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浙江省诸暨市詹家山路天马小学一个普通的早上，天空飘着濛濛细雨，8:18学生们已经到班级里开始准备上课了，而半融合班的石一轶老师还等在校门口，她的学生小胖（化名）迟到了，和其老师不一样，等不到学生她不能自己先进到教室，终于她接到了在妈妈陪伴下珊珊来迟的小胖。石一轶是天马小学半融合班的‍影子老师，26岁的她毕业于湖北师范大学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所谓影子老师，顾名思义，就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的学生。早上接进来的小胖，就是她带的孩子当中的一个。

石一轶：其实我是今年刚接手他的，他的进步是非常大的，‍‍整个学校老师看到，都会说‍‍这孩子怎么那么乖，进步好大，你就会觉得特别开心，‍‍因为他是你带的，你也会觉得特别自豪，感觉像自己的孩子得到夸奖一样。‍‍我觉得这些孩子跟正常孩子就是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进步慢，成长慢，而且我觉得他们比普通孩子更可爱。‍‍之前虽然就是说没有接触过孤独症孩子，但是我一直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大学的时候也一直在想，‍‍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选择这个专业，然后‍‍有想过毕业之后要从事这方面工作，然后刚好在本地有这个机会，我觉得很好，然后就投了简历，‍‍幸好被郭校选中了，就很荣幸。

天马小学融合班是海亮融爱星融合教育公司总经理郭敏燕在2018年9月发起建立的，从最开始的1个办公室、4个融合生、4个特教老师起步，天马小学融合部全融合模式像孩童一样“蹒跚学步”。经过四年多的发展壮大，现有学生85个，其中半融合学生42 个，全融合生43个，融合教研组老师 43人，和石一轶一样，王钦也是43名影子老师中的一员。

王钦：我是一直想做老师，填写的专业都是老师，然后就填了特殊教育，融合教育对特殊孩子来说有好处，融合环境下普教孩子给他做一些榜样，其实他们是会去模仿的，上课回去看同桌在干什么，他就会学，他写笔记他就学习写笔记，你再辅助下，他就会知道。孤独症孩子注意力短，影子老师可能要重复老师的话，他才会理解，其实是上小课，不是单纯坐在旁边。有个孩子是被上个学校退学的，现在回家可以自己写作业，说明自己的工作有成就感。融合教育在国内刚开始起步，没法查资料，有些出现了你会觉得自己也解决不了，尤其家长来问你，有些问题只能问宫老师。

宫锡琛是天马小学教学处副主任兼融合教育组组长，不同于其他老师是后来选择了特殊教育这个职业，他大学就选择了学前教育专业，并且主修就是蒙台梭利教育（包含特教课程），‍‍之前宫锡琛在北京的特殊教育机构里面工作，后来又转辗到杭州工作。因为接触特殊教育时间长，又学习过系统理论知识，宫锡琛看到了，融合教育对学龄段孤独症孩子在教学上的适用性。

宫锡琛：孩子到7岁以后能给到他的‍‍教育，如果仅仅是感统教学就过于低了。以前教过的学校里面，家长会来问老师，我们家孩子，文化知识怎么教学，数学怎么教学，‍‍我给不了他答案。那段时间我自己陷入了一个迷茫期，然后我就辞职了，辞职之后就在浙江‍‍江苏这几个地方特殊教育做的比较好的城市，全部走了一圈。‍‍后来一个巧合，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家长介绍我到了天马，他说天马在做融合教育，我说不可能的，中国不可能有做融合教育的，‍‍然后来了之后发现真的在做融合教育，而且已经快4年了。

宫锡琛说，现在市面上针对孤独症孩子的教学，一般都是培训机构，孩子的流动性大，上课时间短，课程内容偏向干预，缺少社交锻炼。而像天马这样正规的融合教育是很少的。这也是他选择来到天马的很重要的原因。

