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这蜉蝣的叹息之美,密封进名为摄影的琥珀中

我对微小的真理,兴趣甚微,我更愿意用摄影去寻找更大的谎言。

跟高郁韬的初次见面是在一个小火锅店,他直接地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兴致勃勃地讲了如何“运气”地申请到德国杜塞尔多夫摄影专业的入学资格,又是如何“虐心”地度过了在学院第一年的基础课。他戴一幅银边眼镜,温和有礼,很健谈,也很幽默。

我们之前是在网上认识的,这次能见面是因为他的作品入选了今年的三影堂摄影奖。作为一个专业的艺术学生,他的日常生活除了拍作品,就是想如何拍作品。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若把“密封”二字换为“封印”也许更能蛊惑人心,蛊惑算是摄影名为一件器物的极美之词吧。其实画面里飞着的生物并不是蜉蝣,而是飞鸟,更准确的说是飞鸽,只是拍出来的大小在加之须臾让人联想起了蜉蝣,也让自己明白点了摄影的意义。

从远古对绘画与雕塑艺术的追本溯源,古埃及的木乃伊情节,他们宗教宣杨以生对抗死,肉体若不腐便生命犹存。因此,这种宗教迎合了人类心理的基本要求──与时间相对抗。因为死亡无非是时间赢得了胜利。中国古人里的诗,“寄蜉蝣于天地”与“夏虫而冰不语”,前者是对短暂人生的叹,后者是对长久时间的息。

因此对于远古人类最迫切的事就是谋求永生。在古埃及,人们把人体外形保存下来,这就意味着可以从时间的长河攫住生灵,使其永生。而随之文明的前进,在永生的事情上,人类已不再拧巴,相形之下,对活着的现世的记忆,仍然充满着想保存下去的欲望,因此摄影,这对抗时间的异兽就这样被人类强烈的意识唤醒的了。

《飞鸟集》作品

 摄影从一出生起,就天生自带着客观,博得人类的信任,即使在面对在不可名状的物体,事件面前,只要按下快门,真理仿佛即被保存。仿佛相比时间,摄影更容易被当下的社会理解相信。可是我对微小的真理,兴趣甚微,我更愿意用摄影去寻找更大的谎言。从谎言中出发,摄影就“勉为其难”的划为语言的范畴。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语言绕不开的是诗,诗绕不开的是境界,是有我之境,无我之境的境界。诗歌随短,但少即是多,对于花语与花境,王阳明的“花”就是最好答复,

汝未看花时,花与你同归寂。汝来看花时,花颜色便明白起来。

一朵花当然没有好恶,一切是因人的有限的强与无常的心。欢时,“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悲时,“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刚好去年在杜塞美院基础部,用镜子做了一个摄影的系列,探求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诗──泰戈尔的《飞鸟集》。原诗“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稍改动了诗里的一个字,“云”换成了“花”。拍摄的原理很简单,买了一块足够大的镜子,每周去二手市场淘二手的花瓶,然后在把这些东西带到经常有鸟出没的地方,把花瓶与花放到镜子上,于是等着鸟儿从头顶飞过,就能从镜子里看到鸟飞过的样子。这个系列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三个月,不仅做了一套摄影,还拍摄了一只Video。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当法国人约瑟夫·尼埃普斯捕捉到第一张照片《窗》时,像普罗米修斯再一次从神那里拿到了火种,只是这一次我们烘烤,驱赶的不再是食物与野兽,而是终于可以品味,拥抱记忆,人类长久以来昏暗的记忆终于也被点亮了。当然故事永远不会是止步圆满的结局,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因偷盗火种,被宙斯惩罚,永远的吊在悬崖峭壁上接受无限的痛苦,用东方的解释就是“阿鼻地狱”,因为普罗米修斯除了被束缚同时也被宙斯派出的一只鹰每天啄食他的肝脏,而肝脏被吃下去多少就又重新长出多,而对于获得火种的人类,却又不幸得到另一件“礼物”──潘多拉魔盒。仔细看看摄影,这也是拥有火种与魔盒性质的方盒呀。多少人在假装告知世界,这黑色盒子里全是真相,真理,可是摄影能成为真正的真相吗?我宁愿去用它的反面──谎言去寻找真相。毕加索说:“艺术并不是真理、艺术是谎言,然而这种谎言能教育我们去认识真理。”我们去对世界万物的探索,要么科学出发,要么艺术出发,而艺术出发,是要智力的愉悦,还是选择优美,从优美出发,是翡翠兰苕,还是鲸鱼碧海…..就在这一次次的抉择与分裂中,相信必有可寻的真理印记。用什么去寻求真像,对我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这谎言──摄影呀。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最近去逛杜塞的美术馆,觉得很感慨,感慨的是中国的美术馆少之又少,中国人正统本身就长久以来就是压抑痛苦,从小教育,都是苦尽甘来,即使是谈到失败,目的仍是只要你绝地反击,再度追求出人头地。而我们缺失的正式龙应台所言的那样,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伤口,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你怎么收拾? 去哪收拾?

