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是一种耐旱的植物，但对于竹子而言，“如何有效地获取水资源”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年轻的NBA球员更是如此。去年八月，波特兰开拓者队收到了这条消息，来自于《为竹子浇水：释放球队的潜力和个性》的作者格雷·贝尔。

如今，“竹子”是开拓者队内常常出现的高频词汇，甚至成为全明星后卫达米安·利拉德和落选新秀路易斯·蒙特罗之间聊天的笑料。

“我总是喜欢问他‘你今天给竹子浇水了没’，每天都问，”利拉德说，“然后这家伙就开始唱歌，把每个单词都拖出长音。”

在新秀赛季，蒙特罗只出场了42分钟，虽然比赛中戏份不多，但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开拓者队的“音乐总监”——即使他的英语水平令人难以恭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首歌的版本不断更新、加入了各种搞笑的段子，以至于利拉德和蒙特罗开始互相称呼对方为“水”。

在西班牙语中，将“ito”或“ita”加到人名或物品名前面，是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从字面意思来看，相当于变成了“小XX”。因此，艾伦·克拉布会被称呼为“小AC”（AC是克拉布的姓名首字母），马奎斯·哈克利斯会被称呼为“小MO”（可能是来源于马奎斯的读音）。最终，开拓者全队都会被称呼为“小水”，或者换成一个更接地气的说法——“水哥”。

去年的全明星周末之后，利拉德在早晨接到了蒙特罗的电话。根据开拓者队教练斯托茨的安排，这一天属于“休息日”，球员们可以选择休息、远离训练场，即使他们跑到波特兰的郊区游玩，也不会被球队视作“消极怠工、态度不佳”。蒙特罗还没有学会开车，也不熟悉使用Uber打车的流程，当他想在休息日出行时，只能向利拉德求助。

根据利拉德的回忆，蒙特罗在电话中说道：“嘿，水哥，我想去体育馆。”

利拉德回答：“你应该记得，今天可是休息日。”

蒙特罗告诉利拉德：“我知道，但我需要继续训练。”

于是，利拉德开车奔赴蒙特罗的居所，带着他一同前往训练馆。蒙特罗在球场上训练了几个小时，利拉德则利用这个时间泡在了健身房里。训练过后，利拉德开始操心蒙特罗着装问题，决定带着小兄弟到萨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货店转转。“他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利拉德说，“他需要一件黑色的衣服、一件蓝色的衣服、一件灰色的衣服，他需要在衣柜里放一些带纽扣的衬衫和运动外套，当然也需要几件牛仔裤和帅气的休闲鞋。我只是把这个观念灌输给他而已。”

直到太阳落山，利拉德和蒙特罗才离开百货店，此时的蒙特罗已经一身新装，变得时尚了许多。

“我们相处了一整天，”利拉德说，“我们俩早上9点出门，直到傍晚5点才返回家里。”

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利拉德是球队的核心球员，却愿意如此耐心地陪伴球队边缘的第14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球队边缘的第14人居然毫无顾忌地打乱球队核心球员的休息计划，而不想办法搞定出租车软件。

季后赛第三战，开拓者主场掀翻勇士。利拉德成为了NBA季后赛历史上第四位面对卫冕冠军砍下40分10次助攻的球员。 图片来源：ESPN

NBA是一个得到充分开发的健康市场，有着各式各样的球队领导者，其中大部分人都很擅长激励队友。今年的季后赛中，利拉德在强敌勇士面前毫无畏惧，分别在第三战和第四战砍下40分和36分，展现了他的核心作用。在此之前，利拉德的领导力已经得到了肯定，球队录像分析师约翰·罗斯曾送给利拉德一份礼物，名为《Tribes: We Need You To Lead Us》，代表了球队对利拉德的信任和期待。

“大部分人习惯于把‘领导者’设定为一个人，希望追随这个人的脚步向前进，”利拉德向我们解释了这本书的含义，“但真正的领导者需要建立团队文化，让你的队友们信任你、对未来充满期待。他们不是你的追随者，而是这个团队的一份子。我希望队友们信任这个团队，而不是我一个人，当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时，才会有更强的战斗力。”

日常的训练结束后，利拉德不会迅速离场，而会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等待。这是球队的传统之一，大部分的球员都会在训练后留在场馆里，只有一些需要得到治疗的球员可以离开。作为队中年龄最大的老兵，克里斯·卡曼通常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训练已经结束了，但球员们都会主动加练，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了，”利拉德说。

