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郑洁

编辑 | 许悦

一个小小的、卡通形状的听诊器，如何填补大三甲的儿科专家和基层医院医生间的差距？

在博鳌亚洲论坛2021年年会期间，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院长孙锟带来了他的答案。

孙锟是知名儿科医生，他目前致力于在一个听诊器里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在基层医疗机构做儿童先心病（先天性心脏病）早筛，平衡不同地区之间医疗资源的差距。

 “现在一上来就直接做核磁共振和CT，那在医疗器械没那么发达的地方怎么办？”孙锟认为，听诊器是西医最原始的工具，但是它的作用非常大，有经验的大三甲医生完全可以通过听诊器来判断先天性心脏病。但在医疗条件没那么好的基层医院，如果听诊水平不足，先心病被漏诊的概率很高，“云南医学院做过一个基层医生培训，即使做过培训，能听出来的医生也仅有45%。”

除了对基层儿科医生听诊水平方面的弥补，孙锟认为人工智能听诊器，也是一个给医疗体系筑牢网底的切入点，如果人工智能的听诊器能使得基层医生确诊先心病的水平提高，也许在这一方面，儿科医生的分级诊疗也能落实得快一些。以下是孙锟采访内容，由界面新闻记者整理。

界面新闻：目前很多专家做互联网+医疗都是从互联网医院角度切入，您为什么会选择落到听诊器这个点？

孙锟：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个中国儿科医生资源调查，发现了一个问题，媒体经常讲儿科医生稀缺儿童看病难，其实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儿科医生的人数，而是分级诊疗、资源配置和基层医疗网底兜底能力太弱。

这个问题尤其在儿科尤为严重，全中国基层儿科医生32%只有中专毕业，公众对基层医生就不信任，尤其是孩子如果生病了，大家就更要去三甲医院看。但其实即使发烧到40°，很多时候也就是小病，这些病基层可以看的。

怎么提高大家对基层医生的信任呢？大家就说培训，但我去基层培训过，这根本不够，上一两节课的效果不好。要说互联网医院，互联网医院很多配套设施现在还不齐全，医生和患者积极性都不高，尤其医生，公立医院的医生业务量很大，平时很忙，互联网看诊风险高，尤其只能看复诊，应用场景就不够，而且诊疗瓶颈很多。所以我们就设想，能不能让基层医生借助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直接去提升他的看诊能力。

界面新闻：怎么把人工智能的方法放在听诊器上，去提高基层医生的听诊水平？

孙锟：首先听诊是比较基础的技能，但以先心病为例，其实可以被听出来。假设先心病概率在千分之八到十，一年新出生的先心病患者有15-20万，能被确诊开胸治疗的只有8万患者，其他的就漏诊了，很多医生听不出来。很多人带着孩子来找我的时候，钱也筹齐了，但是已经治不了了。

我有三十多年临床经验，一听就知道孩子是房缺还是室缺，所以我们就把所有先心病听诊的数据标记下来，包括一些高年资的心血管医生一起参与标注，然后用大数据算法智能采集，使用这个听诊器云计算后可以反馈给基层医生先心病概率有多大，这样虽然我没有亲自听这个孩子，但有这个人工智能的帮助，最后的听诊结果和我听一样，这样就不会漏诊了。

界面新闻：具体怎么操作？现在有没有数据证明这个听诊器的准确性？

采访途中，孙锟拿出听诊器来解释

孙锟：就是这个像猫头一样的听诊器，这样孩子看到就不怕。然后基层医生戴个耳机，把听诊器放在专门的位置去采集声音。位置放哪里我们要培训，不是随便放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直接上传到云之后，根据我们标注的算法进行云计算，听诊器小屏幕上有反馈，比如基层医生刚刚听到的杂音比如室间隔缺损的可能性是80%。

诊断后，我们后续有转诊网络，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可以带动起码先心病的分级诊疗，就把它完善起来了。实际上只靠一个听诊器是不够的，后续包括转诊平台，应有一个整体的健康数字管理平台。

我们现在先从海南试点开始试验，这是给基层医生用的东西，先由人工智能听诊器反馈可能性，再转诊，我们在海南有几个分中心，比如说村医生转到海南妇幼保健院，先确诊到底是不是先心病。如果确诊了再看治疗方案，比如可能要做开胸手术。但是我们会做一个数据管理，给病人做一些可穿戴设备，收集孩子的信息，跟踪他整个病程。

界面新闻：当初您说到培训基层医生，这个计划中怎么去培训？

孙锟：其实我们有一个国家培训项目，想培训十万个基层儿科医生的听诊能力，先从海南试点做起来。

我们有一套课件，三维方式，手机APP里有浸入式场景，比如教他听诊器放的地方对不对，我们还有图片、声音、考题，不断有基本能力、进阶、专科级能力的三级培训，希望通过我们十万的基层儿科医生把中国儿科医生的先心病确诊这一块的网底补齐。除了培训，还希望能联合我们国家大的三级儿童专科医院做多中心临床研究，做出国内的规范。

更重要一件事是科普，真正科学的、专业的、不带货的科普。现在有些误导的东西比较多，我写的先天性心脏病科普文章，我们去查搜索引擎，第八页才是我的文章。

界面新闻：目前这个听诊器是新华医院牵头在研发吗？是否有和一些企业合作？

孙锟：现在是听诊器是送给基层医生的，目前没有量产，我们新华医院自己研发的，还不能作为专业的早筛产品，只是用来培训和教育，全称是“基层医护听诊能力提升计划”是在“国家基层儿科医护人员培训项目”平台上的，所有的资金成本都是有公益基金会捐赠的，如果说商业化的话，其实一个听诊器赚不了什么钱，目前我们想的也是怎么做好儿科医生听诊能力的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