《飞鸟集》作品

 

《飞鸟集》作品

无论是杜塞美院年展还是美术馆,都能看到一大群的小朋友,在导游的领导下,听,说,绘,写,艺术之花就这样细心被呵护,也许在以后在人生苦海中,面对突入其来的风浪时,能像神话里伊阿宋战船一样,因女神雅典娜眷顾,冥冥之中用手在船后推了一把,让他们的船摆脱了困境。而在西方很多人相信神,也相信艺术。意大利人有一句特别有意思的话:Per l'amaro eil dolce. 直译就是为了苦,也为了甜。文邹邹的说:“要远方的田野与诗,也要眼前的苟且。”

 

 

界面:为什么会去德国学习艺术,这其中有什么个人情节么?

高郁韬:去德国学习艺术,从当时的动机来看,更多的是种惯性与偶然,当时大学就读四川美术学院,学校每年都有一次去申请德国艺术院校交换的机会,往年交换生都去的是德国卡塞尔艺术学院,巧的事那年刚好川美跟德国不伦瑞克美院首次建立合作关系,因此那年就去不伦瑞克学习,而教授刚好是位摄影艺术家多尔特·艾斯菲尔特(Dörte Eißfeldt),离开的时候她还送了一本关于她的精美的画册。然后毕业后想出国继续学习,于是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德国。当时申请了德国布伦瑞克艺术学院,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慕尼黑美术学院,最早收到不伦瑞克的录取通知书,上面也写着可以从高年级就读,紧接着是杜塞美院的通知,以及慕尼黑美院的面试邀请函(因为当时已经得到杜塞通知书了,就没有去慕尼黑面试。)杜塞美院是心中的Dream school,所以就去了杜塞。说一个好玩的事情,之前在北京学习德语以及申请学校的一年前,我剪下一张印有杜塞美院标志的的照片,然后一直放到自己的钱包里。在申请学校的动机信上,我除了引用赫尔曼·黑塞的诗外,还特意说了这个自己的小故事。我觉得的,这才是申请到杜塞美院主要原因。

界面:.听说学生申请杜塞教授班级的过程都被他们们“虐成狗”,真的有那么虐吗?你也被虐了吗?

高郁韬:申请教授这事,让我希望希腊神话里俄狄浦斯的悲剧,就是神给你说,未来你将被自己儿子杀死,你想尽办法想避免,结果还是无法逃脱。在申请教授之前就被师兄,师姐们告知,申请教授是场虐心之事,切莫着急,可当时不信邪,后来神谕再现。从申请到最后能进入教授的班级,是需要三道关卡。首先当然是申请学校,进入学校后,第一年叫基础年,就是每年杜塞招收的所有专业七十多名学生一起,如绘画,雕塑,摄影,录像,舞台。在基础楼学习,这一年你什么都可以尝试,没有任何限制,每两周有一次讨论大课,然后一年之后有一个结业考核,到时候有校长组成的评委团,会挨个询问学生以及近一年的作品情况,如果考试通过就可以进入下一关叫申请教授,没有通过则三个月后有次补考的机会,如果仍然没通过,就踢出学校。我们去年就有十位同学没通过。这一关我也过的比较轻松,最后一关,虽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可现在想起,依然不堪回首。起初想去的是Andrea Gursky (安德烈亚斯·古尔斯基),他们班申请是先递交PDF文件,然后再挑选,结果很不幸挂掉了。现在细想,去年在基础部的东西确实也不够好,后来也了解到,去年他们班收了四位学生,两个绘画,两个雕塑。收到了第一个不幸的消息后,然后刚好我喜欢的另一个教授也是我现在的教授凯瑟琳·弗里奇(Katharine Fritsch)与他的学生来基础部看作品,然后我就把我的作品给她展示,聊了一会,然后晚上就收到了被拒的消息。邮件说,凯瑟琳·弗里奇已经要了另外四位学生,班级已经满了。之后已经放暑假了,我当时就开始慌了,因为杜塞还是常年有没有教授的学生,两三年没有教授是常态。其实我在申请教授时候策略也是有很大问题的,申请的教授都是德国同学说“Größe Name”(大人物)。在放假的时候有机会联系到校长的班丽塔·麦克布莱德(Rita Mcbride),于是把自己的作品发了过去,结果收到开学去面试的邀请,新学期刚一开学,就带着作品去了校长的班,被邀请的还有位准备转班读了五年的法国姑娘,其实过程还是蛮愉快的。结果晚上等消息,又残忍的被拒。之后我就产生了个极端想法,那就好好准备作品,等到学期中的时候,再去找喜欢的教授。但是我不想错过一年一度的年展,所以就带着作品去学校秘书处去咨询年展的事情,刚好在给秘书处人展示作品的时候,副校长Robert Fleck(波恩联邦国家艺术展览馆的策展人)路过,他很好奇的问我,再干什么,我说明来历,然后我就把新作品展示给他。他问我是否申请过凯瑟琳·弗里奇,我不好意思的说:没。然后他就让秘书处秘书给了一张教授班长的邮箱,建议我去申请她的班。结果当我再一次紧张的上前,说明来历,希望能够展示作品时,教授特别严肃的说,我现在没时间,然后就上楼了。当时愣了一会,问班长怎么办,班长说,你必须问教授,然后我又硬着头皮上去,掩饰自己的紧张跟无奈,面带微笑再复述一篇,依然得到的答复是我现在没时间,你问班长。于是立马跑下楼,跟班长说,教授说下周可以展示我的作品。就这样得到了再次展示作品的机会。终于那次展示作品后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亲爱的郁韬,凯瑟琳·弗里奇要你了,欢迎来我们班,我们为你留了一个位置。

