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飞诞辰110周年:从文艺青年到革命青年的激流瞬间

沙飞写于1942年的《我的履历》中描述了他“决心做一个前进的摄影记者”的初衷。而这一理想追求,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文 | 匡达

“我在外国画报上看到了几张好的新闻照片,使我十分感动。我认为摄影比木刻来得真实,而电影虽好,但必须有大的资本和后台老板。从事文学的人是很不少的,而摄影是非常重要但却没看到过有一两个进步的摄影家。”沙飞写于1942年的《我的履历》中这样描述他“决心做一个前进的摄影记者”的初衷。而这一理想追求,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沙飞,1939年,图片由王雁女士提供。

沙飞原名司徒传又名司徒怀,1912年出生于广州,祖籍广东开平。家族经营药材生意,沙飞是家中长子。他有着广泛的文艺兴趣,从文学、木刻、电影到摄影。在司徒家族中,活跃于洋画和电影领域的司徒乔、司徒慧敏等几位艺术家都对沙飞有着持续而强烈的影响。

1926年,沙飞从广东省无线电学校毕业,后从事报务员工作,优渥的工资收入支持了沙飞沙龙摄影的业余爱好。在沙飞与妻子王辉热恋期间,沙飞买了一架便携式照相机,记录下充满青春画意的动人瞬间。1933年,两人婚后去蜜月旅行,抵达广州后,沙飞多次去往好友李桦家,李桦向沙飞夫妇兴致勃勃的介绍了新兴的“木刻版画”。一年之后,李桦便以丰硕的木刻成果,受到了鲁迅赏识与推介。而日后沙飞也曾想当木刻家,在与鲁迅碰面后,拍下了一系列具有历史意义的珍贵镜头,均与李桦密切相关。

2021厦门,集美·阿尔勒摄影季《激流瞬间: 战时中国和沙飞的影像实践》展览现场,沙飞1935-1937年的部分摄影作品。(摄影:匡达)
沙飞,《绿波留恋浣纱人》,1935—1937 年。

爱看杂志,也关切社会科学的沙飞,在1935年加入了以“现实主义”为宗旨的摄影团体“黑白影社”,并给自己取了颇具理想主义和爱国情怀的笔名“沙飞”。

1936年秋天,身处此起彼伏的民族危机、社会变动之中,沙飞观察到了身边亲友的一些动向,他决定辞去报务员工作,奔赴文化中心上海,追求自己的梦想。在妻子王辉的回忆里,夫妻俩因为此事争吵,王辉认为摄影只是业余爱好,不能以此谋生,她“不愿意、不理解、不赞成”,但“沙飞是一个认准了方向,绝不回头的人。”

初到上海,失去报务员收入的沙飞一时未能找到摄影记者的工作,只能投寄一些摄影作品给进步刊物,以换取稿费。9月,沙飞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学习西洋画。10月,第二回全国木刻流动展览会在上海举行,受好友李桦委托,担任会务新闻摄影工作的沙飞在展览现场偶遇并拍摄了最后一次出席公共场合的鲁迅。当时鲁迅正在跟几个木刻青年交谈,现场气氛欢快融洽,鲁迅富有感染力的笑容打动了在场的人们,沙飞举起相机多次按下快门,摄下鲁迅的神采。许多年之后,沙飞次女王雁访问周海婴时,周海婴家中墙上挂着的正是沙飞拍下的一幅照片。“这是我父亲唯一一幅面带笑容的像,神态非常自然,和蔼可亲。”周海婴满怀感激的说。

沙飞,《鲁迅与青年木刻家》,1936 年10月8日。
沙飞,《鲁迅与青年木刻家》,1936 年10月8日。

10月19日,即木刻展览会结束后的第11天凌晨,噩耗传来:鲁迅先生病逝了!在悲痛中,沙飞急忙带着相机赶到了鲁迅寓所,拍下先生的遗容。随后,从送殡队伍到安葬所,沙飞不断按下快门,用影像记录了鲁迅先生的葬礼。作为自由摄影记者,沙飞拍摄的这些照片先后发表在《时代》、《中流》、《时代画报》、《良友画报》等杂志和画报上,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

