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编辑 | 楼婍沁
4月19日，上海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疫情防控期间上海市民就医流程（以下简称“最新就医流程”），在进一步明确疫情期间市民就医流程的同时，对上海市各级医院职责作出更为明确的指导。
最新就医流程明确提到，上海各级单位不得以查验核酸阴性证明作为进出小区就医、转送病人和接诊的限制，同时市急救中心安排急救车辆要优先保障急危重症患者、孕产妇和新生儿转运救治需求。
这对于许多上海孕产妇而言无疑是期盼已久的积极信号。
在上海防疫政策下，准妈妈们不得不面对以往从未考虑过的难题，包括离开小区定期产检或者紧急就医的程序相对复杂，在哪家医院生产的不确定性增加，以及母婴用品物资紧缺等等。
孙雯雯的预产期是5月1日。她现在处在在孕期第37周。她住在上海浦江镇，受到疫情影响，已经居家隔离近2个月。按照原本的计划，孙雯雯将在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回到湖北老家待产，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而在湖北老家，她早早就联系好了生产的医院，也预订了月子中心的vip服务，还提前购买了不少母婴物资寄回家中，一切准备就绪。
但随着3月28日以来上海进一步加强疫情防控，浦东和浦西先后进入封控状态，孙雯雯回老家生孩子的计划不得不进行调整。
她现在计划前往位于浦东新区的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以下简称“一妇婴”）生产。那是她在上海的产检医院。
孙雯雯告诉界面新闻，“我觉得我挺幸运的，那天（一妇婴）医生跟我说，因为我在那边建卡（建立产检档案），所以在那边生产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她清楚，即使有预算和想法申请更好环境的病房，现阶段也基本没什么可能去由她挑选，“一切标准都要降低。”
封控期临时转院难，但各类医药都在协作推进
在孙雯雯眼中，她所在的社区医院群里面，有另一批待产妈妈心情更加忐忑。
4月9日，上海市卫生健康委主任邬惊雷在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封控区域的居民医疗保障工作，由街镇或居村委依托网格化等形式，协同属地医疗机构对居民健康需求进行排摸，建立配药需求台账，实施分类管理。
具体到各类医院产科，都应当与管辖区妇幼中心、属地街道社区医院形成三级分类的孕产妇管理。社区医院承担起了家庭医生的角色，了解所在街道孕产妇的需求，并提供服务。
社区医院微信群的建立正是为了疫情时期与孕产妇们进行信息分享和交流。
孙雯雯从所在社区医院的微信群中了解到，一些准妈妈原本建卡就医和待产的医院被征用为集中隔离收治定点医院。这意味着她们不得不另寻医院就诊和待产。
据不完全统计，自2022年3月以来，上海市这一轮疫情收治新冠或者疑似者的定点医院已有超过10家，包括瑞金医院嘉定院区、华山医院宝山院区、浦东新区的周浦医院和浦东医院、长兴人民医院等。
受此影响，原本在上述医院就诊的孕妇分流至一妇婴、复旦大学附属产科医院（以下简称“红房子”）、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以下简称“国妇幼”）等公立医院，也有的寻求临时转入和睦家、嘉会国际、美华等私立医院。
孕妇更换产检医院不是换了一个环境这么简单，对此孙雯雯有过一次直观感受。
4月6日，她到一妇婴做了一次例行产检。在现行防疫政策下，医院门诊要求患者出示48小时内核酸证明，在核酸结果阴性和通行证绿码的情况下，患者方能入院看病。恰巧在4月4日那天，上海浦东做了一次全域核酸筛查，孙雯雯因此想赶在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过期之前，前往医院进行产检。
或部分出于同样的考虑，许多孕妇都选择那天前往一妇婴就医。
“我看到她们在⻔诊问询台排了大概200米的队伍，她们就不知道应该去找谁问什么事情。”孙雯雯向界面新闻回忆道，“因为熟门熟路，我知道应该找哪个医生，去哪里做检查。但其他医院转过来的孕妇，要先去找医生去看过往报告，医生才能判断要不要接收她们。”
临时转院带来的麻烦还在于过往病史如何跨院共享。
十月怀胎的准妈妈会更加信任长期接触的主治医师，后者会更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和孕期生理情况。在上海，这样的信息也被收录在就诊医院的“大卡”里面。孙雯雯告诉界面新闻，有孕妇朋友因为所在医院被临时征用，而大卡留在医生处没法取回，而焦急不已。