本周三，开拓者就将奔赴奥克兰打第五场比赛，带着1：3的总比分，开拓者恐怕很难从卫冕冠军手中逃生。（北京时间5月12日，开拓者输掉第五战，被淘汰出局）即便如此，这支球队也应当为这个成功的赛季好好庆祝一番。赛季初，人们普遍看衰这支支离破碎的开拓者队，认为他们只能在常规赛赢下26.5场比赛。然而，开拓者以44胜的战绩打了所有人的脸，此后，这支总工资联盟最低、平均年龄第三低的球队一举杀入季后赛第二轮，堪称奇迹。虽然失去了上赛季的四名首发球员，但开拓者让一批流浪在联盟中的球员找到了发挥能量的地方，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虽然赛季初的球队被视为弱旅，充斥着大量关于球队糟糕战绩的猜测，但利拉德有着坚定的信念，始终相信开拓者并非重建球队，”球队经理内尔·奥尔西说，“大部分的球员在这里达到职业生涯的新巅峰，在利拉德的领导和陪伴下，他们重拾信心，打出了远超出外界预期的出色表现。”

直观地看，比赛的胜负由每个回合的成功率来决定。但球队的化学反应是很难直接观察到的，受到很多难以察觉的细节影响。如今的开拓者队中，利拉德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去年夏天，球队的主力阵容分崩离析，拉马库斯·阿尔德里奇、罗宾·洛佩斯、韦斯利·马修斯和尼古拉斯·巴图姆均另谋高就，开拓者成为了利拉德一肩扛起的球队。但大幅度的人事变动并没有掏空球队，反而让这帮年轻人更有凝聚力和归属感。

“我们的首发阵容更换了80%，全队没有任何全明星球员，大部分只是其他球队的轮换球员，”奥尔西说，“再看看现在，我们已经站在了西部半决赛的场地里。”开拓者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他们面临着新的问题：如何将队中的潜力球员培养成明星？球队的竞争力还能再次提升吗？利拉德已经成为了精英控卫，身边也聚集了一群年轻的帮手，球队需要在自由市场上做更多动作，对于小市场球队而言，这也是一个难题。

“如果我们能在休赛期引进大牌明星，那绝对会成为队史的重要时刻，”奥尔西说，“当我们回顾开拓者的历史时，不难发现，我们通常不是大牌自由球员的终点站，在讨论明星球员的去向时，开拓者很难被列入考虑范围。”

自由球员的流动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论指导，但的确有规律可循，薪金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所幸，新的劳资合同中，小市场球队获得了更多的优势，能够有资本和大市场球队竞争明星球员，双方的差距大幅缩小。

此外，球员们还会考量球队所在城市的媒体市场规模、气候（有充沛阳光的地方总是能占到便宜）以及医疗团队的水平。有的时候，恋家的明星球员还会主动选择离家近的城市打球。

很遗憾，波特兰在这些方面都没什么优势。这座城市的媒体市场排在全国第24位，电视用户仅为休斯顿和亚特兰大的一半；波特兰位于偏远地区，全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阳光照射，因此人口较少。利拉德和麦考勒姆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已经举家搬迁定居波特兰，但这无疑会减少球队的吸引力。

NBA时刻处在变化之中，社交媒体的爆炸式传播让小城市的球队也拥有足够高的曝光率，这些球队的明星球员也能够得到许多亮相的机会。或许，未来的利拉德能够在波特兰修成正果，达到在洛杉矶、纽约和芝加哥才能实现的影响力；或许，利拉德可以达到勒布朗·詹姆斯的高度，无论身处何地，都能随心所欲地选择队友、组建球队。

事实上，更多的大牌自由球员开始打破规律，避开纸醉金迷的洛杉矶和纽约，前往医疗设施更完善、球队阵容更出色、工作环境更和谐的球队。

去年离开球队的阿尔德里奇就是典型人物，他将纽约尼克斯和洛杉矶湖人视为自己的第二选择，投奔了圣安东尼奥马刺，即使这座城市没有巨大的媒体市场。讽刺的是，阿尔德里奇的离开恰恰成为了开拓者重新起航的转折点，在自由市场开启之前，球队可以摆出一个强有力的筹码来吸引自由球员：

你一定希望和达米安·利拉德一起打球。

这是一份严肃的邀请声明，NBA的各支球队会在休赛期四处考察球员、进行游说，希望展示自己的优点，来左右自由球员的意见。

六年前，奥尔西还在洛杉矶快船队工作，他将格里芬作为筹码，成功地加入了“詹姆斯2010年名单”之中。作为球队经理，他本不应该到竞争对手所在的城市里和球员会面，但在那个非常时期，这已经是快船队获得的重要成就。

可以预见的是，七月初的时候，开拓者队的邮箱里依旧没多少信件，利拉德对自己的小兄弟蒙特罗依旧慷慨，但这不足以成为吸引大牌球员的必然条件。但开拓者的战绩和未兑现的潜力已经展示在众人面前，这必将成为自由球员做出选择时的驱动因素。

