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击俱乐部》(Fight Club)里有一句台词:
“若在不同的地点、不同时间醒来,是否会变成不同的人?”
拿这个问题问迷恋住酒店的人,他们可以给出几个很好的答案。从何时起,酒店成了人们讨论的时尚新热点。好比机场,有一种很妙的意味在。看似是空间,却有了流动的时间所指。
时空错位,置身陌生空间,你是危险的也是安全的,你是疏离的也是热闹的,你是你熟悉的,也是你陌生的。可以随时变成另外一个人,享受“在路上”的快感。
天才的灵魂总依恋酒店, 那些隐秘的房间不知曾收留多少无处安放的情绪和细胞。太多作品诞生在一间“能看得见风景的房间”,拉开窗帘,山色湖光或是城市天际都妙极。关上门是与世隔绝,推开门就是人间烟火。远离庸常生活,异度空间带来孤独、疏离,也带来疯狂的想象和灵感。
看看名人大咖和酒店的故事,下次或许可以去朝拜一番。
可可·香奈儿@巴黎丽兹
“我喜欢孤独,喜欢美,喜欢本能,我讨厌浮华。”
这句香奈儿名言可以解释她为何住了半辈子酒店,拒绝“安定下来”。她在巴黎的丽兹酒店拥有自己的专属套房“Suite Coco Chanel 302”。从1939年搬进,此后的30多年时间里,香奈儿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往返于办公室与酒店的路上。
“真正的奢侈是,看不见的和看得见的同样完美。”丽兹酒店的风格与香奈儿人生信条不谋而合,它睥睨万端的皇室风范一扫她生于贫苦的阴影,而它贴心的服务又让它并非只是一个用来炫耀而缺乏个性与温暖的所在。
香奈儿设计装潢的套房烙上自己的时尚理念——优雅、精致、梦幻。这里给了她光鲜的外衣,与重新站起来战斗下去的勇气。所以她说:“丽兹是我家。”
香奈儿在她有着中式屏风的房间里汲取灵感,办无数的沙龙派对,衣香鬓影舞动、觥筹交错。在这里她与达利、毕加索、诗人让科克托等人交谈,也是在这里她能闻到情人们的气息。
香奈儿和一生中最爱——卡柏男孩(Boy Capel)在丽兹重逢。最爱的人因车祸去世后,她悲痛欲绝,曾一度让人将卧室全部漆成黑色,因为她说:我主张黑色,因为黑色能毁灭一切。然而一个晚上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换成了粉色。悲伤却不沉溺,只为活成世间唯一的可可·香奈儿。
1971年1月,这位一生都在为将女性从身体与思想双重桎梏中解放出来的时装革命者在这里去世了。生前所爱与亲友都离她远去,她孤独的来,孤独的去。
“我的生活不曾取悦于我,所以我创造了自己的生活。”从小生于贫穷,少女时代委身于显赫男人,开启解放女性的时尚革命,情人一个手数不过来......有多美丽,就有多哀愁,也只有酒店这样冰冷而华丽的地方能盛放的下这样的灵魂。
海明威 @巴黎丽兹&两个世界
巴黎的丽兹酒店从来不缺传奇人物和传奇故事。和香奈儿一样,海明威也“我为丽兹狂”。他在晚年所著回忆巴黎的《流动的盛宴》(A Moveable Feast)中动情写道:“当我梦想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天堂时,我就如同身处巴黎的丽兹酒店。”
年轻时候的海明威曾在巴黎旅居过一段时间。他喜欢在丽兹的酒吧里和朋友谈论时政,更多时候研究赛马,还帮着酒保们下注。马提尼更因为海明威的青睐而成为了一款名酒。
1957年海明威最后一次来到巴黎,依然住进了自己钟意的丽兹酒店。酒店对这位十多年前的老顾客给予高规格的接待,更让他意外的是,行李员给他送来十几年前存放在酒店储藏室的箱子,里面放在他1921年到1926年间在巴黎的笔记,记载着那段艰难又快乐的岁月。翻阅着泛黄的笔记,他被年轻时候的自己打动。《流动的盛宴》就这样诞生了。
丽兹酒店专为纪念海明威而命名的"Hemingway Bar"