值得提到的是，临时转院孕产妇的病史信息分享目前尚未有统一的办法。
红房子医院宣传人员告诉界面新闻：“基本上还是（转院）患者自己描述病史。但只要告诉医生之前是否有高血压，或者妊娠糖尿病等情况，医疗机构都有专业的判别能力。”
“如果我的患者被转到某个妇幼保健院或者中心医院，我会跟她解释大概会碰到什么情况，如何应对。”上海和睦家医院妇产科医生汝炜告诉界面新闻，“我们也会把病人的资料用最快的方式 ，比如PDF格式传送到对方医院。如果可能医生会和对接医生联系介绍情况。同时患者可以通过微信查询原始的化验数据，缺失部分助理会及时发给患者，做到双保险。”
属于高危妊娠的孕产妇转院存在更多不确定性。这类孕妇生产时需要跨专科的治疗服务，因此多在综合医院建卡产检。但疫情使得许多综合医院需要承担防疫工作，无法正常接收孕产妇检查及生产。
对此，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红房子医院）产科主任顾蔚蓉告诉界面新闻，“高危因素很多，可以先到我们线下或线上咨询，请医生评估后选择医院，绝大部分高危孕妇都可在红房子医院产检和分娩。”
各级单位优先保障孕产妇转运需求
有医院可就诊，准妈妈们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大石头。但身处封控区内，能否顺利实现定期产检是孕产妇及其家庭担心的另一个难题。
为了确保孕产妇们能够及时与产科、新生儿科、生殖免疫科等临床医生沟通交流，上述公立和私立开设的互联网医院和官方微信等线上平台发挥了重要作用。
例如，红房子的互联网医院在疫情期间，每周7天，每天12小时不间断提供线上问诊。医生在线会给予孕妇们能否延迟产检的建议，安抚和缓解焦虑的同时，也满足线上药品应配尽配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一连串政策的出台，都在进一步明确让孕产妇顺利外出就医的流程。
最新上海疫情防控期间就医流程明确规定，“各级单位不得以查验核酸阴性证明作为进出小区就医、转送病人和接诊的限制。同时是，各医疗机构要坚决落实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要求，及时转运、妥善处置急危重症患者，畅通急救绿色通道，对需要急诊急救的患者要及时予以救治。”
而在此前月余的时间里，上海准妈妈们想要入院治疗，需要事先了解及确认如下环节——确定是否有医院能够接诊，联系社区居委会是否同意其离开所住小区，120运力饱和后是否有替代方法外出抵达医院，是否有符合有效期规定的核酸报告，明确核酸阳性或是确定为密接的患者就医有何特殊流程要走，以及完成就诊后如何返程，居住地是否允许再次进入等。
这其中，街镇和居委会承担着转运孕妇的主要工作。因此，准妈妈们除了要与医院保持沟通之外，还要随时与所属街道和居委会进行沟通。
多名孕妇向界面新闻反应，此前在与街道和居委会沟通的过程中，她们感受到相关规定在具体执行时存在模糊地带。比如，居委会是否允许孕妇家庭自驾去医院；又比如，孕妇所处楼道有阳性人员后，该名孕妇需要按照什么标准进行转运......这些问题在不同社区和街道都有不同的执行方式。而这些问题在每一次外出时都需要进行重新沟通和确认。
孕妇蕾拉的预产期与孙雯雯一样。像她们这样处在孕晚期的孕妇理论上需要每周做一次产检，蕾拉告诉界面新闻，这意味着她每周都需要与社区和居委会，以及医院方面进行重新沟通，“要花很长时间。”
在紧急情况下，这样复杂而漫长的沟通流程很可能耽误孕妇得到及时的治疗。与此同时，由于很多封控小区不允许孕产妇自驾前往医院，但某些居委会转运车数量有限，120急救车又因运力不足无法及时到达，这都进一步提升耽误就医的风险。
不过，随着近日上海政府更为详细的就医指导和政策出台，运力不足情况可预见将得到改善。根据最新就医流程，“上海市急救中心安排急救车辆要优先保障急危重症患者、孕产妇和新生儿转运救治需求。”
不仅如此，社会可调度的保障车辆也逐渐增多。从4月18日开始，上海市民有就医出行和出院返家的需求，可以预约就医保障巡游出租车。其中，出院返家市民需至少提前24小时拨打巡游出租汽车预约电话（021-62580000）进行预约。出院返家市民需持有医院开具的出院证明和24小时核酸阴性报告。
据悉，上海市交通委已经组织各相关巡游出租汽车运营企业，根据各街镇需求，提供相应运力，由区或街镇统一调度、管理和使用。就医保障巡游出租汽车仅供市民普通就医使用，严格落实防疫措施，实行点到点运输。
不得阻碍无核酸证明孕妇入院
让这些准妈妈们最担心的是自己一旦变成核酸阳性或密接人员，此前为生产所做的所有安排都可能化为泡影。
