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蒂姆·邓肯没能像以往那样，在系列赛结束后，上前拥抱年轻而沮丧的对手，在他们耳边低语“未来是你的”。对未来的解释权现在归属于杜兰特和威斯布鲁克，雷霆双少拿下了西部半决赛第六场的胜利，4比2将圣安东尼奥马刺淘汰出局。当对手尽情欢庆时，邓肯留给摄像头的，是低着头，快步走向球员通道的黑色背影。

这也许是邓肯漫长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瞬了。在过去四五年中，每年马刺赛季结束时，这种可能性都会浮现，只是今年格外清晰。40岁的邓肯今天打了34分钟，无论是落后27分的绝望时刻，14-2的追分狂飙，还是烟灰已冷的垃圾时间，邓肯都在场上，这被很多人解读为：马刺主帅波波维奇在让邓肯享受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

对五届总冠军得主、NBA历史上最伟大的大前锋（没有之一）来说，如果这就是告别，这样的告别显得过于平淡，缺乏仪式感。刚刚退役的科比·布莱恩特，开了一场持续一整个赛季的巡回派对，最后一场比赛，他投了50次球，得了60分，把谢幕演出变成了一场绚丽的焰火表演。好莱坞都写不出这样精彩跌宕的剧本。

邓肯早就说过自己不会像科比那样搞巡回表演，很多球迷猜测，他会像同样低调的斯托克顿那样，当命运之神的重拳钩中自己下巴，倒下时把舌头也顺便咬断了。这其实是另一种病入膏肓的仪式感。有网友说，“斯托克顿的退役是我见过最经典低调的，没有任何的新闻发布，他走进了更衣室，用大布袋把所有球迷的信件装好，背着大布袋满脸平和的走了出来，所有的队友问他：John下个赛季怎么着？他回答说：我退役啦……”

其实不是的。

斯托克顿退役时，盐湖城为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退役仪式，尽管这大大有违于他的本意，但老板告诉他，不办退役仪式，球迷不答应。仪式上，当时的美国总统布什发来了慰问信，犹他州州长宣布当天为斯托克顿日，盐湖城市长则感谢斯托克顿19年来为城市社区公益事业所作出的不懈努力，赠送给他一把城市大门的钥匙，并宣布体育馆西侧的一条街道将以斯托克顿的名字来命名。不苟言笑的主教练斯隆当场流下了热泪。

荣耀已极。当邓肯退役时，得到的待遇将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不过，对于他来说，那应该比拖着老迈的双腿在俄克拉荷马客场拼34分钟更难熬。因为，正如斯托克顿所说：

“无论如何，退役都是一件伤心的事情。”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这件伤心的事情——即使他下赛季还打，今年季后赛也充分说明，他影响比赛结果的能力已经行将消逝殆尽了——如果有什么值得安慰之处，那就是，邓肯的式微并不至于让马刺伤筋动骨。

小前锋莱昂纳德已经成长为联盟中的明星球员，今年入选最佳阵容板上钉钉，MVP评选仅居全票当选的库里之后。他和阿尔德里奇一起，取代GDP成为马刺的主心骨——这不是趋势，而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虽然在威斯布鲁克与杜兰特的光芒笼罩下，双德显得黯然失色，但面对杀神附体的杜兰特和张弛有度的威斯布鲁克，任何球星都不敢说具备优势，哪怕是如日中天的水花兄弟。输给他们不丢人，更何况，马刺在双德率领下，打出了67胜的历史级战绩，如果不是勇士过于牛逼，连号称最难破的72胜纪录也给破了，马刺就将占据西部第一的有利位置，因势乘利，也许将比现在走得更远。

无论如何，很难说马刺经历了一个失败的赛季。事实上，马刺可能压根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意思。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历史并非自1997年抽中状元签选择邓肯始，甚至也不是从1989年大卫·罗宾逊加盟开始。如果检视马刺的历史，你会发现这支球队简直是太走运了，从1976年由ABA并入NBA开始，马刺只有4次未进入季后赛，这个战绩比湖人、凯尔特人、公牛都要强，在NBA诸队中排名第一。

2014年，美国媒体将马刺称为20年来美国四大职业体育联赛中最成功的球队，“自1998年至今16年的时间里，马刺拥有着北美四大联赛（NBA、NFL、MLB和NHL）最佳的胜率，高达70.6%，在16年里，他们4次夺冠，同MLB职棒联盟的纽约洋基队的夺冠次数相同。”话音未落，马刺就挑落热火，复仇成功，夺得邓肯时代的第五座总冠军奖杯。

基业长青是企业的梦想，在风云变幻的职业体育赛事中，马刺显然可以算是基业长青了。他们的成功当然是多种因素复合作用的结果，管理层的精明、教练的运筹帷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如果非要挑出一个因素，那只能是：得人。

马刺刚进入NBA时，球队有超级得分手冰人乔治·格文，1989年球队选中四大中锋之一的大卫·罗宾逊，1997年，史上最伟大的大前锋邓肯加入球队。在这三位球星主导下，如果不算摆烂选邓肯那年，球队事实上只在巨星成色稍逊的冰人带队期间错过季后赛一次。不能不说，马刺队选人的眼光太毒了，手笔太大了，运气太好了。

选贤任能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多少兴亡勃忽的企业，都是因为人才断层。企业家永远是这个社会最稀缺的资源，正是人才，而非资本或者其他因素，构成了企业腾飞的基础。对于人才的投入多少，往往决定了一个企业所能达到的高度。马刺在这方面正好是个正面典型，他们对于人才的投入，简直可以称为不计后果的豪赌。

1987年，大卫·罗宾逊成为当仁不让的状元热门，但他宣布即使当选也将去海军服役，但马刺仍然毫不迟疑地用状元签选中罗宾逊，并等了他两年，直到1989年，罗宾逊才到球队报到，而他也很快就用出色的表现回报了马刺。

1996-97赛季，大卫·罗宾逊受伤，马刺为了得到不世出的蒂姆·邓肯，硬是在前一个赛季59胜的情况下，让罗宾逊病休，打出了一个仅有20胜的赛季，并神奇的抽到状元签，得到了维克森林大学的飞天魔鬼，由此开创了长达20年的马刺盛世。

这种魄力，恐怕没有几个企业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