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腾讯科技

波兰视频游戏发行商CD Projekt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马秦·埃文斯基(Marcin Iwiński)，本周就2020年12月份视频游戏《赛博朋克2077》(CyberPunk 2077)的灾难性发布公开道歉。他承担了个人责任，并请求游戏玩家不要谴责开发团队。埃文斯基在道歉贴文中承认，这款游戏“没有达到我们想要的质量标准，我和所有管理层对此深表歉意”。

埃文斯基之所以在一个月内第二次道歉，是为了恢复这家波兰公司在游戏玩家和投资者中的声誉。这些人等了八年才发现，当这款游戏最终发布时，它充斥着各种漏洞和性能问题。从去年12月10日到今年1月中旬，《赛博朋克2077》首次亮相引发的轩然大波导致CD Projekt股价暴跌了30%。

20多名CD Projekt的现任和前任员工最近接受采访，他们描述了导致这次灾难性发布的三大原因，包括在开发过程中不受约束的雄心、糟糕的规划以及无所不在的技术缺陷。在员工们首次讨论这款游戏的创作时，批评该公司专注于营销而忽视开发过程，并设定了不切实际的时间表，迫使许多人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很久就要大量加班。

CD Projekt拒绝对游戏开发过程发表评论，也拒绝为这篇报道接受采访。这家波兰公司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致力于修复《赛博朋克2077》漏洞，而不是计划扩大游戏规模，也不会开始制作另一款广受欢迎的游戏《巫师》（The Witcher）续集。埃文斯基说，首次更新将在1月底发布，第二次更新将“在接下来的几周内”发布。

这与开发团队预计的2021年开始场景截然不同。现在，他们将不再庆祝游戏成功发布，而是将把《赛博朋克2077》变成一个救赎故事。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与艺电(Electronic Arts)和育碧(Ubisoft)等竞争对手不同，CD Projekt每隔几年才发布一款主打游戏，因此该公司本想依靠《赛伯朋克2077》大获成功。

发布后热卖，立即遭遇反转

《赛伯朋克2077》是一款以科幻反乌托邦为背景的角色扮演游戏，它有很大的潜力。CD Projekt已经因其早期的重磅游戏《巫师3》（The Witcher 3）而闻名于世，《赛伯朋克2077》受益于大规模的广告宣传，以及演员基努·里夫斯(Keanu Reeves)的代言。由于发布前的炒作，这款游戏在发布后的头10天内以每份60美元的价格售出了1300万份。CD Projekt一度成为波兰市值最高的游戏公司。

早期的评论通常都不错，但当玩家收到了游戏，他们就意识到这款游戏在PC上存在问题，几乎无法在游戏机上玩。这款游戏的表现如此糟糕，以至于索尼将其从PlayStation Store下架，并提供退款，这是史无前例的举动。而微软则贴上了一张标签，警告消费者“在游戏更新之前，他们可能会在Xbox One上遇到性能问题”。CD Projekt正面临投资者的诉讼，因为他们声称自己被误导了。

在道歉贴文中，埃文斯基承认公司“低估了这项开发任务”。他说，因为这个游戏城市“人满为患，老式游戏机的磁盘带宽不断地向我们提出挑战”。虽然该公司在游戏发布前进行了广泛的测试，但埃文斯基表示，测试中没有显示玩家经历的许多问题。参与这款游戏的开发人员则提出了不同的观点，称发现过许多常见的问题，只是没有时间修复它们。

无论以什么标准衡量，《赛伯朋克2077》都是个雄心勃勃的项目。CD Projekt之前的成功之作《巫师》以中世纪充满剑和咒语的幻想世界为背景。但《赛伯朋克2077》的一切都背离了这一框架，它属于科幻而不是幻想题材。《赛伯朋克2077》使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而不是第三人称，玩家的角色会出现在屏幕上。

开发《赛伯朋克2077》需要CD Projekt投资于新技术、招募新员工，甚至涉足他们以前从未探索过的新领域。CD Projekt雄心过剩的另一个迹象是，它试图在开发游戏的同时也开发《赛博朋克2077》背后的引擎技术，这大大减缓了开发进程。开发人员对此描述称，这就像在铺设铁轨的同时试图驾驶火车。如果轨道铺设提前几个月开始，情况可能会更顺利。

CD Projekt的前音频程序员阿德里安·雅库比亚克(Adrian Jakubiak)说，他的一位同事曾在一次会议上问道，公司认为如何能够在与《巫师》相同的时间框架内完成一个在技术上更具挑战性的项目。他说：“有人回答说：‘我们会在开发过程中搞清楚。’”

多年来，CD Projekt始终以这种心态推动公司蓬勃发展。但这一次，该公司未能实现预期目标。雅库比亚克说：“我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只是不知道会有多糟糕。”随着等待的时间延长，游戏玩家也越来越感到失望。

开发持续八年，炒作不断

员工们说，虽然《赛博朋克2077》是在2012年启动的，但当时该公司仍主要专注于上一款游戏，直到2016年末才开始全面开发。据知情人士透露，就在那时，CD Projekt基本上按下了“重置”按钮。游戏工作室负责人亚当·巴多夫斯基(Adam Badowski)接任领导权，要求对《赛伯朋克2077》的游戏和故事进行彻底改革。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一切都在改变，包括游戏视角等基本要素。曾帮助开发《巫师3》的资深员工对如何制作《赛伯朋克2077》有强烈意见，这与巴多夫斯基发生了冲突，并导致几名顶级开发人员最终离职。

