因押中《战狼2》《我不是药神》《流浪地球》等多部爆款，北京文化一跃成为近两年圈内炙手可热的明星公司，一度被捧为新五大电影公司之一，与华谊、博纳、万达、光线等老牌影视公司齐名。

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去年发布的2019年财报显示，北文净亏损高达23.06亿元，需要偿还的短期借款3.40亿元。巨额亏损、债台高企的北文，现如今又被立案调查，不禁让人想问：这位电影圈的新贵到底发生了什么？

爆款不赚钱，利润被坏账项目“吃掉”

北文一直被称为爆款制造机，但爆款从来没为北文赚过钱。

影史票房冠军《战狼2》背后，排名联合出品方第四位的北京文化曾发公告称其出资1.4亿，包含关联方聚合影联投了6000万元宣发费和7759万元保底费，以及作为出品方投资的500万。《战狼2》票房卖出56亿，为北文创收3亿，毛利润1.6亿，加上作为出品方的收益，北文总回报应该在2亿左右。

同年，世纪伙伴和星河文化两家收购的对赌公司，完成2017年承诺的业绩接近3亿，公司年利润应该在5亿左右，但实际公告却只有3亿。

问题可能出在4部电视剧的收入上。超《战狼2》、收入3亿的《狄仁杰之秋官课院》《奇侦异案》《少年神探宋慈》《拼图》四部剧至今未播，但诡异的是，这笔收入并不是靠卖平台预售所得，而是来自于销售给同行的转卖份额所得。

北文的前5大客户名单中，光环时代影视文化、泰然众合影业、浙江省永康顺心影视文化、北京方名泰和影视文化分别贡献的8491万、6792万、6226万、6132万，与四部剧收入数额完全一致。

娄晓曦在去年爆料了《拼图》项目背后的蹊跷。北文子公司摩天轮把《拼图》以6500万元的价格转让给了北京方名泰和影视文化，实现毛利3500万元，而这家帮“冲业绩”的公司其实是北文的自家人。天眼查显示，100%控股方名泰和的人叫董金莲，而董金莲在北京文化产业园从事物业管理工作，该产业园的负责人是宋歌的姐夫杨利平。

深交所曾因“成立时间短”发函询问北文关于方名泰和的情况，北文回复称“方名泰和为新晋入行的影视公司，拥有一定的资金实力。”

娄晓曦称这样的骚操作还不在少数。摩天轮为完成2017年对赌业绩，娄晓曦本人参股的千和影业以3000万天价购买摩天轮拥有的《球状闪电》版权，而摩天轮当初购入的原始价格仅为290万，导致《球状闪电》因价格过高至今无法开发。

2018年，北文投资电视剧项目《横店故事》从公司账面转出资金2400万，又分别通过子公司世纪伙伴以及合作公司的电视剧项目，将这2400万“变装”成收入的形式回到北文子公司浙江星河账上。2018-2019年未播出的《大宋宫词》《倩女幽魂》（只问今生恋沧溟）项目也是通过同样的方式，向上市公司输送业绩7800万元。

可到了2019年，北文不仅懒得把世纪伙伴一堆积压剧“卖钱”，甚至还发布了出售公告，拟以4800万的低价卖掉世纪伙伴100%的股权，比先前收购的13.5亿价格缩水了97%。这就导致了北文2019年的计提坏账达4.4亿，而且全部归属于子公司世纪伙伴。

娄晓曦称，2019年4月起，北文便不再给世纪伙伴的员工发放工资，世纪伙伴开发的电视剧项目《江山不悔》《澳门故事》《好儿好女》《世间道》《这就是我们》，以及电影项目《刀背藏身》《诗眼倦天涯》等，均处于停摆状态。

在影视圈风光7年的北文，去年以净亏损23.06亿元震惊行业，一次性把过去十几年赚的钱全亏了出去，才让全行业第一次注意到密布在这家新贵公司背后的阴霾。

复制华谊还是金融玩家？

北文前身为“北京旅游”，地产商人丁明山为背后最大玩家。2010年，丁明山作为华力控股的实际控制人，出资5.38亿收购北京旅游26.67%的股份，再加上二级市场的交易，最后以27.42%的比例成为第一大股东。

可此后三年间，北京旅游营收逐年下降（1.76亿、1.66亿、1.62亿），股价一直在跌，甚至跌破4元每股。

束手无策的丁明山请来了宋歌和生命人寿的张峻入局。于是我们看到，2013年开始，北京旅游开始逐渐剥离旅游板块，成为当时众多涌入影视圈的外行资本之一。一边不停在旅游行业“卖卖卖“，一边不断在影视行业“买买买”。

2013年底，北京旅游作价1.5亿收购创办不到一年的光景瑞星（即摩天轮），为的是引入这家公司的法人宋歌，万达影视的前总经理。次年，北京旅游改名北京文化，并试图一口气收购世纪伙伴、浙江星河、拉萨群像三家公司，挖走影视行业老大哥华谊的班底。

世纪伙伴法人娄晓曦是原华谊兄弟的影剧负责人，核心团队包括影视制作人边晓军、著名编剧严歌苓、著名导演张黎等。

浙江星河法人王京花是一手打下了华谊艺人经纪江山的人，拥有包括陈道明、陆毅、胡军、梁家辉、刘嘉玲等50多名签约艺人。而拉萨群像法人虽为肖洋，但实际操盘者为华谊王牌制片人陈国富。最终拉萨群像收购未获批准，北京文化分别以高达13.5亿、7.5亿的价格收购世纪伙伴和浙江星河。