沙飞,《鲁迅先生丧仪》。
2021 厦门,集美·阿尔勒摄影季《激流瞬间: 战时中国和沙飞的影像实践》展览现场,沙飞1936年拍摄的鲁迅最后一次出席公共场合和鲁迅葬礼部分。(摄影:匡达)

在谈到两次拍摄鲁迅的经历对沙飞的影响,美术史学者、策展人蔡涛在接受采访时说:“沙飞拍摄了这个裹挟了巨量而复杂的危机冲突和权势博弈的公共事件,这一突然事件的报道摄影,很快就成为全国乃至国际关注的新闻焦点,迅速出现在各大报刊上。沙飞‘一夜成名’,这是艺术家沙飞最重要的人生际遇。”

在蔡涛的研究中特别关注了沙飞投身摄影之前长达10年的报务员经历。他认为,“电报仍然是最关键的线索。”“十年报务员的从业经历,沙飞积累出了怎样的媒介敏感性和认知世界的视野,值得关注。”这种实时瞬间的信息传递技术,赋予了新闻直接而宽泛的参与他人经验的向度。“我们再回看拿着相机的沙飞在木刻展览会现场的机敏反应,就可以理解这并非是偶然之举。”在鲁迅葬礼,这一二战前中国最重大的文化事件之一发生时,“沙飞的媒介意识和职业素养正是在这一场合获得了充分激发和释放,完成了他从电报员向新闻摄影,继而向宣传摄影的媒介转化。”

鲁迅葬礼之后,沙飞和艺术界的交流更为密切。他应邀参加美术界和国际策展人陈依范的一次聚会,陈依范极力游说中国的年轻艺术家们转向他所信奉的苏联模式,并赋予了艺术创作切实的国际反战同盟的内涵。1936年底,在以“国防摄影”名义编辑制作的南澳岛系列摄影刊发后不久,沙飞在广州个人影展期间首次提出了“摄影武器论”——“我觉得摄影是暴露现实的一种最有力的武器,我总想利用它来做描写现实诸象的工具。” 他开始将摄影理解为一种有效的抗战宣传工具。

影展结束不久,七七事变爆发,沙飞立即决定奔赴华北战场,在抗战最前线拍摄更多有价值的摄影作品。“他的真实想法是,以一个艺术家的自由身份去参与一场保卫和平的宣传摄影事业。”

 

在纪念沙飞诞辰110周年之际,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特别举办了【致敬】的回顾单元展览《激流瞬间: 战时中国和沙飞的影像实践》 ,展览持续至2022年1月3日

沙飞,《八路军战斗在古长城》,1937年。
沙飞,《白求恩日光浴》,1939年。
沙飞,《黄金似的稻穗、黄金似的童年》,1939年。
沙飞,《聂荣臻将军与日本小姑娘》,1940年。
沙飞,《大练兵:冲锋》,1943年。
沙飞,《“三八”节大会射击比赛》,1940年3月8日。
沙飞,《晋察冀军区供给部被服厂做军衣》,1942年。
沙飞,《民主选村长之前村中男女开会讨论村政》,1940年。
沙飞,《休息》。
2021集美·阿尔勒摄影季【致敬】单元《激流瞬间: 战时中国和沙飞的影像实践》展览现场。(摄影:匡达)

*沙飞摄影作品图片由王雁女士提供,鸣谢北京画院美术馆。

*参考文献:

《沙飞传:中国革命新闻摄影第一人》,蔡子谔著,中国文联出版社

《我的父沙飞》,王雁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鲁迅葬礼中的沙飞和司徒乔——兼论战前中国现代艺术的媒介竞争现象》,作者:蔡涛

0
表情
您至少需输入5个字

评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