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实际的公共养老金缺口可能是政府公布数据的三倍，达到了3.4万亿美元！这是斯坦福商学院教授、胡佛研究所高级研究员乔舒亚·劳赫(JOSHUA D. RAUH)在4月11日发表的一篇研究论文中得出的结论。巨额缺口可能会让一些城市面临破产的命运，但也有人质疑只不过是一场数字游戏。

公共养老金是美国联邦、州和地方各级政府为其雇员提供的退休福利，政府和个人各向公共养老基金中投入相应资金，并用这些钱进行投资，用于日后支付政府雇员的养老金。

被掩盖的公共养老金缺口？

劳赫在这篇名为《隐藏的债务、隐藏的危机》的研究论文中说，即便是按照各州自己的披露和对未来投资回报的乐观估计，美国公共退休系统的资产水平已经不足以为目前的雇员和退休人员支付养老金。

据美国人口调查局去年7月公布的数据，2014年，美国公共养老金系统持有现金和投资共计3.7万亿美元，投资品种包括：公司股票（36.5%）、外国和国际证券（20.1%）、其他非政府证券（15.4%）、公司债券（11.8%）、政府债券（8.5%）、房地产（4.3%）、现金和短期投资（3.4%）。2014年的投资收益从2013年的3,822亿美元增加到5,375亿美元。

劳赫在论文中指出，目前美国绝大多数公共养老金系统假设资产的年投资回报率为7.5-8%，并以此作为贴现率来计算养老金的成本和负债现值。

为了达到上述回报水平，公共养老金把越来越多的资产配置到股市和私募股权投资、对冲基金、房地产这样高风险的投资上。虽然这些高风险的投资回报未必能达到7.5-8%这样的目标水平，但公共养老金却按照一定能获得这一回报的假设来计算。

劳赫认为，高回报水平是政府掩盖公共养老金缺口的一个关键因素。如果政府为养老基金设定的预期收益率为7.6%，这就意味着今天投入的钱可以在每9.5年的时间内翻一倍。也就是说，如果政府在2016年预备的一份资产还不到5万美元，那么它也可以信心满满地预计到2026年雇员10万美元的退休金就能完全有资金保障了。

这样的做法实际上模糊了公共养老金债务的真实情况。劳赫的研究覆盖了美国97%的公共养老金系统，根据这些养老金系统最新公布的数据，在2014财年，公共养老金总负债为4.798万亿美元、总资产为3.607万亿美元，缺口为1.191万亿美元。

而劳赫认为，更为现实可行的回报率在2%至3%之间。根据美国《政府会计标准委员会》指南的披露，如果某个市政府预计养老金未来投资回报达不到预期的水平，那么该养老基金就必须采用高质量市政债券的收益率来计算现值。劳赫认为，一般而言，可以采用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作为计算标准。他由此计算出养老基金计划的债务加权平均回报率实际为2.66%,并将其作为贴现率计算，得出这些公共养老金系统实际的累计缺口至少达到了3.412万亿美元，远远超过了政府公布的1.191万亿美元的水平。

谁会是下一个破产的城市？

巨大的公共养老金缺口会对地方经济造成破坏性的影响，之前美国数个城市申请破产，公共养老金缺口就是主要推动因素之一，比如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和加州的圣贝纳迪诺。

2013年7月，著名的“汽车之城”底特律市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城市。除了汽车业萎缩、人口数量骤降等因素外，养老金巨大缺口带来的财政问题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在申请破产时，底特律公共养老金缺口高达35亿美元。

当年除了底特律，芝加哥、洛杉矶等城市也同样面临公共养老金缺口的问题。当时《今日美国》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说，2013年时芝加哥公共养老金缺口高达190亿美元，评级穆迪公司更是将这一数字提高到360亿美元，并因此下调了该市的信用评级。洛杉矶的公共养老金缺口也是超过了300亿美元。

三年过去，底特律已经在2014年脱离破产保护，这些城市的情况是否有了好转了呢？从劳赫计算的数字看，芝加哥目前的公共养老金缺口依然高达366亿美元、洛杉矶的缺口近360亿美元。

它们很可能成为下一批因为公共养老金问题而破产的城市。劳赫在回复界面新闻的电子邮件中说，他认为目前最有可能的城市是芝加哥。芝加哥相关的市政系统，如学区、交通部门和所属的库克郡情况都不怎么好，因此芝加哥是所有大城市中最危险的一个。

此外，一些加州的郡出现的公共养老金缺口也相对较大，加州三大城市：洛杉矶、圣何塞和旧金山的公共养老金缺口亦非常可观。

如何填补缺口？

至于如何填补这些缺口，劳赫在回复界面新闻的电子邮件中给出了以下一些建议。首先就是要修改现有的计算方法，让各方对养老金福利的真实成本有一个诚实的评价，这样可以减慢养老金缺口的增长速度。

其次可以限制对养老金的承诺、或者开始对养老基金投入更多的资金支持，如果政府和民众完全了解了养老金的真实情况，他们就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目前，州和地方政府将财政收入的7.3%投入到公共养老基金里，劳赫认为，为了遏制缺口进一步扩大，这一比例应该提高到平均17.5%左右。

对于劳赫的研究结果，美国公共养老金计划的行业组织、国家公共雇员退休系统大会(National Conference on Public Employee Retirement Systems)执行董事Hank Kim，对英国《金融时报》否认公共养老基金存在巨大缺口，称“公共养老金计划都很健康，并且会越来越好” 。他说，劳赫的研究是“玩弄算术”的把戏。他认为，从长期趋势看，7.5%的回报率也是绝对可行的。

对于Kim的这一说法，劳赫告诉界面新闻，美国州和地方养老金系统使用的会计方法不仅违反了财政经济学的原则，而且也与国际社会计算养老金债务普遍认可的方法不符。全世界几乎只有美国在使用这样的方法。

劳赫说，他自己的计算标准甚至在荷兰、丹麦等其他国家也一样能适用。

他同时指出，美国政府之所以拒绝使用国际通行的标准，和目前美国标准带来的政治私利有很大关系。因为高贴现率可以让政府继续维持不平衡的预算，把纳税人未来不得不支付的高额成本隐藏起来。

劳赫还在其论文中称，未来10年，特别是目前安全资产年回报率只有2%的投资环境下，要获得7.5%的回报必须承担巨大的投资风险，而且这样的回报目标也太过乐观，包括布隆伯格和巴菲特等投资大师在内，今天绝大多数金融市场人士已经明确指出如此高的回报率很难实现。

斯坦福大学公共政策实践教授乔·內逊(Joe Nation)认为劳赫的这篇论文是对美国公共养老金系统最准确的描述，他同时也相信美国现在公共养老金的计算方式确实存在问题。他在回复界面记者的电子邮件中说，“其他许多国家都在使用劳赫教授所采用的这种计算方法，美国也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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