据几位参与《赛博朋克2077》开发工作的人说，CD Projekt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给外界留下深刻印象上。2018年，在该行业的重要盛会E3上，该公司也展示了部分游戏内容。当时，CD Projekt展示了主角开始执行一项任务，带着玩家们在肮脏、犯罪猖獗的夜城进行了一次盛大的旅行。

《赛博朋克2077》的雄心壮志和规模令游戏玩家和记者惊叹不已。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演示几乎完全是假的。CD Projekt还没有最终确定和编码底层的游戏系统，这就是为什么最终产品中缺少如此多功能的原因。开发人员说，他们觉得这个演示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而这几个月本应该用来制作这款游戏的。

员工们都在长时间工作，尽管埃文斯基告诉员工，《赛博朋克2077》不会强制要求加班。但十几名员工表示，无论如何，他们都感到经理或同事给他们施加了压力，要求他们加班。前音频程序员雅库比亚克在结婚后离开了公司，他回忆说：“有几次我一天工作长达13个小时，可能比我的记录略高一点儿。我有些朋友甚至为此失去了家人。”

加班并没有让游戏的开发进程更快。在2019年6月的E3上，CD Projekt宣布游戏将于2020年4月16日面世。游戏玩家们欣喜若狂，但在内部，许多开发人员只能挠头，想知道到那时他们怎么可能完成开发。

一位开发人员表示，他们认为这个日期只是个玩笑。根据开发进展，他们预计游戏应该在2022年准备就绪。开发人员创建了关于游戏被推迟的梗，并押注游戏将在何时亮相。

开发人员表示，取消功能和缩小《赛博朋克2077》中大都市的规模起到了帮助作用，但团队的扩张阻碍了其他部门的发展。据该公司称，《巫师3》是由大约240名内部员工开发的，而《赛博朋克2077》的内部开发人员超过500人。但由于CD Projekt不习惯这样的规模，参与这款游戏开发的人说，他们的团队经常感觉孤立无援，并缺乏组织。

人手不足引入外援，文化冲突加剧

与此同时，CD Projekt仍然人手不足。像《侠盗猎车手5》(Grand Theft Auto V)和《荒野大镖客2》(Red Dead Reemption II)这样的游戏，通常被认为是该公司想要维护的质量的典范，它们是由数十个办公室和数千人制作的。此外，从美国和西欧招聘外籍人士也带来了文化障碍。CD Projekt要求每个人在与非波兰语的人开会时都要说英语，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遵守了规则。

尽管时间表看起来越来越不切实际，但管理层表示，推迟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目标是在微软和索尼预计在2020年秋季发布新游戏机之前发布《赛博朋克2077》。

这样，该公司就可以在现有的PlayStation4、Xbox One和个人电脑上推出这款游戏，然后通过发布下一代游戏机的版本来“二次探底”。购买旧游戏机版本的人将在新版本可用时获得免费升级。

许多工程师意识到，《赛博朋克2077》游戏太复杂了，不能在已经有七年历史的游戏机上很好地运行，因为它的城市里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笨重的建筑。然而，他们表示，管理层对他们的担忧不屑一顾，理由是他们成功地完成了《巫师3》。

但到2019年底，管理层终于承认，《赛博朋克2077》需要推迟。2020年1月，该公司将这款游戏的发布时间推迟到了9月份。去年3月，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开始肆虐全球，迫使人们呆在室内，CD Projekt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在家中完成游戏开发。

如果不能使用办公室的游戏机开发套件，大多数开发人员都会在自己的家用电脑上构建游戏版本，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清楚《赛博朋克2077》如何在PS4和Xbox One上运行。然而，外部测试显示出明显的性能问题。

埃文斯基还表示，在新冠肺炎疫情限制的情况下，团队在主场工作导致的沟通问题意味着，“很多我们通常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动态”在视频电话或电子邮件中迷失了。这款游戏的首次亮相又一次被推迟到了11月。

据几位知情人士透露，随着发布日期的临近，工作室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款游戏的状况不佳，需要更多时间修复。对话片段不见了，有些操作不能正常工作。当管理层在去年10月份宣布这款游戏已经完成开发，并准备开始大量生产游戏光盘时，仍然有些重大的漏洞正在被发现。由于精疲力竭的开发人员争先恐后地修复，游戏发行又推迟了三周。

当《赛博朋克2077》最终在12月10日发布时，引发了迅速而激烈的反弹。玩家们分享了屏幕满是小树或人物赤身裸体四处游荡的视频，并汇编了承诺但没有出现在最终产品中的功能清单。开发人员表示，许多故障和图形问题都可以修复，尽管还不清楚需要采取什么措施才能在PlayStation商店重新获得一席之地。

重新赢回游戏玩家的青睐可能很困难，但这在电子游戏世界里是有先例的。像太空模拟器《No Man’s Sky》、在线角色扮演游戏《最终幻想XIV》和多人射击游戏《命运》等游戏，都在发布后逐渐完善，从摇摆不定的发行中恢复过来，赢得了评论界的好评。不过，市场似乎对此仍抱有希望。在埃文斯基发布消息后，CD Projekt股价上涨6%，创下六周来最大涨幅。 （腾讯科技审校/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