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日举行的第四届中国国际女性影展上，笔者观看了一部特别的影片《强奸》。

《强奸》讲述的是导演琳达·施泰因霍夫（Linda Steinhoff）自己的故事，她既是主演，又是导演。

导演、主演琳达本人

15年前，她曾遭受强奸，由于当时缺乏正确的帮助和指导，她没有选择报警，没有对强奸者提出指控。此后，她尝尽一切能够让她忘记那件事的方法，然而，那终是徒劳。等待她的，仍是诸多的药片。最终，她还是决定诉诸法律，并用电影的方式记录下了这煎熬的三年。

电影片段

影片并没有涉及过多关于强奸事件的本身的镜头，甚至连“他”的一句引言都没有出现过。在观影结束后的交流活动中，琳达谈到，不让“他”出现对她来说是一个困难的抉择。

她想到哪怕在影片里透露关于他的一丁点信息，在当今发达的信息社会中，他在现实生活中将遭遇到的歧视、排斥或引起的恐慌会不堪设想。他现在也有家庭、工作单位，那只是他曾经犯下的一次错误，并不能证明他自身带有威胁性，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强奸犯。

“这部电影不是报复”，琳达说。我想，没有透露有关强奸者任何身份特征的信息，就是琳达只想与众多观众讲述和分享自己的故事，自我赋能并传递力量的最佳力证。

电影《强奸》海报

然而，影片当中出现了另一个因犯强奸罪而获刑的男子形象。他犯了两起强奸罪，被判处9年有期徒刑，现在仍在服刑中。他在影片中也一直以背影或剪影出现，没有正脸，通过身形可以判断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性。

以采访另一个强奸罪犯的形式，强奸受害者得以与强奸者进行对话，琳达的这种处理方式，既保护当事人的隐私，也给观众留下了有关强奸者的想象空间，帮助澄清许多关于强奸的迷思。

强奸迷思之一：受害者有错，应当责备受害者。

琳达一直觉得遭遇强奸是自己的错，自己应该为此负责。强奸者听后说：“只有一个罪犯该对此负责：强奸犯。”

和琳达一样，很多遭遇强奸或者普通的社会民众都认为遭遇强奸是受害者的错，所有的指责在事件发生后都指向受害者：“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你为什么要跟着进他的房间？”“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为什么没有进行殊死抵抗？”……

这些指责受害者的话语似乎听起来全世界都一样，却没有人想到去质问强奸者：“你为什么要强奸？”“你为什么违背受害者的意愿？”“你为什么会采取暴力手段？”等。

下一次，当你在听说强奸的案子时，请坚定地告诉受害者，那不是她的错，只有一个人应当为此负责，那就是强奸犯。

强奸迷思之二：强奸犯应该长什么样？

在影片开头的街头采访里，受访的市民对强奸犯是这样描述的：面目可憎、有色人种、大个子……已有的新闻报道或者关于强奸者的描述似乎在公众的脑海里塑造了一个典型的强奸犯形象，符合那一形象才可能成为强奸犯。

琳达在影后交流中谈到，她想通过电影讲述自己故事的一个初衷，就是想告诉观众们没有典型的强奸犯形象，也没有典型的受害者形象，并非所有的强奸犯都是低学历、粗鲁的混混；而像她一样受过良好的教育的普通女孩也可能成为强奸的受害者。

强奸迷思之三：女性遭遇强奸是因为她们穿着暴露

当正在服刑期间的那个强奸犯被问到他认为女性遭遇强奸是因为她们穿着暴露吗？

他说并不是，至少他的案子不是这样的。他强奸的妇女穿着大衣，并没有穿着暴露。实际上，对性侵犯和强奸的研究也表明，受害者遭受到性侵犯与强奸和穿着暴露并没有因果关系。并不是受害者的穿着引发了犯罪。

琳达在现场跟观影者们交流

影片的故事从她决定提出指控开始，因为是纪录片，她既是导演也是主演，她无法预知到事件的进展以及她自己的真实反映，只能写了长长的脚本，把每一种可能性都考虑周全。

律师告诉她诉讼是艰难的，从立案到开庭整个过程可能要一年。刚开始，警方甚至不愿立案，因为案件发生在十五年之前，已经超出了诉讼的时效。

在她律师的帮助下，案件进入到了艰难的举证阶段，她不得不去参加评估，让专家判断她的病症是否是因为遭受强奸应激不当而引起的；她不得不提供大量的证据材料。由于当时没人告诉她遭遇强奸后该如何正确应对，她当天洗了澡，没有留下对方的体液证据等。她尽一切可能提供罪证。

“直到他被证明有罪前，我都觉得自己是在说谎；”如果案件不能进入诉讼阶段，“他甚至连被起诉都不知道。”从琳达在举证过程中的自述我们可以看到，强奸犯不被定罪对琳达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折磨，这对琳达而言，似乎意味着法律也不认为他有罪，而自己才是应该为遭受到强奸而负责的人。

最终，案件因为证据不足而不被法院受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琳达的律师一直反复向琳达强调，法院不立案并不意味着强奸案不存在，这只是对证据的合理怀疑。看到这儿，我想可能很多人都会和我有同样的疑问：为什么是由受害者举证被告方有罪，而不是被告方举证自己无罪呢？就像琳达所说的那样，整个过程都是受害者在努力向医院、向警察、向法院证明自己被害，一次次剖开自己的伤口证明自己受到伤害，而无关实施犯罪的一方。

影片里与指控并行的另一条线是琳达现在的感情，她的未婚夫在被问到如何看到琳达提出指控的这一举措时谈到，遭遇强奸是她生命的一部分，那件事影响了她的一生，不会终结，但可能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另一个视角。

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穿上婚纱的琳达和其他千千万万的新娘一样幸福美丽。她说结婚对她来讲意味着成熟，意味着承担起生命的责任。

帮助

面对强奸受害者，该如何做？

1、请一定告诉Ta们，“这不是你的错。只有一个罪犯该对此负责：强奸犯”

2、协助Ta们报警，保留好报警记录、医院检查存单等举证材料

3、协助Ta们积极寻求心理咨询、法律咨询等援助

本文作者：仇雪郦，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硕士，关注社会性别、亲密关系，致力于推动性别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