不过如此壕买，显然旅游板块再怎么“大放血”，都来不及给影视板块“补血”。北文旅游板块最大宗的交易为龙泉宾馆100%股权售卖，也不过才创收5.81亿。于是，我们看到北文在收购两家公司之后，两家公司又宣布了对北文的定增方案，用于购买北文的股票，相当于把收购款还给了母公司北文。

不管怎样，挖来华谊班底的北文，2015年股价一飞冲天，达到了历史峰值，每股超过33元。全行业沉浸在畅想北文复制华谊的辉煌中，等着看宋歌口中的影视行业全产业链。

可接下来几年，相比传统影视公司，显然北文的金融动作一直大于影视动作。从丁明山到宋歌，主控北文讲故事的人变了，但资本游戏没变。

仔细翻开北文电影圈的关系网，会发现真正的操盘手是金融玩家富德人寿。富德人寿与乌尔善、陈国富、宁浩、丁晟、郭帆等多位顶级电影创作人关系匪浅。富德生命人寿间接控股的重庆水木承德文化产业基金投资了丁晟导演的《特警队》；同时，这家重庆水木承德还是宁浩的坏猴子影业与郭帆文化传媒的股东，以及乌尔善合作伙伴卜朋的磨憨汉威的股东。

但据娄晓曦的爆料，自从富德人寿的张峻出事以后，宋歌几乎成了北京文化的主导者。在宋歌主导的资本局里，娄晓曦和王京花分别作为电视剧、艺人经纪版块的负责人，三人互相配合，共享利益。

谁也想不到这张利益关系网，一直在危险的边缘游走。北文2015年大手笔收购后，账面上已经没什么现金，一直都是用定增募集来的钱在运转。到了2018 年，大股东华力控股因经营不善而负债，导致北文作为金融机构的信贷受到影响，没办法再募钱了。北文只好转而谋划发行“可转债”为公司募集不低于20亿的资金，但募集“可转债”前提条件之一是最近3 年连续盈利，也就是说，北文2018 年的业绩不能低于2017 年，才能募钱。

而北文这次被证监局查，正是因为2018年收入有问题。北京证监局指出部分项目收入不符合规定的确认条件，公司多计营业收入约4.6亿元，多计净利润约1.91亿元。2020年公布2019年收入时，北文再也绷不住了，彻底打破了连续3年盈利的幻想。

电影还能续北文的命？

回想这些年，当北文在一片美好的战略布局中，股价飙升之际，北文的原始股东们却一直在减持，从未停止过。2016年，夏陈怡、于晓燕等多位高管，集中在22日至28日进行了减持，合计套现约1800万元。

2019年《流浪地球》票房称霸春节档时，北文却成为了遭股东减持次数最多的上市公司。以114次高居榜首，比第二名还高出一倍。大股东西藏九达2019年减持了14次之多，石河子无极股权投资合伙企业紧随其后减持了13次。

2020年北文更是遭遇了退股潮。13位个人或机构公司退股，包括6位1997年入股的老股东，以及董子健在内的7位近两年入股的新股东。

取而代之的是，从去年7月开始，国资背景的青岛西海岸控股发展不断增持北文股份，从购得7.61%股权后，陆续增持到10. 87%的占比，仅次于富德人寿，业内普遍认为是北文被国资收编的信号。

2019年，娄晓曦所主理的电视剧业务彻底崩盘、闹得不欢而散后，王京花执掌的艺人业务日子也不好过，头牌艺人陈道明、白百合、关之琳、张丰毅等已陆续离开。去年，王京花已经从北文子公司浙江星河全面退出，不再担任法人，同时王京花的儿子董子健也退股北文，意味着宋歌彻底失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如此一来，北文的电影、电视剧、艺人三大业务，仅剩的电影撑业绩。

当然，电影业务也一直是北文向资本市场讲故事的最大支撑。《战狼2》《我不是药神》《流浪地球》三部爆款电影分别为北京文化贡献了3亿、2.55亿、6.32亿营收。接下来北文储备项目中，最受瞩目的无疑是乌尔善导演的耗资30亿的《封神》三部曲，以及贾玲导演处女作《你好，李焕英》。

这两部作品被股民寄予帮北文股价回血的厚望。有消息称，北文闯荡春节档的《你好，李焕英》，已经成功签订了一份高额保底协议，也即是说，北文可能提前锁定收益稳赚不赔。而备受关注的《封神》三部曲第一部一度传闻春节档上映，后因受疫情影响进度延期。

硬糖君还记得五年前，北文便开始向市场讲《封神》的故事。当时的新闻稿里称，该系列将花费五年时间，分别于2020年、2021年、2022年的暑假公映。宋歌将其比作中国的《指环王》系列，而20年前的《指环王》三部耗资2.8亿美金，约合18人民币。如果考虑通货膨胀，现在30亿人民币的《封神》三部似乎一点也不贵。

但眼下奇幻大片《晴雅集》票房未如预期又遭遇下架，有影院经理已经开始担心起《封神》了。《你好，李焕英》和《封神》，到底谁能续北文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