“任何一名球员都想进入季后赛级别的球队，”奥尔西说，“利拉德早已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基石球员，但去年的季后赛中，我们太早被淘汰，难以证明自己的价值。现在的状况则大有不同，季后赛第二轮的成绩具备很强的说服力。”

利拉德认为自己的性格有两面，既坚强，又谦卑，时而严肃，时而平易近人。可以想象，利拉德会穿着那些黑色、蓝色或灰色的衣服，和保罗·阿伦（开拓者老板）、奥尔西（经理）、斯托茨（教练）一起前往威尔夏大道的比弗利山庄，在套房里和自由球员们交流沟通，成为谈判桌上最有力的筹码之一。

“在招募球员的过程中，我会克制自己，尽量多考虑对方的需求，不提出太过分的条件，”利拉德说，“作为一名待价而沽的自由球员，他们有充分的选择权。我要做的就是介绍球队文化，告诉他们这支球队的优势，并以此吸引他们加盟。”

没过多久，蒙特罗和利拉德的出游故事就流传开来，但这绝非出自利拉德本人之口。因为在休赛期中，利拉德在圣迭戈参加训练，他的训练过程都被严格地记录下来。麦考勒姆还主动讲述了他和利拉德在夏季的忙碌行程，他们在最后关头抢到了飞机票，共同随队前往夏季联赛参加了比赛。

在NBA中，明星球员们通常会根据队友的状态来提供指导和帮助，避免浪费过多的精力和时间。但开拓者队的哈克利斯否认了这一观点，整个冬天，哈克利斯沦为板凳末端球员，只能在垃圾时间上场，但他得到的关注和鼓励并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在旅行中，还是在日常的短信交流中，利拉德都反复拿麦考勒姆和克拉布举例，当他们失去上场时间时，需要将垃圾时间视为最宝贵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投入热情，就能得到更多的上场机会。

“他不会将自己置于队友或球队之上，”麦考勒姆说，“他不会打的前往球馆，而是和队友一起出发。他有着良好的职业态度，对新秀球员照顾有加，不会打击他们的热情，更不会拒绝交流。我从没见过一个具备超凡才能的球员，却又如此谦逊和平易近人。”

CJ·麦考勒姆在生涯的第三个赛季迎来爆发，场均得到20.8分和4.3次助攻。他对利拉德的友善赞赏有加。 图片来源：ESPN

这支充满了关爱、以“水哥”互相称呼的球队该如何运作、提升阵容强度？这是一道价值1亿美元的难题。利拉德在开拓者拥有了足够的人气和支持率，但也在无形中背负了更多压力，需要帮助球队引进足够优秀的帮手。

“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方面的消息，但我可以保证，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利拉德说，“我会告诉谈判对象，‘我们已经实现了这些成就，你能在这些方面帮到我们’，我会明确地告诉他，我们需要他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以及我们能共同实现什么目标。我还会向他解释，这笔交易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又能为球队带来什么好处。”

谈判的过程必然很漫长，即使利拉德已经准备周全，也需要费尽口舌，才能完成一次成功的游说。如今，23支球队的经理和球员们都坐在家里，目睹了利拉德如何在西部半决赛第三战中撕裂勇士，目睹了利拉德在第三节送出7次助攻，如孤胆英雄般逐渐扭转了舆论走向。如果开拓者足够幸运，或许已经有某位联盟顶级的前锋对这支球队产生了兴趣。

“过去，人们不相信利拉德能够成为全明星，不相信他能够进入联盟最佳阵容，因为利拉德的表现还不够出色，没有拿得出的硬荣誉，”奥尔西说，“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联盟最优秀的球员之一，身为管理层人员，我会坚定地以他为球队核心，相信所有的球迷、专家都会认同我的观点。季后赛中，他遭遇了严防死守，但达米安·利拉德依旧保持本色，他还是那个具备极强得分爆炸力的利拉德，没有什么防守能够阻挡他。”

快船队的前主席安迪·罗瑟尔说过一句格言：“在NBA里，你可以将未来作为筹码，也可以将当下的成功作为筹码。”如果球队的目标是保证足够的季票销售量、赞助商的支持和其他合作伙伴的帮助，“球队的未来”可以发挥作用。但在招募自由球员时，球队必须展示出足够的战斗力，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建队计划。

在这方面，利拉德拥有足够的自信，但他不喜欢谈论自己队友的去留，在他眼中，这是一种背叛队友的行为，也不够礼貌。他明白自己是谈判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但他的定位是“球队的守护者”，而不是球队的销售代表。

“我们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成长，”利拉德描述着本赛季球队的发展历程，“我坚信，我们能够引进强援，我也希望守护好开拓者的球队文化。如果我们能顺利引进自由市场上的大鱼，我会非常开心，并帮助球队继续补强球队，但我必须强调，任何引援都应该建立在保护球队文化的基础上，我决不允许军心涣散、失去信仰。”

（翻译：徐展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