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吃饭的路上，遇到了一条恶狗，狂吠不止。我弯下腰，假装捡石头，斜眼看它仍弓立在原地吠叫。于是我真的捡起一块石头，它眼神露出一丝怯色。一石头丢过去，正中狗腿，它后退两步又回到原地，吠叫声变成呜呜声。我不再理他，向前走，稍倾，它终于安静了。

现在有些狗居然都不怕石头了。

记得小时候，我不怕狗。狗都怕我。那时候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不怕，和一群伙伴，赤手空拳，追着村里的狗到处钻，抓到一只，就把它按着，找根绳子拴起来，拉着跑，狗被拴住后，就听话了，乖乖的被我牵着，不敢挣扎，看我的眼神畏畏缩缩，即使我把它丢到河水里，它也不吠叫，也不敢咬我。

被拴住的狗俨然成了一匹被我驯服的马，从此似乎把我当成了它的主人。直到它真正的主人来寻，然后挣脱束缚，屁颠颠的跑开。

读中学的时候，我被狗咬过，正中臀部。那时候思想开窍了，知道这狗东西牙齿了得。碰到狗，看到有主人在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走过，看到没有主人在的时候，我就绕道走过。不去看它，害怕让它看到我眼里的恐惧，更怕它的凶相让我手忙脚乱。

有一次学校放假，我想从镇上的一条老街抄近道回家，遇到一条黑狗，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畜生就追上来了，狂吠，声音很吓人，我撒腿就跑，它跟在我后面追，我快，它更快，最后就被它咬上了。咬伤的位置正好就是打屁股针的地方，钻心的疼，后来去医院又打了一针，疼上加疼。伤好的时候，妈妈告诉我，以后见到恶狗，不要跑，捡石头丢它，狗都怕石头。

大学毕业后，我开始养狗。那时候也不再怕狗了。我带狗狗“阿宝”在我呆着的那个小城市马路上遛圈儿，经常会遇到一些狗想欺负它，尤其是吉娃娃、泰迪等小型犬，个头不大，凶狠无比，对上眼就跳起来吠咬。每逢这种情况，我就弯下腰，假装捡石头，它们看到就跑开了，遇到更凶的，我再扬一扬手假装丢石头，它总会落荒而逃。

不过有一个意外，我养的“阿宝”不怕我这些驱狗动作。有几次我出差，早晨起晚了，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的士，让司机赶紧去机场。司机开了几公里，指着后视镜说好奇怪，后面有个黑狗在跟着。我一看是阿宝，让司机停车，气呼呼打开车门，叫它回去，它仍然在跑。我假装捡石头，它仍然在跑，扬手，它还是在跑，一块石头丢到它前方，它还是在跑。最后我只好蹲下来，张开双臂，打算等它跑到我怀里，把它抱回去。等它跑到近处，才发现它嘴里叼着我的钱包。这家伙跟我呆久了，很机灵，它应该知道主人钱包丢不得，更知道主人不会真的用石头砸它。

再然后我来到大城市，换了几份工作，脚步几乎走遍了一线城市，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也看到了更多更多的狗。大城市的狗跟小城市的狗和镇上的狗村里的狗完全不一样。大城市的狗不像狗，它们吃的是精美的狗粮，穿的是漂亮的衣服，随便一个玩具就是几十块，还要定期打育苗、补钙，这些狗狗被驯养得不怕人。有时候路上遇到走丢的流浪狗，它还会蹭我，跟我讨吃的，跟着我跑。

一些狗活得越来越有人样，而一些养狗的人反而染上了狗脾气。很多次我看到在路上有扫地的阿姨或是过路的打工仔，不小心碰了街头溜达的狗狗，马上后面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大呼小叫，恶语不止。我印象中有一次在深圳的新闻路，我从咖啡店出来，接朋友一个电话，一不留神踩了一坨狗屎。我皱了皱眉头，随口说了声谁这么没有素质，话音刚落，一个美女就出现了，她拉着小狗，瞪着我，指着我的脸，一通乱骂。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嘴唇的颜色是我很不喜欢的紫色唇膏，她的指甲涂得很漂亮，指甲很长。我那时候拼命在脑海里想象它用那长指甲梳完狗毛又给自己梳头发的情形，愣是一句都没回她。我想那时如果我回了她一句，她可能会用指甲划破我的脸。

现在走在路上，我还是怕狗，也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