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清流工作室 刘培

主编 | 赵妍

作为北京文化（000802.SZ）的长期第一大股东，商人丁明山，和当时影视圈创造400亿市值神话的印纪传媒（已退市）董事长肖文革一样，在业内都有“好赌”的传说。

与丁明山有过业务合作的人士向清流工作室称，“他们二人不分伯仲，一个赌圣，一个赌侠。”

但“赌侠”丁明山很不走运。2021年北京文化出品的《你好，李焕英》成为春节档票房冠军之前，丁明山已被迫出让了手中大部分北京文化股票，丢掉原来的第一大股东地位。不过，丁明山的故事，仍是北京文化一系列受人瞩目的资本局下，无法忽视的注脚。

丁明山，湖北孝感市应城人，首次为大众关注，得益于和女明星章子怡的一段广为人知的传说——多家媒体早年均有报道——因为飞机上的偶遇，展开的一段女明星商业代言和持股万达商业的财富故事。

因为喜欢交友，社会关系发达，丁明山一度在全国拿地倒买倒卖，旗下资产涉及复合型地产、住宅、酒店、医疗产业等，短短的7年，资产规模从2009年的40亿元翻升到2016年的160亿元。

不过，2018年年末的丁明山频频出现债务危机，其旗下公司股权纷纷被冻结或拍卖。清流工作室独家了解，丁明山联合庄家高杠杆炒作中国血制品——上海莱士（002252.SZ）导致血本无归，濒于破产。

“发家靠卖地给万达”

与丁明山有过交流的至少两位人士向清流工作室描述丁明山给人的印象：说话很客气，很低调。

他的朋友圈大佬众多，最大的富豪为万达的王健林，其次包括金鼎俱乐部的富商茅永红、郑跃文，还有江西前首富熊贤忠等。

至少三位人士称，丁明山曾接受调查，后被短暂拘留。中国经营报也曾报道，丁明山还出现在连云港原市委书记、江苏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王建华的受贿名单上。丁明山曾向王建华在南京同仁医院项目、连云港韩国工业园项目上寻求帮助。

一位曾参与丁明山交易的人士向网易清流工作室评价，“他的生意之道就是利用关系获得资源，然后倒腾。”

丁明山，15岁开始在湖北省应城市物资局担任办事员，后一路升迁至总经理。1991年，南下深圳，在一家国企深圳市政府经济协作发展总公司（下称“深圳经协”）担任经理；2年后，丁明山以深圳经协负责人身份联合多家公司在海口市成立海南深海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深海股份”)，从事土地倒卖。2000年，深海股份资金断裂，留下一堆债务，既无办公地址也无实际办公人员。

据一位深海股份的债权人称，“丁明山在90年代不仅为深海股份的法定代表人，还是深海股份的董事长，只不过2000年后深海股份的工商信息上不再出现丁明山。”

丁明山脱身北上后，2000年借助国资改制背景，收购原来的中国汽车贸易总公司西北分公司，更名为中国华力控股集团（下称“中国华力”），摇身一变成为地产商，到2016年已成为拥有超过160亿元资产的湖北孝感知名富商。

“丁明山早期发家主要是找地，然后卖给万达”，上述人士告诉清流工作室。中国华力控股集团在全国拿地后，很多项目具体建设开发都为王健林的万达集团。

中国华力早期宣称的“已有项目——昆明滇池卫城项目”，它的开发商就是万达集团旗下的昆明万达房地产有限公司（现更名为昆明万达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2006年，丁明山参与重庆地方企业的资产重组，最终成为重庆宏帆地产股份有限公司持股33%的第二大股东后，重庆宏帆旗下的别墅项目接盘方也有万达集团的身影。

丁明山持股万达多个产业股票，还被媒体报道，曾担任大连万达集团投资决策委员会的副主任。

中国华力对外宣传的地产项目之一——南昌财富广场项目，也发生一段丁明山出售的插曲。2010年，中国华力对外称曾经开发南昌财富广场项目，公开资料中南昌财富广场的开发商为中国华皓控股有限公司。中国华皓公司最初为丁明山控股公司，到2013年实际控制人从丁明山变成赣商熊贤忠。中国华皓公司从此成为熊贤忠地产运作的平台。

