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新闻媒体在报导女性运动员时,常常公开贬低、嘲讽她们。这种性别歧视现象如今有了一定的改善,然而,女性运动员仍因自己的性别而受到不公平待遇。现在,媒体关注的焦点往往在她们的身份,例如女友、妻子、母亲,而将她们赛场上的表现轻描淡写带过。
Cheryl Cooky对此深有感触。在过去的20年间,她看了不计其数的体育新闻,这些报导都美其名曰性别平等。然而,她目睹了解说员大肆拿女性运动员开粗俗玩笑,还有的解说员公然将她们当作性幻想对象。这种明目张胆的性别歧视虽然越来越少,但不得不承认美国社会在性别平等方面还有待加强。
Cooky是普渡大学美国研究学的一名助理教授,她与同事们从1989年开始追踪电视运动比赛转播。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发表在去年的《通信与体育》(Communication & Sport)杂志上,他们得出,关于女性的体育报导文章质量较差,且不像报导男性运动比赛那样充满热情。
说起奥林匹克运动会,Cooky不禁联想到查尔斯·狄更斯的名言。这项全球性的运动赛事在报导女性运动员时,令人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奥运会可能是唯一一个女性运动员受到同等关注与赞美的赛事。然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关奥运会的报导也充满了对女性运动员的偏见。无论这名女性获得了多大的成就,媒体往往都会拿她和男性运动员做对比,或是将重点放在她的妻子或母亲身份上,而忽略了她的成就。
今年的里约奥运会也不例外,媒体在报导女性游泳选手夺得金牌时,将功劳归功于她的教练老公,此外,还将著名游泳好手凯蒂·莱德基称为“女版迈克尔·菲尔普斯”,在提到铜牌得主Corey Cogdell-Unrein时称其为“芝加哥橄榄球队队员的老婆”。(事后,《芝加哥论坛报》为头条新闻和推特上的不当言论致歉,辩称他们只是想将国际新闻弄得接地气一点,不料适得其反。)
Cooky表示:“体育新闻撰稿者不知如何恰当地描述女性运动员,只好将她们的身份拿出来说事,写写她们是谁的妻子或母亲,或者给她们冠上‘下一个迈克尔·乔丹’之类的称号,让新闻看起来有趣一些。”
Suzanne Leonard是西蒙斯学院英语系的助理教授,她的研究方向是女性在文学、电影、媒体中的地位,她表示,将女人与身边的男人扯上关系,而非将目光放在她们自身的成就上,这种现象并非体坛独有,其他领域也存在。
Leonard说道:“不论女性在各自的领域有多么出色,人们往往更关注她们的私人生活,人们觉得家庭对于女性来说比事业更重要,而男性却非如此。”她补充道,奥运会只是将这种现象放大得更明显而已。
举例而言,美国奥林匹克委员会在8月4日发表了一篇综合报道,大谈美国国家队里的几位母亲选手。
文中写道:“母亲是一份全职工作,奥运选手也是一份全职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要同时扮演好这2个角色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然而以下10位奥运选手做到了,她们既是成功的母亲,又是优秀的运动员。”
一些媒体认为,带有偏见的传统女性故事更能吸引读者眼球,这是一种商业手段。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奥运频道首席市场总监John Miller解释道,该频道之所以延迟播出里约奥运会开幕式,是出于观众需求:“收看奥运会的观众并非体育迷,我们的女性观众要多于男性,对于女性而言,她们在乎的不是比赛结果,而是比赛过程。奥运会对她们来说就像是一场终极版真人秀,亦或是浓缩版的迷你剧集。”
Cooky和她的同事们则对此言论嗤之以鼻,认为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等媒体一厢情愿地把一小部分人的喜好当作所有人的共同想法,然而实际上这些媒体对于“体育迷”的定义本质上就是一种大男子主义。