海明威和酒店似乎有着不解情缘。另一个他挚爱的酒店是哈瓦那的“两个世界”。
他生命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古巴哈瓦那度过。1928年,29岁的海明威带着沉重的心情踏上古巴土地。一战留给他的,除了拥有237处的弹痕身体外,最难痊愈的要算是战争对他这一代人心灵的创伤。那时的古巴,曾经的繁华光阴和日渐没落的痕迹如夕阳余晖,给了海明威疗伤的氛围。
哈瓦那“两个世界”酒店
初到哈瓦那的时候,海明威住在老城区的“两个世界”酒店,在这里他自在写作。而离酒店不远的小酒馆兜售酒精、雪茄,当然还能看火辣的古巴妹子。就是在这里,他慢慢爱上了古巴——
“这里有清爽、明亮的早晨,有奇异的鸟,有西班牙情调的街道和醇酒,有黑眼珠里蕴满热情的古巴女郎,这真是一个好地方。”
“两个世界”511房间
在最初在古巴的十年时间内,海明威每次到古巴都住在“两个世界”的511房间,也是在这里,年近40岁的他以自己独特的“站着写作”完成了《丧钟为谁而鸣》,所以海明威把“两个世界”称为“非常适合写作的地方”。
写《丧钟为谁而鸣》的打字机
虽然最终这位硬汉仍无法面对崩溃的晚年人生,以自己都嗤之以鼻的饮弹自尽方式了结,但相比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在“两个世界”旅居的十年,算是他的岁月静好。这百叶窗隔开的清新世界帮助他修修补补了自己迷惘的心,带给一个人勇气和尊严。
玛格丽特·杜拉斯 @黑岩旅馆
“写作是一种慢性自杀。”从西贡到巴黎,在杜拉斯一生的写作地点中,黑岩公寓(曾经的黑岩旅馆 Les Roches Noires)是最后一个,她和情人杨·安德烈亚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黑岩旅馆就在特鲁维尔的海滩东北角的陡坡半腰,经数十级宽大台阶和海滩相连。年轻时候第一次来此地杜拉斯就被深深吸引:
“特鲁维尔.....是扔给大海的,或者说是扔给它的。空地是某种共鸣室。天气恶劣的时候,海水一直涌到一幢幢酒店的台阶上,旅馆业最大的疯狂,地球的历史上最后的杰作。”
杜拉斯买下二楼最右侧的临海大套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和无边无际的沙滩”和“在不断的光线变化中走来走去的人”。
在人生的最后时光,杜拉斯在这里抽烟、写作、爱恋。“写作像风一样吹过来,赤裸裸的,它是墨水,是笔头的东西,它和生活中的其他东西不一样,仅此而已,除了生活以外。”
与杨·安德烈亚在黑岩旅馆的百叶窗前
川端康成@京都柊家
川端康成写作时也喜欢住酒店。“在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就是他住旅馆的时候写下的名句。
他凌晨四点在旅馆中凝视海棠花,觉得美极了,盛放中有一种哀伤的美。“我之所以发现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独自住在旅馆里,凌晨四时就醒来的缘故吧。”
川端康成最爱旅馆的是京都柊家旅馆,感觉“好似回家”。时常和妻子一路从东京奔来,在此幽居读书,写作抒怀。如今仍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感受这里东方的宁静、含蓄优美。
“京都,一个细雨的下午,我坐在窗畔,看着雨丝丝落下,时间仿佛静止。就是在这里,我清醒地意识到,宁静这种感觉,只属于古老的日本。”望着庭院中溅起的点点水花,川端康成在宣纸上落下一行墨迹。
阿加莎 @卓美亚佩拉宫&老瀑布
神秘、隔绝、充满前房客的传奇和未知奇遇,还有比酒店更适合写推理小说的地方吗?推理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一生爱旅行,爱住酒店,灵光一闪下写出一部部名作。她曾在伊斯坦布尔的Pera Palace 酒店写出《东方快车谋杀案》,看看这座酒店的氛围,你应该马上能理解到它对整部作品基调的奠基作用。