收购北京文化

北京文化，最初为全民所有制企业，1998年在深交所上市，主要捆绑地方的“三山两寺”—— 妙峰山、灵山、百花山和潭柘寺、戒台寺。2004年年底，北京文化濒临退市之前重组，北京昆仑琨投资有限公司成为控股股东。

据知情人士介绍，2009年，昆仑琨投资还曾聘请外部资本运作专业人士做资本顾问。时任副总裁的闫泓生告诉清流工作室，“我们多次开会讨论，对上市公司的运作思路达成一致”。

不过，他们的“思路”，被丁明山打破。2010年7月，北京文化对外公告，丁明山的中国华力拟斥资5.38亿元购买北京文化 26.67%的股份，成为北京文化第一大股东。收购完成后，北京昆仑琨持股25.97%，变为第二大股东。

闫泓生称，为了想控股北京文化，北京昆仑琨和当时的第三大股东签署一致行动人协议，双方合计持股超过30%。

但是随后北京昆仑琨的几个负责人陷入困境，昆仑琨的股权全部被转让，退出了上市公司。不过强势入主的丁明山并未坐热板凳，3年后也失去控制权。

按照北京文化的公告，丁明山运作思路是，上市公司和中国华力先设立天津华胜基金，由基金收购华力旗下新成立的时尚之旅酒店管理有限公司。

2011年7月，华力已和万达签署协议：由华力收购万达所有正在开发和后续将开发的万达广场综合体项目中的酒店。时尚之旅作为平台经营这些商务连锁酒店。等酒店运营成熟后，北京文化再通过定增等方式收购这些酒店资产。

但这一资本运作在2013年发生变化。北京文化的方向调整为影视文化资产，当时影视股热潮即将起航，资本市场蜂拥的并购影视资产如火如荼。当年6月，丁明山以3亿价将时尚之旅出售给另一家上市公司锦江酒店（600754.SH）；半年后，北京文化便以1.5亿价格收购宋歌的北京摩天轮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宋歌为丁明山的老朋友，此前在万达影视履职总经理，离开万达后，在深圳厚德前海股权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担任董事长，该基金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为潮汕商人张峻。张峻旗下的富德生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总资产在2013年就超过3000亿元，实现的净利润高达50亿。

2014年，张峻的生命人寿通过定增方式出资10亿元认购北京文化1.1亿股，持股15.66%，仅次于第一大股东丁明山的中国华力持有的15.97%。同时北京文化利用募集资金收购了两家影视剧公司，将北京文化的未来业务覆盖到影视、电视剧、艺人等链条。一系列的资本运作，让丁明山退出北京文化的董事长席位，中国华力方仅保留了董事名额。

背靠生命人寿的北京文化士气大涨，股票市值一度冲破300亿。不过好景不长，2016年2月，富德系公告，张峻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此后，北京文化股票一落千丈。

北京文化前副董事长娄晓曦称：张峻出事后，北京文化的资金就一直很紧张，常常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这也是诱发北京文化董事长宋歌和他后来嫌隙丛生的最根本原因之一。

高度紧张的资金，加上此前收购公司的巨大商誉风险，让承担业绩承诺的股东压力倍增。2020年4月娄晓曦举报宋歌财务造假，掀开了北京文化影视电视剧方面财务造假的舆论大战。这场高管内讧促使北京文化在2021年被立案调查。1月，北京文化的5亿银行贷款发生实质违约。（参考清流工作室此前报道《郑爽新剧陷财务造假疑云 北京文化回避关键问题》）

丁明山作为第一大持股方，质押北京文化股票早已达到平仓线，2019年1月丁明山被动减持了800多万股票，涉及1亿元金额。2020年，丁明山手上持有股票更是多次低价转让。截至到目前，丁明山持有的北京文化股票仅有5%。