根据上海疫情防控政策，阳性孕妇需前往金山医院等定点医院进行生产，而密接孕产妇要被转运至所在区域的定点医院进行隔离生产。
同时，上海各个行政区还针对各个封控区和管控区内的孕产妇划出了就医定点医院。
黄诗蓓3月10日在上海徐汇区第八人民医院（以下简称“八院”）诞下了孩子。由于产前她所居住的楼道出现阳性病例，她被转移至徐汇区定点隔离医院八院进行隔离生产。而原本她的计划是在上海私立美华医院进行生产。
黄诗蓓告诉界面新闻。“居委反馈的是，我是封控楼的孕妇，如果美华愿意接收，我可以去。如果美华不能接收，我需要前往指定医院。美华的回应是，他们不能主动同意接收封控区域的产妇。”
不过，到了4月中旬，在“应收尽收”的政策指导下，多公立及私立家妇产专科医院或全科医院接收封控区和管控区孕产妇的标准，相较此前明显松动。
界面新闻了解到，如孕妇已处于临产状态须立即接生或剖宫产，不管是否来自封控和管控区，是否符合住院核酸要求，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红房子医院、嘉会国际医院等医院目前都会接收。此外，例如红房子医院的产科和妇科急诊，以及嘉会国际医院的急诊均处在24小时开放状态，同时嘉会国际医院的产科和妇科急诊24小时也均有医生值班。
考虑到收治急诊病人可能造成潜在疫情传播风险，以红房子医院为例，该医院会按照急诊闭环转运流程开通“绿色通道”进行抢救，确保病人生命安全的同时降低院内疫情传播风险。
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红房子医院）副院长姜桦此前接受上观新闻采访时表示，“符合（核酸阴性）住院标准的，我们收到缓冲病房；不符合标准的，我们收到隔离病房。隔离期间病人达到标准，就转入缓冲病房；之后达到了标准，就转入普通病房。”
面对相同情况，嘉会国际医院整个院区大楼都配备了全空调新风系统，切实保障应对疫情，防范发生院内感染。同时每个楼层均设有特殊设计的隔离病房，采用完全隔离于其他区域的独立空调系统和特有的负压隔离系统设置，来区隔符合标准和不符合标准的孕产妇。
“紧急入院有生命危险的，我们先查核酸，然后用全部的负压设备反应舱送到负压病房，或者负压手术室。在确保病人安全的前提下，如果病人的核酸结果是阳性，我们会把病人放在一个特设的负压隔离病房，并联系相关部门将相关患者进行转运。”上海嘉会国际医院质量与安全资深总监史伟明医生告诉界面新闻，“不论核酸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这是我们的应急预案。”
4月19日发布的最新就医程序也强调，封控区、管控区人员就医的时候，“对于不能排除新冠病毒感染但需要紧急救治或入院治疗的急危重症患者，有关医疗机构要在急诊抢救室、手术室、病房合理设置缓冲区，在积极抢救的同时开展快速核酸检测和抗原检测，排除新冠后再转入普通病房。”
对孕产妇的救治和关怀并不止步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上海进入疫情封控状态后，随着电商平台送货暂停，线下超市大面积关店，上海市民一度面临的物资短缺问题同样波及到母婴商品领域。
尽管在疫情封控之前，孕产妇们一定采购了一定数量的奶粉和尿布，但随着封控时间延长，多个孕产妇对界面新闻反应，她们对买不到补给感到担忧。
“小朋友用的奶粉、尿布，一些常用的药物的紧缺，我们会想办法帮患者解决。”上海和睦家医院汝炜医生告诉界面新闻，“我们有个患者，她的新生儿存在高过敏情况，只能用某种特殊的奶粉，但是上海没有货源，物流也停了，我们就通过自己的专用渠道通过公司安排闪送帮她买到了奶粉。”
准妈妈和新手妈妈们现阶段还能通过团购、私人关系等方式进行母婴物资的采购。但整体购买难不小。已经当了妈妈一个月的黄诗蓓表示，“现在的情况就和买菜一样，有就可以。奶粉尿布几乎不挑品牌，希望尽快可以买到。产褥垫之类的产品则真的不太好买。”
新生儿疫苗接种延迟也让新手妈妈烦心。
“宝宝出生做了心脏疾病检查，打了第一针乙肝。现在，卡介苗还没打，听力筛查和疾病检查没做，现在要打第二针乙肝了也打不了，因为所有证件都没有办出来。”黄诗蓓告诉界面新闻，“我咨询了八院，要我等他们解封后去拿出生证和疫苗接种证，再带宝宝去其他医院检查和打针。”这目前是黄诗蓓在定点医院顺利生产后遇到的一个难题。
在非定点医院，当前特殊时期的新生儿疫苗接种照常进行。产妇家庭在与医院及社区居委进行沟通后，明确预约、出行方式等外出就医问题后，便可外出为新生儿进行疫苗接种。
（应采访对象要求，孙雯雯、蕾拉和黄诗蓓均为化名。）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