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谢亦欣

编辑 | 殷幼安

在刚刚过去的圣诞假期，澳门迎来了一波宝贵的游客。

据澳门旅游局数据显示，12月24日当天录得入境旅客人次40,284，是今年单日入境量第三高峰；25日热度持续，截至晚上9时，入境旅客为34,470人次，出境旅客为27,824人次。

自去年疫情爆发以来，澳门旅游业遭受极大打击。今年2月，澳门统计暨普查局（以下简称“澳普查局”）数据显示，入澳旅客量即将触底400,000人次。随后的大半年内，入澳游客量随着疫情变化起起落落，几度看到复苏希望，又再度下行。

及至年终，入澳游客出现一波相对稳定的增长。11月23日凌晨1时，经珠澳口岸入境改持7天核酸证明后，访澳旅客应声上涨，创8月以来新高，圣诞节再创小高峰。

但整体而言，澳门旅游业景气仍未恢复。扎根港澳旅业多年的香港导游刘蒙（化名）对界面新闻表示：“（今年）7个月都在澳门，旅游业已经是基本停顿了。”

澳门本地导游Kathy也认为，“访澳旅客量随疫情而变化，疫情趋稳时，出入境限制措施得到放宽，加上特区政府其它支持、推广活动，使旅客量有所回升，不过业界的整体复苏还需一段很长的时间。”

起起落落

整个2021年，澳门入境游客量的变化与疫情防控形势密切相关，走出了一条坎坷的折线。

第一季度，各地防控新冠肺炎疫情措施较为严格，入境澳门游客稀少，2月仅427,122人次，整个季度入境旅客1,738,428人次，同比减少46%。

至第二季度，游客量开始回升，尤其是五一假期，疫情中被压抑的出行需求集中释放，内地出现“史上最热黄金周”，北京、上海、洛阳、西安、重庆等热门目的地城市客流量均达到防控上限。

澳门旅游也受到带动，5月1日单日录得入境游客44,699人次，创下今年第一个高峰。整个5月，入境澳门的旅客环比增加9.0%至86.6万人次，同比更录得52.7倍升幅；中国内地旅客同比增加52.8倍至79.54万次，其中个人游旅客33.63万人次。

受此带动，整个上半年，澳门入境游客量较去年同期增长20.2%。

进入下半年，澳门本应再迎来一波暑期高峰，但由于7月底内地出现局部疫情反弹，8月初澳门又出现新冠病毒确诊病例，暑期客流被拦腰截断，8月入境游客量再次触底，仅有409,207人次。

9月，疫情防控形势相对松缓，入澳游客量小幅回升；但至10月，珠澳口岸再次收紧通关政策，游客量下跌47.8%至328,245人次，甚至低于2月水平。

11月至12月，疫情相对稳定，澳门政府抓住时机，陆续举办葡韵嘉年华、美食节、观光节及无人机表演等，结合澳门回归22周年、冬至、圣诞、新年等具体时间点，吸引了不少内地游客。

携程数据显示，珠澳口岸入境政策调整后，澳门旅游产品订单量对比上周应声上涨30%，关键词“澳门”搜索热度增长45%。携程平台上，澳门跨年的旅游产品订单，同比去年增长超三成。

从全年来看，虽然今年疫情防控形势好于去年，但春节、国庆内地疫情的波动，8月澳门本地疫情的反弹，使澳门旅游业错过了三个黄金假期。澳门特区政府旅游局局长文绮华预测，旅客量到年底或将在700万左右停住。

“回暖暂时是没有的，情况只是相对会好，这三年来都非常艰难，今年也不能谈有什么太大改变，只有一些自由行和短期旅客（增长）。”刘蒙对界面新闻表示。

途牛平台数据也显示，上半年酒店预定量相对较多，下半年受疫情及澳门出游政策缩紧（7天核酸变48小时核酸）影响，酒店平均价格降至疫情前的一半左右，与去年基本持平。

去哪儿方面则称，从机票预订量上看，以澳门作为目的地的游客数量变化不大。

困境中求生

文绮华接受媒体采访曾介绍，2019年作为澳门旅游业最好的一年，整年旅客量达到3940万；在疫情倾压的2020年，整年仅纳入590万左右的旅客，其中300万还是1月遗留的业绩。

“1999年回归的时候，整个澳门大约有9000个房间，迎700万旅客，如今44000个房间面对这么少的旅客量，入住率最差的时候是3%-5%。”文绮华表示。

从日均接客量10万位到日均200位，巨量级的倾泻在疫情紧咬下只用了不到一年，而要恢复之前的兴旺，却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

刘蒙感到，澳门旅业的“人味”与“人气”，像接连的浪潮正往后退去：“里面欠缺一些东西，一些旅游的氛围，感觉太凄清了。”