和庄家搭伙40亿炒股惨亏

丁明山让出北京文化董事长席位和控制权是有代价的。财新网曾报道，张峻为丁明山提供15亿的低息贷款。

拿着15亿资金的丁明山，赌性大发。据接近丁明山人士称，丁明山手上的15亿资金，其中至少有10亿元资金，在2015年通过高杠杆买了上海莱士的股票。

上海莱士为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血液制品大型生产企业，专业从事血液制品、疫苗、诊断试剂及检测器具生产和销售并提供检测服务。在资本金融领域长袖善舞著称的郑跃文的带领下，接连在资本市场大肆并购，上海莱士收入和利润大幅翻升，股价也一路水涨船高，从 2013年初的1.75元/股，一直攀升到2015年11月的最高值26.58元/股。到2015年年底，上海莱士狂奔成一家市值超过千亿的血液制品龙头企业。

或许基于上海莱士的未来宏大前景和郑跃文资本运作能力的自我膨胀，郑跃文、茅永红和丁明山三剑客展开了一场高达70亿元高杠杆炒股。

早在2013年，三人就已经相熟。茅永红因为在武汉建造的和谐百步亭社区闻名全国，同时茅永红和郑跃文还是中国最顶级富豪俱乐部——金鼎俱乐部的股东成员。2013年9月，三人合作成立百步亭社区投资建设有限公司，在各地投资。

无论丁明山还是茅永红并不想公开身份，在上海莱士的董事会上也鲜少出现，此后也是通过极其隐秘的方式间接入股上海莱士。

2015年6月清华新闻网一篇报道曾隐晦暗示丁明山为上海莱士的董事，其还作为上海莱士的代表方之一，出席清华大学与上海莱士血液制品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清华-莱士高科技创新联合研究中心”的签约仪式。报道里介绍上海莱士方领导时称，“全国政协委员、科瑞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上海莱士血液制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郑跃文”，然后紧跟着就是“全国政协委员、董事丁明山”。

除此之外，丁明山隐没于这场巨资炒股中的公开报道中。

炒股是从2015年4月开始的，上海莱士频繁公告，两大控股方郑跃文和黄凯增持公司股票，到2016年7月7日，两股东完成承诺增持计划，共增持上海莱士股票金额高达40亿元。

在上海莱士宣布增持承诺完成的同时，2016年7月6日，丁明山的关联公司和茅永红的百步亭集团同一天成为郑跃文持股上海莱士的平台公司——科瑞天诚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下称“科瑞天诚”）的股东。

工商信息显示，北京富力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北京富力”）在2016年7月6日实缴科瑞天诚6500万股权，占比12.5%。

北京富力成立于2015年11月，当时由北京国英富诚投资有限公司持股90%，郭恒持股10%。高管团队中郭恒担任执行董事和经理，柴国明担任监事。柴国明为丁明山的重要搭档，在中国华力和北京文化都担任过重要职务。而北京国英富诚投资有限公司也是中国华力开发三亚凤凰水城项目的持股方。

据此推算，北京富力持股科瑞天诚12.5%，而科瑞天诚持股上海莱士8.8亿股，占公司总股份的32.13%。按照2016年7月6日上海莱士收盘21元/股的价格，丁明山花费的资金至少高达7.4亿元。

丁明山是否还曾通过两只鹏华资产凯吉莱士1期资产管理计划和鹏华资产科瑞莱士资产管理计划买入股票，外界不得而知。这两只资管计划——上海莱士的两大控股股东借助的通道，在2016年7月前斥资30亿元买入上海莱士。

然而一向在资本市场顺风顺水的郑跃文，这次却遭遇滑铁卢。上海莱士股票在2018年12月开盘遭遇断崖式下跌，股价从之前的20元/股，跌了2/3。短短的9天，上海莱士市值蒸发600亿元。而上述增持股东在买入上海莱士股票后均大量质押，纷纷触底平仓线。

此后无论科瑞天诚还是黄凯的莱士中国股权在2019年以来因为质押股票达到平仓线或者逾期未还款，被债权人申请强制减持。原价20多元高价买入的股票，以7元左右的价格被强制抛出。

2020年7月2日，上海莱士称，科瑞天诚持有的7000万股股份被作价5.82亿元，交付给债权人平安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以抵偿相应债务。

截至2020年12月，郑跃文的科瑞天诚持有上海莱士的股票由最初的32%，减至20%。莱士中国也同样大幅被动减持，在2021年1月，莱士中国减持了2/3的股票，目前持股比例不到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