她就是在411号客房里创作了《东方快车谋杀案》,紫红色和黑色的主色调颇诡异,恰好营造出侦探小说中的气氛。
而阿婆的《尼罗河上的惨案》,是在她之前居住埃及阿斯旺的oldcataract(老瀑布)酒店时写就的。
老瀑布酒店建在尼罗河畔努比亚沙漠的一排粉红色花岗岩之上,与黑色岩石的象岛隔河相望。这座宫殿占据了阿斯旺最佳的位置,丘吉尔、卡特、查尔斯和戴安娜等不少国家元首都入住过此地。
按照阿婆在小说第二章的描写,大侦探波洛就是在这座老瀑布酒店里遇到了那起惨案的所有嫌疑人,并和他们一起登上了“卡纳克号”游轮——便是下图这艘如今还在运营的“苏丹号”。
纳博科夫 @蒙特勒皇宫酒店
纳博科夫是一个十足的酒店控,他的一生从一个酒店换到另一个酒店。《洛丽塔》的巨大成功给纳博科夫带去足够的金钱从美国搬回欧洲,从1961他带着太太到瑞士度假,入住费尔蒙蒙特勒皇宫酒店(Fairmont Le Montreux Palace)。这一住就爱上了,一直住到他1977年去世。纳博科夫在日内瓦湖畔的这个酒店消磨了人生的最后二十年。湖光山色和安静的树林给了他最好的消遣。
毕竟推开窗是这样的景象:
纳博科夫夫妇住的酒店套房看起来像流放之地,就是这样看似临时的居所给了他无穷灵感。每天早上他早早起床,以他惯有的习惯在档案卡片上写作,然后逐步誊抄、扩展、重新编排,直至变成长篇小说。在蒙特勒温暖的季节里,他喜欢晒太阳,喜欢在酒店附近花园的游泳池里游泳。
E.B怀特 @纽约未知旅馆
感受纽约这座经常处在文化精神爆炸临界点的伟大城市,你可以去住一住小旅馆,感受奇迹从无到有的传奇。E.B怀特写出《这就是纽约》,就是在一个闷热的旅馆房间。
“此刻,我坐在中城闷热的旅馆房间里——房间紧靠高楼天井的半截腰处,忍受华氏九十度的高温。房间里没有一丝风,然而,我仍不由地感受到周遭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我现在栖身的这个房间,很可能住过不知多少不朽的名流,他们中的一些,也是暑天坐在这里,热得喘不上气,孤独而又闭塞。”
不知道怀特住的是不是纽约大名鼎鼎的切尔西旅馆呢?这里可发生了太多文艺青年的故事。
纽约切尔西旅馆
写出了“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的天才英国诗人迪伦·托马斯住在切尔西205房间时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在喝下18杯不掺水的威士忌后,托马斯就一病不起,五天后,客死纽约。
因仰慕迪伦·托马斯而改名的鲍勃·迪伦在这里写下了“blonde on blonde”,并秘密和他的邻居《花花公子》模特莎拉·劳登结了婚,他在这里经历了爱情、婚姻和初为人父的体验。
“波普艺术”的领袖安迪·沃霍尔所拍摄的独立电影《切尔西女孩》在此取景,但他的切尔西女孩(名媛伊迪·塞奇威克)却深深爱上了鲍勃·迪伦。
所以你看,吸引我们的不是那片星空,而永远是星空下的那群人。后来者慕名而来居住,也是为了在冥冥中汲取前房客的精神磁场和力量吧。
曾几何时,我们也恋上住酒店,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大概是因为它给人特殊的心理影响吧,饱含了人对尘世浪漫与繁华的极致想象,也满足了人们对邂逅与隐匿的双重渴望。是人卸下面具和伪装的家园,也是滋养艺术与自我的温床。
有谁指望私密与孤独,不如住几天酒店吧,说不定一觉醒来,会有灵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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