与以自然风光见长的风景区不同，澳门的旅游吸引力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热闹”撑起来的。大三巴牌坊、威尼斯人酒店、永利皇宫，曾经摩肩接踵的热门旅游景点、鲜活的文旅图案，一环扣着一环，正在被打碎。

例如，据澳普查局2021年旅游统计数据，澳门旅游热门项目“幸运博彩”自去年12月起逐月走低，最新三季度的收入持续徘徊在4000-6000百万澳门元，远远低于往年同期。

更加严峻的问题是行业人员的流失。团队游在防疫大势下，几乎呈“灭迹”状态，而稍有气色的单体、小团体出游，基本让旅客最大程度习惯了“自理自助”的出行模式，不少行业中的职业角色因此缺位。

刘蒙称，前两年澳门旅游业从业者已经开始慢慢流失，到了2021年，很多人为了生计已经彻底改行。

“政府也曾下发过1万块的补助，但1万块能支持多久呢？”他说。

澳门政府也曾尝试向旅游企业开户派钱、减免相关牌照及税项费用等措施，以求刺激、维续行业发展。但身处疫情之下，政府税收本就受掣，这样“直接派钱”的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

也有从业者仍坚持乐观态度。Kathy认为，整体旅客量有所回升，“至一个稳定回暖的状况”。不过她也同时强调，旅客表现“相对”热情，“碍于大环境经济影响下，游客消费相应较疫情前谨慎。”

她指出，今年游客热衷紧随澳门本地特色节庆、大型活动来游览。澳门特区政府于2020-2021年先后推出了“心出发·游澳门”及“澳人食住游”两个本地游活动，旨在扶振澳门旅游业，减轻疫情带来的影响。例如，“澳人食住游”为游客提供酒店体验及资金补助，以提升酒店入住率。

酒店住宿业在大面上确实呈现出一定的提振迹象。澳普查局数据显示，今年第三季度酒店及公寓客房平均入住率同比上升36.4%，至50.5%；住客量增加2.0倍，至1,657,828人次；前三季度客房平均入住率上升27.6%，较去年同期增加了1.1倍。

“在防疫有效的大前提下，特区政府积极宣传本澳‘安全宜游’，在机票酒店等方面作出不同优惠，再加上不同月份的本地活动、零售优惠、特别节日，这些都吸引了游客来澳。”Kathy称。

但是，刘蒙认为，即使有政府资助，澳门本地游的发展空间仍然很小。他向界面新闻指出，澳门地域有限且老年人口居多，旅业、住宿业内增长较为乏力。一些标价千元内的当地游，在政府出手补贴半数资金的情况下，当地参与者依然寥寥。澳门旅游业要复兴，仍需依赖入境游客。

在进客量迟滞的情况下，澳门政府加快推进移动支付发展，同时尝试在高端零售购物、线上电商平台推广、线下澳门展巡游等方面做出突破。

“难听一点叫‘吊盐水’，不是全死，但是痛苦地活着。”刘蒙悲观地说。

强化大湾区互联互通

“内地-香港-澳门”，是大部分港澳出行路线的常规次序，而香港目前尚未与内地恢复通关，澳门旅游业不仅未能替代香港吸引客源，反而流失了相当一部分内地旅客。

“没了这条线，根本上澳门（旅游业）不可能旺起来，”刘蒙肯定地说。

Kathy也强调，“过去粤港澳旅游一向是三地联线，香港尚未通关，澳门也不可说是替代，本澳旅游业界都很期待港澳恢复通关，这样未来粤港澳大湾区旅游业才有更好的发展。”

另一方面，Kathy指出，澳门与内地恢复通关较早，同时尚未开放外籍人士直接从国外入境，内地游客成为现在支撑澳门的唯一客源，地区的交互性尤为重要。“目前结合横琴，可开展生态游等多元化旅游，成立疫后琴澳共同发展旅游业，包括争取将旅游签证转化为一证多次、举办‘一展两站’等系列计划。”

9月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建设总体方案》，文绮华表示，澳方正在争取放开一线——澳门与横琴的关口，以顺利拉动横琴和澳门在旅游、会展方面的联动。

澳普查局第三季度旅游统计报告也显示，横琴口岸当季入境量达27万人次，在各大内地入澳口岸中排第二位，仅次于关闸口岸。随着横琴新政在当地旅业进一步落地，横琴口岸的旅客接入量还有增长空间。

此外，今年新开通的青茂口岸位于高铁站旁，而且具有24小时运作的优势，也有助于增强澳门和内地的连接。

文绮华表示，疫情之前，湾区旅游的常见模式是以香港为起点，他希望大湾区能发展出比较立体的旅游模式，有更多路线选择，进一步带火整个大湾区旅游。

而对于仍驻守在澳的刘蒙来说，“最近的盼望，就是香港也能同澳门一样，早日与内地恢复通关。‘港澳游’毕竟是两地旅业复苏中较快的增长点。”

“大家都是在等待明天。”刘蒙最后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