宫锡琛：到了天马之后，‍‍我看到了有前瞻性的一个东西了，原来在机构里面是看不到那些东西。在机构里面，他这个小孩从3岁就跟着我，跟我到5岁，马上6周岁又该上小学了，我不知道他从我这出去的时候他会去哪，‍‍他是找到一个小学能够接受他去上学了，还是就没地方去，就跟大人天天在家闷着，‍‍还是去一个特殊学校上学。特殊学校更多的是接收聋哑人，肢体残疾人他们是很少接受的，所以我‍‍出于一个老师的感情，我会担心这些孩子。‍‍但是到了这之后，我能知道他从半融合班升到全融合班，‍‍他在我这里他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教育，他后面的人生是往哪方面发展的，他出了天马之后他可以去哪里，‍‍我都会有一个比较远的想法，而且想法也能够落到现实。‍‍所以我会更有这种满足感，更有信心更有动力去带他们去教他们。

宫锡琛说，机构教学和天马融合教学最大的差别，一是孩子能力达到标准后，机构没有输送继续教育的能力，二是机构里面缺少文化知识学习的条件和适合孤独症孩子的课程体系，也缺少影子老师进班的条件，而这些恰恰是天马融合班正在做的事情。段喜红是天马小学副校长，分管融合教学，在她看来天马融合班一路走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段喜红：因为要成体系了，‍‍要体系的话没有课程，我们就搭建课程，招来的老师‍很多都不是特殊教育的，没有理论知识，我们就加培训，然后说没有教研组的文化建设，我们就搭建教研组的文化建设，所以都是一步步来的，你像第一年的话，我们‍‍就全力在半融合上，因为半融合是基础，半融合的课程搭建现在已经是‍‍2.0版本了，我们就自己设置我们的六大课程体系。‍要适合这个孩子，所以就静下来就做研讨，因为做研讨把课程开发出来，‍‍然后课程试验孩子合适，然后我们再改再提升，今年的话我们在提升全融合的课程体系。‍‍因为全融合的孩子现在基本上用普教上课的内容，但是全融合的孩子又是‍‍参差不齐的，那么怎么样适合他们的孩子，我们必须进行课程提升。

从半融合到融合，代表一个孩子从不能合群、不能适应学校课堂授课，到可以正常接收知识，正常融入班集体的转变，也是天马开创融合教育的初衷，从融合再到输出，这个过程天马也探索了很久。

段喜红：半融合的话是没有普教学生的，全部都是这些孤独症孩子，那么针对性的每个班十几个孩子，‍‍配备4，5个老师左右，实际上教学内容都是有区别的，刚才说的我们自己研发的‍‍六大课程，然后他们音乐课、体育课‍‍会跟普通小朋友一起去上，‍‍让他们逐渐的去适应校园生活。‍‍这样的话等他们适应一段时间之后，一年左右的时间之后，然后就顺利的进入到全融合。‍‍‍进班的话在不影响普教的前提下，一个班最多差三个学生左右，‍‍因为你3个学生配2~3个老师，这一个班级就多出5个人了，再多就会影响到教学质量了，‍‍我们不能降低品质。

从天马开始，海亮教育充分利用自身的教学资源，逐步把全融合教学的网络伸向天马小学以外的其他学校，如今海亮外国语学校、海亮小学、宁海未来学校、兰州海亮这些海亮教育旗下的学校，‍‍都已经同步开展全融合教学，融合生的总人数也已经增加到150人左右。

段喜红：我们要把这些半融合的学生输送给他们，所以我们必须要做标杆，是要这些学生能适应他们学校，去年的话是输出17人。今年到目前，已经12人了，去年17人主要是输出到新昌县南瑞实验学校和海亮小学。‍‍所有的师资都是从天马出去的。

作为一所肩负融合教育的普通小学，班级的教学质量，学生家长的反馈，这些都会影响一个学校的社会评价，对于这些问题，作为天马小学校长的魏晓琼起初是有担心在的。

魏晓琼：我现在仔细想想，‍‍其实这也不是问题，应该来说现在整一个社会对‍‍孤独症儿童这一块关注度是越来越高了，而且理解的也越来越多了。‍‍以前我只是认为孤独症儿童他是不讲话，‍‍跟人不沟通，称之为孤独症儿童，‍‍但现在这样接触下来以后，虽然我没有直接做这块教学，但是我们融合在做，‍‍我也慢慢的从一个外行到了解很多。它是有很多分类的，每个孩子特质都不一样，‍‍所以我是认为至少我们现在目前各个融合班当中，‍‍从我们投诉平台来看，没有一个家长因为这个原因来投诉过。正常来说家长他为什么会有意见？比如说‍‍他们家孩子今天回去说了，妈妈我们班谁又怎么样我了，总是干扰到他，他才会反感。‍‍‍‍我们的融合孩子状态是很稳定的，所以目前来看，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