界面: 你的导师和同学怎么样?

高郁韬:目前的教授凯瑟琳·弗里奇是德国蛮有影响力的雕塑家,其实杜塞的美院的女性教授都十分强势,例如现任女校长丽塔·麦克布莱德,绘画教授卡塔琳娜·格罗斯(Katharina Grosse),以及首位凭借绘画形式获得特纳奖女艺术家托玛·阿布斯,今年刚离开的也蛮喜欢的美国绘画艺术家伊丽莎白·佩顿(Elizabeth Peyton)。大概也是因为德国的总理是默克尔的原因吧,对了,美国也快了。在申请教授班之前,她看起来十分的严肃,进了她的班之后,才知道她简直是幽默大师,经常放声大笑,跟她的作品也很符合,那种冷冷的幽默。也因为老师这种气场,导致同学也都特别的友善,我遇到什么问题,例如展览时,一同学看见我在钻墙洞,然后跟我说,这种方法不好,需要更大功率的器械,然后跑到三楼,帮我借下来,感动!年展过后还收到校长班级的邮件,说有没有兴趣来他们班。

教授讨论课

 

界面:你在杜塞美院的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高郁韬:说两个吧,“混沌”与“亲生体验的真实感”。说“混沌”,尤其是在基础部的一年,当你第一次看到同学的绘画,雕塑,是跟国内大相径庭的时候,并且不仅仅学生与基础部教授能对着一个你觉得的无聊至极的画面认真的谈一小时时,期初你会疑惑,好与坏的界限在哪里。你模糊了,你看不清边界了,但似乎你有感受到新的世界在诞生,想起摄影艺术家沃尔夫冈·蒂尔曼斯(Wolfgang Tillmans ),因为他的真诚,透亮但看不清照片的边界,才会想到把整个展厅,乃至整个美术馆作为划定他摄影尺寸的大小。至于“亲生体验的真实感”从观看上说吧,我们常常在书本中,画册中,看那些大师作品,你当然能收获不少的信息,感知。但这种刺激跟你站在美术馆里的原作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最近去波恩现代美术馆,看一个摄影肖像的群展,里面不乏顶级的摄影艺术家的作品,如沃尔夫冈·蒂尔曼斯,托马斯·鲁夫,托马斯·斯特鲁特,而面前原作所抛给你的问题,感受,会更细腻而真实。那天一个人看完整个摄影展后,又去了同一层抽象画的展厅,你突然会被抽象画的色块抽离,会感动相对无比的轻松,这种轻松并不是摄影与绘画主题的关系,而是两种媒介的各自闪光在映照着自己的心,当时心中不免泛起还是抽象画好的“邪念”。可在抽象画前呆了许久,尽然又怀念起对面展厅的摄影作品来。还有我深深的记住在德国遇见喜欢的摄影师罗伯特·梅普尔索普摄影场景,一次见他的某几幅作品跟亨德里克·霍尔奇尼斯(Hendrik Goltziu)版画放一起,一次在前校长托尼·克拉格(Tony Cragg)雕塑工作室的桌子上看到,两次体验都十分喜悦,像是失散多年的才子终于找到了佳人,大喜,这个世界不乏有好的东西,但是把一个东西放在对的时间,空间,宝剑是否有幸佩刀英雄,真的就不好说。

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年展

 

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年展

 

界面:.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可以说是当代摄影的荣誉殿堂。跟中国的摄影教育相比,杜塞有哪些特点?

