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与卡琳娜·朗沃思（Karina Longworth）在诺丁山（Notting Hill）的一家旧影院里用餐，一名男子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扰了，您是否就是《You Must Remember This》这个播客的主持？”他问道。她点点头。“上帝，我太喜欢它了！”他惊呼。“我是您主持的查尔斯·曼森（Charles Mason）系列节目的铁杆粉丝。非常高兴认识您！”

因为自己的声音有很高的辨识度而知名，以至于热狗吃到一半被路人拉去讨论二十世纪最臭名昭著的杀人犯，的确是一件很古怪的事。不过，这一切离朗沃思在她的广播节目中八卦过的那些好莱坞天王巨星们还差得远呢，该节目专门发掘好莱坞当中各种鲜为人知的“黑历史”。

这档节目兼有黑色电影旁白、1940年代的八卦专栏以及百代公司新闻广播的元素，主要关注那些目前已经不太被人记起的那些好莱坞黄金时代的人物：譬如“吸血鬼”风格的代表人物蒂达·巴拉（Theda Bara），其经纪人宣称她是阿拉伯酋长的女儿，出生在撒哈拉沙漠，成长在斯芬克斯像的阴影下，但事实上她出生于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又如垃圾风格的代表人物弗朗西丝·法默（Frances Farmer），此人酗酒、信仰共产主义，还有各种精神障碍，而此后涅槃乐队（Nirvana）的歌曲《弗朗西丝·法默会找西雅图报仇》（Frances Farmer Will Have Her Revenge on Seattle）亦以她为主角。

当然，它也关注原为B级片演员的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此人曾诉诸麦卡锡式的手段来推进自己的政治抱负，或是瓦尔·鲁顿（Val Lewton）这样制作过一连串cult片如《与僵尸同行》（I Walked With a Zombie）以及《豹人》（The Leopard Man）等，他此前曾是社会新闻记者，失业后转行做电影，而他失业的原因则是杜撰虚假新闻称一车犹太鸡（kosher chicken）死于纽约的酷暑。

接下来自然也包括关于查尔斯·曼森的一系列节目。“我原本只打算做一集节目的，”朗沃思说，她当初乃是借助与多里斯·代伊（Doris Day）的儿子特里·迈尔奇（Terry Melcher）的关系而对曼森产生兴趣的，迈尔奇是纪录片制作人，曾成为曼森的谋杀对象。“我意识到这里也许有一个关于好莱坞衰落的故事，这将会非常有趣。曼森也是当年许许多多成名于加州的明星当中的一个，但到了1960年代后期，好莱坞的黄金时代便一去不复返了。”

在这一系列节目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影像莫过于1960年代后期曼森藏身于史帕恩农场（Spahn）的那一段经历。他穿梭于洞穴及废弃的摄影棚当中，豢养着一群甘为其性玩物的年轻女性追随者。时人称之为“曼森家族”（The Manson Family），里面的许多人都在少管所之类的机构呆过。“他真是个技艺高超的操纵者，这是他在监狱里学来的”，朗沃思说。“但我认为更令人感兴趣的是那群女孩子，她们大多是瘾君子，并渴望有人指引她们。匪夷所思的是，这类边缘文化后来一度成为主流，男人任意玩弄女人，对她们提出各种性要求，并且事后不负任何责任。”

朗沃思在洛杉矶长大，与我相见的时候身着一件金色开襟毛衣和一条长裙，宛如1950年代的好莱坞记者。对她来讲，在地方报纸的头版上见到麦当娜、西恩·潘（Sean Penn）、约翰·特拉沃尔塔（John Travolta）以及劳伦·白考尔（Lauren Bacall）这样的名字，乃是司空见惯的。不过，在那些头版头条之外被业界遗忘、抹去乃至遭到刻意打压的各种掌故，却最能激发朗沃思和她数以百万计的听众的兴趣。为保证节目质量，她整日埋首故纸堆，花费大量时间观看各种老电影和回顾性的纪录片，设法发掘其中不为人知的猛料。