通过四年多的探索、尝试、推进，天马融合以一己之力，打破了社会对孤独症的认知屏障，也让很多自闭症孩子的家庭看到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魏晓琼：今年是第四个年头，‍‍第一年的时候去食堂，孤独症的儿童是眼中无人，眼中无物的，他看到你像没看到你一样的，‍‍到现在我们的孩子，这样我跟他们相遇的时候，会主动跟你打招呼，或者说有一类孩子，‍‍至少你去跟他打招呼，他会回应你。‍‍其实这个是非常要紧的，也就是说他的‍‍感知觉和社交能力在扩大。那么从这一个文化课就是‍‍我们这个学科上面来讲，我们比如说像郭敏燕郭校家的孩子，‍‍他能够流利的读课文，做算术，甚至于英语，‍‍如果不经过教育是无法想象的。‍‍而且我们现在也是在探索，‍‍就是说我们天马的融合，跟外面的教培机构，跟‍‍公立学校当中的随班就读，我们之间的区别在哪里？‍‍我们天马的优势在哪里？第一，他们做的是半融合，没有跟普通教育结合在一起，他的学科知识，他的社交面都没有那么的广泛。‍‍那么第二个，相比于公立学校随班就读，‍‍他是没有旁边陪同的老师的，而我们是有影子老师陪伴的，还会根据他的每个孩子不一样的情况，为他开设个训课，‍‍然后来巩固和提升他各方面的能力。‍‍所以我认为我们的融合从专业性和融合度上都是兼容的，‍‍在国内来说，我认为我们是做的比较好的。

因为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成绩，和较高的社会评价，有很多教师选择加入天马融合教育，影子老师宋玲在天马工作已经一年时间了，她也和天马融合的发起人郭敏燕一样，原先并不是特殊教学的老师，只是一名四处寻求孩子教学方案的家长，在陪伴孩子的几年里，她到过很多地方，跟着孩子参与过干预和教学，也自学了很多方法、参加了很多相关的培训，硬生生把自己炼成了这方面的“专家”，后来她认识了郭老师，在郭老师的感召下，成为了天马全融合教学的一名影子老师，她无比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

宋玲：孩子已经‍‍9岁了，4岁左右开始发现他不对劲儿。‍‍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因为‍‍还要考虑到孩子的生活怎么办，还有自己的收入要考虑，因为这个干预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然后花费是非常大的，不管在哪个机构，哪怕是在老家一年的费用也是比较高的，到这边来就更高一点，‍‍要考虑到经济问题，所以中间阶段我是全程陪读的，‍‍在上海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是一边陪孩子一边有工作这样子。‍‍‍‍我们两个在天马这里，‍‍学校给我们的照顾也比较多的，考虑到我有孩子生活，包括学费各方面的压力，给我们有分配宿舍，然后平时工作上还有‍‍同事们互相都很照顾的。

尽管宋玲如今也成为了天马融合教学的一员，但她并不是自己孩子的影子老师，她说，如果那样做，反而对孩子的进步不利。

宋玲：影子老师对这类孩子的陪伴和教育是很重要的，首先，家长进入学校，精神上很焦虑。其次，如果家长作为影子老师的身份去陪伴自己的孩子，孩子和你之间的‍‍亲子关系还是师生关系，这个是很难划清楚的。孩子对你平时生活中‍‍你给他的一些底线，他知道的，比如说我怎么样耍赖，妈妈就一定会给我怎么样，作为老师的身份，有些原则我们是要坚持的，‍‍我们要清楚什么样对孩子是比较好的，更好的让他去适应学校，适应社会的。

