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北美常见的大型蝴蝶帝王蝶都会从美加边境飞4000公里前往墨西哥过冬，规模超过1000万只，成为地球上最壮观的动物迁徙大剧之一。

已在美国特雷霍特（Terre Haute）联邦监狱被囚禁了35年的政治犯奥斯卡·里维拉（Oscar López Rivera）非常渴望能再次见到这壮观的一幕。上一次他看到蝴蝶是在1981年入狱前。

“帝王蝶太令我着迷了，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小的昆虫是如何存活下来的？”他说。

今年73岁的里维拉是目前世界上服刑期最长的政治犯之一。在超过一半的人生岁月里，他都是在牢房里度过的。他的罪名并非谋杀或伤害他人，而是密谋煽动国家分裂。时至今日，他仍坚信自己的事业是崇高的：被美国视为领地的出生地拥有完全的独立主权。

1898年，美国与西班牙战争后，波多黎各成为美国殖民地。1952年美国给予波多黎各自由联邦的地位，但两者的关系非常特殊，波多黎各既不是独立国家，也不是前者的第51个州，但人民拥有美国国籍，持有美国护照，也能加入美军服役，还能独立成立代表团参加国际体育比赛，但却不享有参加美国总统投票和国会议员投票等政治权利。

1943年，里维拉出生于波多黎各西北部的圣塞瓦斯蒂安。从童年开始，他就对“国家”的状态非常不满。在他14岁的时候，全家搬到了芝加哥。18岁的时候他参加了越战。

这场战争改变了他的人生。“出发前，我以为我们去那里是带给他们自由，但在到达当地后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战争结束后，里维拉带着一枚铜星勋章回到芝加哥。“我感觉自己需要改变，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人生。我能理解殖民主义对当地人的影响。”他说。

里维拉回到伊利诺伊州后，发现当地波多黎各社区的毒品、失业、住房、医疗和教育到了可怕的地步，于是投入到芝加哥当地人社区的建设中，并在那里成为秘密的波多黎各民族解放武装力量成员，成为社区里备受尊敬的活动人士和领袖。

从1974年成立到1983年被遣散，波多黎各民族解放武装力量被指控从事了140次对全美军事基地、政府办公楼和金融大楼的爆炸袭击行动，尤其在芝加哥和纽约最频繁。而他们挑选的目标都被视为“美帝国主义的象征”。

里维拉坚持认为，他们的行动针对的不是人。“对我来说，人命是神圣的。”

1975年，该组织宣称对纽约下曼哈顿弗朗西斯酒馆爆炸事件负责。事件造成四人死亡，50多人受伤。两年后，美孚石油公司驻纽约的一名雇员被该组织杀害。但里维拉本人否认参与了这两次行动。

里维拉等人被捕时，声称自己是反抗美国对波多黎各进行殖民统治的战士，要求给予他们战俘地位，且美国司法机构无权将他们当做罪犯，应该将案件交由国际法庭处理。但美国政府驳回了这些主张。

最终里维拉被判55年监禁，被指控的其他罪名还包括实施抢劫，以及参与跨州运输武器。

1988年，他的刑期被延长到70年，原因是一名企图越狱的囚犯在被捕后称里维拉也参与其中。在后来的12年时间里，他被囚禁在一个6平方米左右的水泥隔离牢房，不见天日。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与绝望。

“在刚入狱时，我就告诉自己：他们可以把我关起来，但时间仍是我的。我要把它用于我的事业。从起床到上床，我都保持活跃的状态。”里维拉在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这么说。

每天4点起床，里维拉先做40分钟的身体锻炼。他还一直保持着阅读的习惯，现在读的是已故作家爱德华·萨义德的《东方主义》，此前已读过《纽约客》撰稿人梅耶（Jane Mayer）关于右翼亿万富豪慈善家的书《暗钱》（Dark Money）。

另外，里维拉也教其他囚犯读写西班牙语。此外他还沉迷于画风景画，仿佛将自己从监狱抽离到外部世界中。渐渐地，他发现了自己对帝王蝶式自由的向往。

由于辈分高，其他囚犯都称呼里维拉为“老爹”。他还经常把自己与已故南非前领导人曼德拉相提并论。曼德拉在南非的监狱里被关押了27年，引导南非人民通过有限暴力实现了独立。

如果没有人干预，里维拉应该被一直关押到2023年6月26日，届时他将满80岁。

事实上，1999年8月，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就对里维拉减刑：10年后被释放，但他拒绝了，原因是另一名同志卡洛斯·托雷斯（Carlos Torres，于2010年7月获释）当时未获类似待遇。

“在越南的时候，我不会把其他人落在身后的，这不是我的作风。”他说。

现在，他的机会又来了。美国总统奥巴马正起草离开白宫前释放最后一批罪犯的名单。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南非大主教图图、波多黎各总督Alejandro García Padilla、前美国总统卡特、民主党总统参选人桑德斯以及多个人权组织都在说服奥巴马特赦里维拉。10月9日，数千名支持者在白宫外聚集，要求奥巴马释放他。

里维拉对此始终保持乐观，“我别无选择，只能保持乐观。希望，是我们永远不应该丧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