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卢奕贝

编辑 | 牙韩翔

在抖音和快手的直播间里，39.9元可以买到包含玫瑰、百合、小雏菊、满天星等在内的6束鲜花，还顺丰冷链包邮；而在叮咚买菜、每日优鲜等生鲜电商也正售卖大量9.9元一份的各类鲜花，从多头康乃馨到乒乓菊都，它们正当红的引流爆品。

更便宜的还有。大型超商如山姆目前仅在周末售卖鲜花，市场价普遍高于40元10支的重瓣郁金香，山姆一束26.9元；在盒马鲜生的平台上，你能找到9.9元一支重瓣绣球，这个以往只出现高端花店或花艺工作室里的花材，到如今的市场售价最低也要17元左右。

起码从价格上看，人们已经能够像买菜一样购买鲜花。

“我们是云南鲜花基地直发”，这是鲜花类直播间里提及频率最高的一句话，也是鲜花低价的根源。云南昆明的斗南鲜花市场是全国第一、亚洲最大的鲜切花交易市场，中国花店里每10枝鲜花，可能有7枝都来自斗南，而直播间里的主播也有近一半来自云南。

就像菜市场，斗南鲜花市场是嘈杂与混乱的。花户们拉着各类鲜花产品直接原地摆摊，鱼龙混杂的买家之间，不时支棱起几根自拍杆。北上广深花店里动辄30元10支的玫瑰，这里折合6元能买到。

巨大的差价吸引了大量的购买群体。主播们穿梭于摊位中，有的直接采购100束，以2000多元的总价连夜拉走；也有摊主看着微信里不断跳动的信息，挑拣稍后原地代发的花材。

但通过直播或微信购买花材始终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例如备受诟病的品控。

鲜花根据花苞大小、颜色等品质分为A-D多个级别，你很难确定从散户那里购买鲜花是不是C级甚至更差。在运输过程中，有商家愿意选择顺丰冷链运输，也有商家更在意邮费的性价比，一束鲜花从花户摊位送到消费者手上要损耗多少，存在不确定性。

此外，因为与鲜花市场强挂钩，散户售卖的鲜花价格波动是巨大的。一位斗南市场的花户告诉界面新闻，也许今天8块钱能买到的货，明天买12块，后天卖15块，当情人节等节点来临，供不应求之下玫瑰能卖出平常3倍的价格。

生鲜电商们的入场让这些情况有了转机。

2020年起，叮咚买菜、每日优鲜盒盒马鲜生都陆续开始售卖鲜花，对本就已在生鲜产品供应链有一定基础的巨头们来说，增加鲜花品类无论从上游议价、运输到零售端品控与配送都更为顺畅。

艾瑞咨询《中国鲜花电商行业及用户研究报告》显示，鲜花从花农手中要经过交易市场、一级、二级批发商等扩散到全国各中小城市，中间每层批发商在平均加价15%-20%后，最终送到消费者手中。

与散户或小型批发商相比，生鲜电商们因体量大可以减少中间环节。以盒马鲜生为例，这个平台在云南省盒马拥有14个鲜花基地，并且中短期内计划扩充到接近30个。基地直采模式能有效帮助控制成本，并稳定鲜花供应——你在盒马鲜生上看到一年四季都卖19.9元/束的玫瑰，便是这种控制的体现。

另一方面，背靠原有生鲜供应链，生鲜电商们能够维持较好的品控。

为考虑运输成本，行业里对鲜花绝大部分是脱水运输。而生鲜电商的鲜花在运输的途中，会经过销地仓、门店仓等“驿站”，有充足的选择去配置中途 “补水”环节。盒马鲜生告诉界面新闻，一支鲜花从昆明花田采摘后，经过人工筛选、分包、冷库存放等流程后，通过全程冷链运送到消费者的手中，全程大约花费3-4天。社交平台小红书上常常会有用户发出笔记讨论生鲜电商鲜花的品质与花期令他们意外，某种程度上也是来自于这样的把控。

而巨头们之间的差异化竞争，也让更多精品花种出现在不同的平台上。

例如，你很难在斗南鲜花市场找到诸如六出花、绣球、烟花菊这类高级花材，偏向大众、低价的定位让这里普遍售卖康乃馨、百合盒多头玫瑰等常见品种。如何找出高品质的引流爆品，已经成为各家竞争的重点。

每日优鲜、叮咚买菜都主打少量低价，前者除多头玫瑰、康乃馨外还会增加如朱顶红种球、睡莲等小众品种，后者则上架了类似剑兰、九头棉花等时令新品；盒马鲜生则更加“内卷”，重瓣绣球卖9.9元之外，还追求品种的齐全，比如大海蓝、迷你绣球和哥伦比亚进口绣球等。

这也让云南的花农们逐渐打开本土市场。

刘亚辉是云南一个绣球花基地的负责人，在疫情以前，他基地里70%的绣球花都出口到日本，一支可以卖到18元。他尝试过到线下渠道扩展销路，但效果却不理想。

“线下花卉市场的渠道需求特别不稳定，销售非常被动，有时候1天8000枝花只能卖掉5000枝，卖不出去的只能烂在地里。价格也时高时低，有时候1枝花能卖到十一二块钱，但差的时候只能卖到三四块。”刘亚辉说。在出口不确定性且线下销路波动大的状况下，刘亚辉逐渐转而向盒马等零售商供货，供货价虽仅为9元一支，但在订单量庞大且稳定。

事实上，中国消费者对家庭空间的鲜花需求一直存在。

这个需求在不同时间段以不同方式被满足。最早的分散在城市各个地区的花卉市场，到2015年开始鲜花电商出现。在那一年，鲜花电商领域一共涌现22起投资事件、共计9.58亿元的融资额——FlowerPlus花加、花点时间、野兽派盒Roseonly等垂直鲜花电商均是在这个阶段崛起。

虽然眼下你已经很难想起花点时间们的风光，它们的热度与那些同事办公桌上的周花一起消逝，但值得注意的是，正是鲜花垂直电商们的扎堆出现，尝试打破鲜花行业局限在“礼品鲜花”的形态，才让鲜花消费日常化成为可能。

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人消费鲜花的场景多是情人节、母亲节等节点，而花点时间创始人朱月怡决定以“每周一花”的鲜花订阅模式切入市场，通过连接产地和花店，将鲜花改造成了一个相对低客单价、高频次的产品，并使之规模化。“赠礼”由此变成了“悦己”。

只是好景不长，垂直鲜花电商品控质量等负面消息频发，2020年花点时间在罗永浩直播间甚至被投诉到上热搜，关于这个产业的投融资事件也早已沉寂。

其背后的关键在于供应链和物流上。上游货源的好坏、供应链的把控以及处理、物流运输中的损坏都是造成残花、败花的因素。此前花加创始人王柯也曾公开坦承，鲜花电商“真正的痛点是供应链”。

而这正是眼下生鲜电商巨头们所擅长的领域。并且在此以外，美团、饿了么等本地生活平台在加入战局，抖音、拼多多等平台也在通过推出花卉直播扶持计划加码线上鲜花，新玩家的蜂拥让鲜花电商赛道再度火热。

但对消费者来说，巨头们的激烈竞争或许才能够降低精品鲜花的购买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