高郁韬:因为我之前在国内学习,不是摄影系的,所以无法谈跟中国的摄影教育相比这个话题,不过可以说下杜塞学习的情况。杜塞美院至今仍然是类似的学徒制度,一位教授带一个班级,正因为这种制度,教授在挑选学生的时候也极其的严格,“科以人重科亦重,人以科传人可知”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一旦你进入他的班级,各个教授都会对自己的学生像孩子一样,例如生活中,我们的教授,她带我们去见去年欧洲双年展的策展人,也要求每个人准备件作品给策展人,以及全班去南德巴登巴登看古尔斯基的最新的摄影展,吃,住,行,她全包。学业上,除了学校有些特定的选修课程外,例如上美术史,哲学,策展课,等等,专业方面教授每周会来学校一次,那一天即讨论课,这一天展出自己的作品,然后大家发表看法,教授也会给出她的意见。例如我之前在展示自己的作品的时候,老师就叫我查询下矫饰主义的资料,看看埃尔·格列柯(El Greco )。因为是学徒制杜塞美院现在专业的划分其实没有明显,例如我的教授其实做雕塑的,全班十五个同学,除了我跟另一个德国同学更多的媒介偏摄影,其余的基本都是雕塑与装置。另外的绘画的班级也有雕塑,也有摄影。而古尔斯基班级里面除了摄影,绘画,装置也不少。我也一直认为摄影只是一种媒介而已,当然他有其很独特的语言,但是另一些媒介都有其闪光的一面,而我们在美术馆以及画廊,各个艺术展,所看到的都是艺术家们各种经历千锤百炼的结果,而我更希望能仍然作为一名学生,在杜塞美院能够体会各种媒介从无到有,从不完美到完美的闪光的过程。杜塞美院另一个优势,就是一年一度的年展,每年的年展堪称是杜塞的艺术节,访问量是近四万人,年展一般都在每年的2月举行,各个教室在展览之前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同学开始把自己中意的作品挂到自己班级的墙上。而德国境内的画廊,甚至周边国家荷兰,法国的画廊,以及艺术机构就来挑选有潜力的艺术家。学校也特意会印刷此次应有众多学生作品的画册,供游客购买,查询。不过基础部学生是不能参加年展,只有申请到教授才有资格在教室里展览。记得在2016年的年展中,一位在基础部的韩国同学,虽然她没有能够参加今年展览,但当时特别开心跟我说她终于等了一个学期申请到了教授。 今年展览,自己也幸运的收到杜塞画廊,跟美术馆策展人的邀请函。

界面:你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很感兴趣?还是你觉得在国外,这是你更擅长表达的语境?

高郁韬:想起了杉本博司在《直到长满青苔》一书里的自问自答。

我觉得能够在两种文化中学习是种幸运,尽管德语真的对我来说学起来很痛苦,但是偶尔还是因为你多一门语言,思想的触角能伸的更远一点而欢喜,今年五月刚好是导演侯孝贤在杜塞电影博物馆的放映月,他的电影《恋恋风尘》德语翻译为 Liebe wie Staub im Wind. 中文直译翻译为“爱如尘土般在风中飘扬”,德语的语境让我想起扬起的尘土,正是如此人因风中的沙才,却明白无形之风的方向。而上一部在电影看的电影是安东尼奥尼的《放大》,它里的一句台词似乎是在做一种西方对上面翻译的呼应,“偶尔的灾难或许能引导你接近美的奇迹”。再说到我的作品,在年展前最后一次定稿,教授还特意问我是不是信天主教的,我当然否定,但你看我的《飞鸟集》其实就是一种东方的东西。但我很恐惧,划定界限,一个圈子,一个圈子的画地为牢,艺术当然很大很美,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艺术之外的事情也很大很美,很多艺术家其实很无趣,某些一些平凡人做的事情更艺术,更令人心醉。

界面:上述文章所提及的系列画面简单干净,只有飞鸟,天空和模糊的花瓶与花。可以谈一下您在处理画面时的想法吗?