播客所持续关心的重要话题之一，是那些将女性商品化的观点。“时至今日，情况已经不像原先那样了”，朗沃思说，“但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这当然部分地要归功于190年代以来的女性解放运动，它令女性的性欲望获得了更高的接受度，也令女性挣钱的能力不再与所谓的“道德水准”有那么紧密的关联。我向她询问关于圈内潜规则——即所谓女人是“睡”上位的——的种种传说。“我读到过许多依附权势的女人的故事，但这并没有让她们成为明星，”她说道。“玛丽莲·梦露也不是没有可能借助染指男人来上位，但与此同时你无法否认她在演艺方面的优秀。我不明白诉诸性诱惑在多大程度上管用，但人们乐此不疲地谈论它，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坐拥飞行员、导演及富豪等诸多头衔的霍华德·休斯（Howard Hughes）是另一期专题的关注焦点，朗沃思在这期节目中不仅围绕霍华德本人，更以他为引子讨论了许多在当时与他有染的知名女星，如凯瑟琳·赫本（Katherine Hepburn）以及珍·哈露（Jean Harlow）等。“谈论牵涉许多女明星的八卦对我们来说就像某种行规一样，”朗沃思说。“他1925年开始在好莱坞发展，1950年代以后逐渐淡出，因此你可以通过他来讲述那个时代的好莱坞故事。”她即将出版的一本书正好会涉及到上述内容，其中会细数这位神秘导演的爱情轶事，据称他曾运用在当飞行员时学到的航空工业知识为简·拉塞尔（Jane Russell）制作了一副具有更强支撑力的胸罩。

除曼森系列节目之外，该播客还播放许多其它的连续短剧。例如其中的《黑名单》（The Blacklist）主要关注一些当年面临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House Un-American Activities Committee）的“亲共”指控的好莱坞巨星。这份名单上包括多萝西·帕克（Dorothy Parker）、亨弗莱·鲍嘉（Humphery Bogart）以及查理·卓别林等红极一时的演艺名人。卓别林在1952年被美国以“同情共产主义”为由驱逐出境，而这一指控的依据却仅仅是卓别林在1940年代拒绝穿越纠察线、指出俄国人民在二战中遭受的苦难以及“过早地反对法西斯”这类琐屑之事。

《米高梅故事》（MGM Stories）则讲述了15位与米高梅公司有关的业内人士们的经历，那时电影正从无声发展到有声，这些人包括曾戏称与米高梅公司长达18年的合约为“卖身契”的伊丽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以及著名的“贴身小棉袄”拉娜·特纳（Lana Turner），她丑闻众多，先后有七任丈夫，而其中最大的一桩，则是当年她14岁的女儿被控谋杀特纳男友约翰尼·斯托姆潘那多（Johnny Stompanato）。另一档名为《星球大战》的节目聚焦于好莱坞巨星当年支援二战的各种劳军举措：贝蒂·戴维斯（Bette Davis）和约翰·加菲（John Garfield）创办了“好莱坞餐厅”（The Hollywood Canteen），士兵们可以在那里享用各种食品，乃至与一些明星一起跳舞。在其中，丽娜·霍恩（Lena Horne）是惟一的非洲裔明星，她被安排专门陪伴黑人士兵跳舞。

“我希望做一个完整的系列节目，它将从黑人的角度出发来讲述好莱坞故事，”朗沃思说，她已多少了解到业界主流尝试掩盖影星种族属性的种种举动：丽塔·海沃丝（Rita Hayworth）以染发及调整发际线来“遮盖”其西班牙裔出身，而Fox Pictures则将西奥多西娅·布尔·古特曼（Theodosia Burr Goodman）的名字改成蒂达·巴拉（Theda Bara），而据称这是因为它是“阿拉伯之死”（Arab Death）这个词的各个字母颠倒顺序之后的形式。

我向朗沃思询问她将会邀请哪些人参与她的梦幻晚餐。这个名单自然包含着那个时代最为闪耀的巨星：“多萝西·帕克、大卫·塞尔兹尼克（David Selznick），朱迪·嘉兰（Judy Garland）……以及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他喜怒无常，但在晚餐会上也许会很有趣，”她说道。我追问她有没有考虑英国人，“哦！那就伊丽莎白·泰勒，”她很快反应过来。“伊丽莎白当然会来的。”

（翻译：林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