Cooky表示,传统意义上的“体育迷”往往必须对各类数据、运动员状况、队伍比赛史了如指掌。然而,这使得单纯喜欢看体育比赛、追踪体育新闻的女性感到不自在,她们都不好意思自称体育迷了:“本来一个简单的兴趣变成了一场数据比赛,赢家才配叫体育迷。”如此一来,媒体纷纷依据各自的报导习惯来定义自家的受众群体,打着迎合观众的旗号行性别歧视之实。
因此,女性运动员被强行牵扯上她们的家人也就不令人意外了。如果说现在媒体将女性运动员描述为有竞争力的母亲或妻子,和过去的粗俗玩笑、性幻想相比,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但不可否认还是存在性别歧视现象。Cooky的研究表明,此类报导和男性运动员获奖时媒体的那种雀跃与激动相比,仍然显得无聊且平淡。
2014年,Cooky和她的同事们记录了各类体育新闻,重点关注3家在洛杉矶当地播出的媒体,以及娱乐与体育节目电视网的一小时节目SportsCenter。
在电视上,男主持人解说男性运动员比赛时“语气兴奋、清晰有力、音调高八度,基本上是用喊的”。他们常常使用等“重挫对手”、“开足马力”、“致命一击”、“战术大师”等语句来描述赛况。
而在解说女性运动员比赛时,则单调而乏味,仅仅是不带感情地陈述事实。打个比方,一位主持人在向观众介绍即将登场的沙滩排球预热锦标赛时说道:“如果你明天没什么事情可做,那就静下心来看一场在长滩举行的沙滩排球赛吧。”那场比赛的主角是谁呢?正是3届奥运会金牌得主凯莉·沃尔什·詹宁斯。
据Cooky研究,只有少数电视节目在解说女性运动比赛时会充满激情和热诚,像解说男性运动员一样既保持专业水准又兴奋难抑。大部分主持人都会把话题转到女性运动员的身份上,开始聊起她们作为妻子或母亲的生活。
不过,有些女性运动员会主动谈及自己的私人生活来增加曝光度。2014年,国家女子篮球联盟的传奇球员坎迪斯·帕克和丽萨·莱斯利在节目上大谈自己作为母亲的感受。
莱斯利向记者表示:“妻子和母亲这2个头衔是我最喜爱的称呼。人们常常问我是否想念打篮球的那段时光,我总是坚定地否认,因为我喜欢作为一名妻子的感觉,我喜欢下厨房,我喜欢呆在家里。”
达娜·沃尔默曾数次摘得奥运会金牌,现在育有一名年幼的孩子,她在里约奥运上自称是一名“出征的母亲”。
诚然,一位世界顶级女性运动员怀孕生子后回到赛场,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Cooky表示,自己的研究并非意在剥夺女性们因自己成为他人的女友、妻子、母亲而骄傲的权利。
Cooky说道,真正的问题在于,女性运动员的这种心态实际上是很矛盾的,人们本可以只关注她们赛场上的风采,然而她们却想塑造一个比赛与生活两不误的完美形象,这往往会掩盖了她们在赛场上取得的成绩。对于男性运动员而言,则不存在这种困扰。
Leonard认为,体育新闻主持人应该更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聚焦于运动本身。如果一名女性运动员拒绝生育,无法想象美国全国广播公司会对她做出何种评价。她表示:“这个社会对女性运动员有着统一的评判标准。”
要想改变这种现象,减少性别歧视类体育新闻,仍然任重道远。Cooky和她的同事们给出了3条建议:一是将女性运动员的新闻数量提高到与男性一样;二是在播报女性运动赛事时,要采用和男性一样的方式,要用相同的解说、图表、配乐和采访;三是雇佣愿意遵从前2条要求的主持人。假如家庭生活或恋爱关系对于介绍运动员们确实必不可少,那么记者在采访男性与女性运动员是应提出同样的问题,不能区别对待。Cooky总结道:“这并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只是报道一名运动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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