在众多的陪读家长群体中，像宋玲这样最终成为老师的家长是比较个别的例子，天马不仅让她的孩子享受到了很好的融合教育，而且也得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这对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她来说，是一个优解。而对于其他家长来说，孤独症孩子的出生和成长往往会大量牵扯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很多家长甚至因此放弃工作，租住在天马附近，个中艰辛可想而知。金华的林女士就是其中的一位，她原本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为了孩子，只能选择辞职。

金华林女士：基本上就是我一个人带他。想想因为孩子小啊，还是需要陪伴他的，‍‍当地的话也没有更好的学校去接收他，比如说特殊教育，‍‍我跟我老公又不想把他送进去，因为毕竟特教的话老师也就是两个，‍‍然后孩子他们可能没有像在这里的话‍‍成长得快，‍‍因为这种孩子如果说不去‍‍引导他，或者是没有反复去强化他的话，他还是会倒退一点的，这样的话‍‍我们再去教他的话，这个困难就非常大了，所以我跟我老公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要有取舍。‍‍‍‍他在天马读书这两年，我感觉他心智成熟起来了，‍‍因为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也懂得就是说我要跟‍‍老师同学或者是我们父母用一种融洽的方式去沟通了，‍‍不能通过发脾气去解决一些问题，主要是这种改变比较大。‍‍然后学习的话‍，因为我们之前从来也没教过他，来这里变化也比较大，‍‍他现在会写字，也会去读一些‍‍认一些字、学习一些课文，然后玩游戏，这些变化还比较大的。‍‍生活方面，自己早上起床都会自己去叠被子，然后叠好被子都是枕头都放得很好，‍‍然后自己刷牙洗脸，包括晚上回家的时候，吃完饭啊，他会去洗碗，‍‍去擦桌子这些，进步还是可以的。叠被子我们叠了两年了，‍‍你要每天早上都要让他练习，‍‍所以叠了上千次不止了。

在天马融合班教学环境里，“融合”这两个字被赋予了很深刻的内涵，和作为人的社会属性“融合”、和正常生活“融合”、和将要独立面对的社会“融合”。也许站在孤独症孩子的角度，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每天要叠被子，为什么要叠成规定的形状，为什么自己要不断上千次的重复这个动作，所以人为的干预显得格外重要。这好像是把一张本就不平滑的白纸，不断抚平的过程，这一切只有心怀信念的人才有勇气和耐心去完成它。

魏晓琼：那么这几年做下来，一个是对‍‍融合生的了解，尤其是对融合生家长和家庭的了解，我觉得我们肩上的责任是很重的，‍‍而且做这一份事业真的是功德无量的，就相当于进入我们半融合的时候，‍‍他需要的是情感行为等等的一个稳定和疏导，‍‍我们做这一块，那么每一个人他能够立足于我们这个社会上，‍‍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上，他最后肯定是要自立的。‍‍所以当我们融合，‍‍他应该有这种我们说的文化和知识。那么‍‍再稳定他这个知识积累，让他能够‍‍自理和自立。

金华林女士：我觉得应该是每一个有这样小朋友的家庭，‍‍尤其在孩子小龄的阶段，家长是非常的期待，就是他‍‍能有一个巨大的转变，就是说圈内有一个话叫“脱帽”了，‍‍能融入集体的生活了。因为现在郭老师她们做的，整个我们融合教育做的是全生命周期，‍‍也就是说孩子现在接触的是义务教育阶段，那么后面应该是‍‍有孩子职业培训的这样一个方向，‍‍根据孩子的能力到一定的年龄和一定的能力的时候，看是继续走‍‍学业还是走职业化道路，觉得‍‍以后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

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有很多的不同，我们接纳不同，如果执意要把这种不同称之为缺陷，那我们愿意用爱填满这缺失的一角。到目前为止，海亮教育管理集团已拥有5所融合小学和1所融合幼儿园，145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孤独症儿童及家庭从中受益。在刚刚过去的4月2日世界孤独症关注日这一天，在未来生活中的每一天，我们呼吁更多的人用更多的爱守护这个群体，因为我们坚信当生命成为谜题，唯有爱才是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