高郁韬:其实文中也有所提到,买了一块足够大的镜子,然后每周去二手市场淘二手的花瓶,然后在把这些东西带到经常有鸟出没的地方,把花瓶与花放到镜子上,于是等着鸟儿从头顶飞过,就能从镜子里看到鸟飞过的样子。当然我对焦的不是眼前的花瓶与花,而是远处的天空,我希望前景有一种抽象的模糊感。这个系列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三个月,并且必须要到冬天才能够完成,原因是德国冬天的阴天足够的充足,而我希望画面保持足够的简洁,让观众一下就明白我想要说的东西。

界面:你在广场上拍摄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过来围观?好奇你在干什么?拍摄时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吗?

高郁韬:有的,不过我内心祈祷人当然越少越好,就只有我跟鸟,花,花瓶,最好。不过,有时候不免,德国人会好奇的过来看,问你在干嘛,然后通常跟他们解释了我的意图后,他们都会很开心的给你点赞。哈。最有趣的一次,是拍摄的时候,遇到一群熊孩子,他们全部趴着镜子边,向下看有什么东西,提各种问题,几分钟后,我就认输了,不拍鸟了,不过我却把焦点对准熊孩子,还拍摄了几张有趣的图片。

界面:要是鸟不飞过来怎么办?那岂不是白等了?

高郁韬:是的,《飞鸟集》最无奈,又惊喜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鸟,是否会来,什么时候来,当它们真的出现你所期待的镜头前,你会感谢,飞鸟,感谢上帝。纪德有一句话放在这个系列特别适合,他说:“艺术家是跟上帝间的合作,你所做的越少越好。”

《飞鸟集》拍摄现场

 

《飞鸟集》拍摄现场

 

界面:你在三影堂展出的作品和这一系列《飞鸟集》很不一样。你怎么看待艺术家风格和转变这件事?

高郁韬:《飞鸟集》其实在前,是在基础部的时候做的一个系列之一,而在三影堂系列《二又二分之一圣物》是去年进行的系列,前者偏东方直觉,后者偏西方概念,前一个借助相机,后一个借助扫描之作而成,我所期待的是,过去,现在,未来都能在一个维度空间中有所互动,连接。而过去代表着古代的智慧,我通过扫描仪扫描印制有古老文明的记忆的物件,(这次展览的是圣物,其实之后我有了关于建筑,以及最近创作的米开朗基罗的系列),现在代表着我们数字时代的痕迹,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样式,通过用扫描仪的方式,就像我把时间(大约五秒)注入进一张老的明信片或者老照片,也是在述说即使是一张已经完成的老照片,因为光跟时间进入后也能获得无限的可能,最后得到一张全新的图像,一张有了时间后即不属于二维也不属于三维到新图像。

2016 年三影堂摄影奖作品展现场

 

2016 年三影堂摄影奖作品展现场

 

2016 年三影堂摄影奖作品展现场

 

《二又二分之一》部分作品

 

《二又二分之一》部分作品

 

《二又二分之一》部分作品

 

《二又二分之一》部分作品

 

关于风格,虽然每个艺术家都有其迷恋的主题,但是我还是不想过早的确定,因此从安德烈亚斯·古尔斯基与托马斯·鲁夫给我的启发来看,后者对我影响更大,我不想圈定自己,我有三本A4大小的文件夹,里面都是自己画的未来有机会能够或者不能够实行的系列,不仅仅有摄影,还有装置,以及录像。后两者我都有在杜塞美院缓慢进行。提两个从去年起就缓慢进行的系列但从来没有发表过,这算是首次发表吧。一个仍然偏东方是关于用化石,做成的中国画的系列,在我看来化石就是亿万年的自然摄影底片,而搜集的化石也是特别特殊的一种,像朱耷绘画里面生物,然后再用中国的装裱方式装裱,但是却是版画的方式输出,最后所看到其实是张版画,其实它是摄影所拍,而又不是我所拍摄,里面的物体其实是大自然本身亿万年前的亘古般的曝光。

亘古1

 

亘古2

 

界面:接下来有些什么规划?

高郁韬:最近跟一个美术馆策展人谈如何把我的作品转化成雕塑,她带了我的两幅作品去德国一家拥有五十年的水泥工作室去讨论研究去了。接下来会有两个展,目前在做关于《古希腊诸神》的系列,为明年二月的年展做准备。希望能做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文章内容转自“乙未光画志”            

 

                                                                                                              

0
表情
您至少需输入5个字

评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