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钢铁之躯》的结尾，为了拯救一个无辜的家庭，超人被迫杀死他的对手——大反派佐德将军。在动手之后，他发出了痛苦的嘶喊。该电影将此当做超人道德上一次痛苦的转折点，配上了极富渲染力的音乐和他双膝跪地的场面。

许多愤怒的粉丝一直宣称“超人不杀人”就是他的标签。夺取他人性命的超人不是正义的化身，而是暴力的象征，以至于评论家想了解——到底是什么让超人与其他反派不同？

在美国超级英雄的世界中，好人知道杀人的界线在哪里，但当你深入一步考虑，你会发现这条界线实际上是很模糊的。《钢铁之躯》中，超人和佐德将军花了20分钟打斗，在建筑物之间穿梭追逐，用超速进行攻击。佐德将军虽然很强大，也可以承受大量的惩罚，但毕竟超人有超能力，他又如何确定自己造成的损伤是表面的而非永久的呢？当你把某人从建筑物上扔出去，这是否意味着，你已经预料到了他们可能因此死亡？

在Netflix剧集《超胆侠》（Daredevil）的第二季中，你可以看到这种道德困境得到更清晰地展现。在剧中，地狱厨房街区被一个更险恶、更凶狠的义警“惩罚者”控制，惩罚者会直接开枪射击反派，根本不会试着去理解他们。

惩罚者试着说服超胆侠向坏蛋射击，我们的主角拒绝了。但接下来，超胆侠马上卷入到一场战斗中，他用一根金属链不停地抽打一位机车党成员。也许用金属链击打头部在超级英雄们看来，只会造成大脑创伤、实力损失，而不会带来死亡吧。超胆侠没有用枪，但他使用的暴力手段可以轻易致命。也许他很幸运，也许发生了某种奇迹，所以他从来没有真的杀死过人。但这显然在逻辑上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我们没有看到他在每场战斗后去检查一下对手是否还在呼吸。

超级英雄拒绝杀戮，并不是因为编剧或是观众对杀戮和暴力的拒绝，而是因为“不杀戮”是作为区分好人和坏人的一个方便的标准。反派使用夸张的超级暴力手段去杀人，而英雄用夸张的超级暴力手段去阻止杀戮，甚至避免对任何人造成永久伤害。因此你可以看到，当他们确实杀了人，事后会对此感到痛苦。

这里就体现了一种认为暴力是可以被控制、被管理的空想，当你对暴力进行控制时，你就将其转化成了一种供好人使用的、有效的、在道德上合乎情理的策略。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将这种漏洞百出的逻辑应用在水刑和布什时期的其他审讯手段中。这里的逻辑是：因为美国不虐囚，所以他们用的水刑和精神折磨就不算虐囚，正如至少编剧没让坏人开枪打别人的膝盖，超胆侠故意折断别人的手腕就是合理的。西方的无人机项目也是同样的思维，梦想着可以做到不出血光的精准攻击，就好像你可以在战争类游戏中只杀死那些你想杀的人一样。在这样的游戏中，小孩和平民不会死亡，因此我们是好人。只不过他们还是会死，只是事后我们会为此感到痛苦罢了。

封锁那些“破戒”杀人的超级英雄还使得好人不去考虑因果关系。超胆侠和超人做的事与杀人无异，他们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使用其能力造成伤害。而我们应该知道这种具有道德的能力使用不会带来死亡。

如果这些穿着斗篷的英雄们真的杀了人，也只是意外，或是一次道德上的自我反省机会而已。在《超人大战蝙蝠侠》中，超人和佐德将军的打斗使整个城市被毁灭，造成了许多伤亡，蝙蝠侠和他人也认为超人对暴力的滥用是危险的，在道德上是错误的。但是这部电影的重点就在于告诉我们，蝙蝠侠的看法是被误导的。只有坏人才会故意杀人，所以任何伤亡都是他们的错。

在美国，人们仍透过好人/坏人这块棱镜来审视许多暴力现象。如果全副武装的警察（好人）为一个被边缘化的群体（坏人）带来和平，过程中任何暴力行为都应由后者负责，而非前者。美国人往往会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哪怕他们实际是扣下扳机的人。

超级英雄不会施暴，也不会杀人，除非是出于迫不得已。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一点，他们就可以随意施暴和杀人，而且他们仍然是正义的、纯粹的好人。

 

（翻译：李思璟；编辑：陈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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