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要睡觉、起床、上厕所、喝咖啡，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为什么人们还有动力生活下去？为什么人们还要这样做？生活就是一场通往死亡的漫长旅程。因此，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你将赚更多钱。特立独行是一件有趣的事。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兴趣，然后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快乐，发现你自己的独特之处，做你自己的男神、女神……”——罗伯特·柏克（Robert Burck）

“我的丈夫就是我的美国梦，因为他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他就像是我的天使。他陪伴我走过了人生的低谷和高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这也是我爱上他的原因。”——帕蒂，罗伯特·柏克的妻子。

《裸体牛仔宣言》（The Naked Cowboy Manifesto）或许能够揭开人类自身状态的所有谜团。它也可能毫无意义。因为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参透其中的含义。

摄影师达伦·奥尼茨（Darren Ornitz）是少数几个有幸阅读罗伯特·柏克日记的人。在过去的18年中，罗伯特·柏克一直在时代广场出没，他的装束通常只有一顶牛仔帽、一条内裤和一双牛仔靴，同时他还会带上自己的吉他。

绝大多数人把裸体牛仔罗伯特视作是纽约时代广场上一个有趣的街头艺人，外地人来到此处总是会想要与他合影。但在过去几年中，奥尼茨发现，裸体牛仔还是一个哲学家，他把近二十年来对人性和人类愿景的感悟都写在日记里。

裸体牛仔是一个复杂的男人塑造的一个简单形象。柏克与裸体牛仔女郎帕蒂结婚，帕蒂来自墨西哥；罗伯特同时还是唐纳德·特朗普的忠实支持者。他曾跳过一段时间的脱衣舞，他很喜欢为陌生人带去欢乐，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比裸体牛仔本人更让我们吃惊的是，他与摄影师奥尼茨之间建立起了无比亲密的关系。奥尼茨的这组照片向我们展示了一种独特的魔力：如果我们能卸下彼此的防备，人与人的交流将变得更加真挚友善。《裸体牛仔宣言》这个摄影计划的题目源自于罗伯特·柏克的日记，整组照片不可避免地传达出些许政治意味，但更多的照片流露出私人性和隐秘色彩，就像是两位老友在一个清冷的朗夜对酒叙旧。

因为我们没能说服奥尼茨将完整的宣言提供给我们，所以我们问了他一些关于作品和摄影主题的问题。

“我不会对任何事感到内疚。我总是认为，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我做的事可能会被你们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但我认为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你是如何认识罗伯特的？你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是怎样的？

遇见柏克算是我人生中比较意外的一次遭遇。2013年，我偶然结识的一位摄影编辑让我在时代广场发掘一个有价值的故事，时代广场是纽约最让我反感的地方。当我从办公室出来走上第七大道的时候，一个自诩‘黑发裸体牛仔’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但他吸引我的原因却与往常不同。他没有演奏吉他或是将女游客举到他的肩膀上，而是穿着他的牛仔制服悠闲地走在大街上，看上去他已经完成了一天的表演工作。

我跟随他走进了一个停车库，穿过人群，来到了车库的角落。有三个其他的裸体牛仔/牛仔女郎在那里聊天。我找到了裸体牛仔的巢穴。罗伯特·柏克从白色攀梯上爬下来，出乎我意外的是，他非常温暖又热情地向我致以问候。

他问我，能为我做些什么。我告诉他，我是一名摄影师，正在寻找好故事。不久后，我就受邀参加了柏克和他妻子帕蒂的一个私人游轮派对。5年后，我两度前往辛辛那提拜访柏克的父母，从那里了解了他的整个家庭，跟着柏克在暴雪中前往时代广场进行拍摄，也和他一起去过许多不知名的浴室。

总有人想要走近罗伯特。你是如何赢得他的信任，与他建立起这样亲密的关系，并走进他的生活？

无论我在纽约拍摄裸体牛仔，还是在巴拿马记录犯罪团伙的故事，我总是会提前了解我的故事，然后对这个故事形成真正的兴趣，理解它，并了解故事中的人物。对于那些让我进入他们生活的拍摄对象我总是心存感激，同时我也时刻告诫自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比任何故事本身更重要。具体到罗伯特这个拍摄计划，他本人很希望获得公众和媒体的关注，所以在一开始我提出要拍摄他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但我拍摄地越多，我们也越了解对方，他也越是能够发现我的好心。信任需要由交往双方共同铸造，直到他开始邀请我走入他更加隐秘的生活，例如，在2014年圣诞节，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辛辛那提看望他的父母。

罗伯特在皇后区的家中写日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最健康、最漂亮的男人。我在日记中写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内容。这些特质深深地塑造着我，我没有办法拒绝，只能任其自由生长。”——罗伯特·柏克

时代广场停车库的休息室：“我一直想成为最性感、最火辣、最坏的男人。我按照我的想法做了，谁不愿意呢？谁不想要变得有魅力、有吸引力？”——罗伯特·柏克

你承诺不向任何人分享完整的宣言，尽管如此，你还摘取了他日记中的一些话。为什么这对于罗伯特来说非常重要，你又为什么一定要信守这个诺言呢？

说实话，我其实不知道这对于罗伯特来说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但当他把日记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向他保证，为了感激他愿意将日记分享给我，我会对他的日记守口如瓶。这些自我剖析式的独白中充满了大量个人化、揭露性的隐私内容，很可能被居心叵测的人恶意解读。

你可以从日记中随便摘取几条，然后就可以从字句中分析罗伯特，标签化“他是谁”，然而事实上，他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都是一个由各种思想、感情交错而成的综合体，并且不断地探索着我们与自己以及外部世界的关系。

对我而言，这份宣言像是一张完整的光谱，记录了人类的理性、困惑以及潜能，从我们心底最恶的念头到利他心理、同情同理心，都包含在其中。你只有与这份宣言的作者长时间接触，充分地认识、理解他，你才能够把握这份宣言的完整内涵。我相信我从宣言中摘取的内容能够较为客观地反映罗伯特的真正形象。

皇后区的家，墙上挂着柏克夫妻的结婚照。“我是一个血性十足的美国汉子。我是美国的缩影。带上你的家伙，用你的企业家精神，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就是美国精神的写照。”——罗伯特·柏克

罗伯特私下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否会以幽默的方式讲述他做过的事，抑或他是个严肃的人？甚或两者兼而有之？

罗伯特的个性很复杂，不能简单地归类！他当然有很极端的性格。他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比较以自我为中心的，但同时他又非常友善，很有同情心。有时候，他似乎是一个‘难以相处’、性格火爆的‘美国汉子’——但有时，他又非常绅士、沉静而开放。他对于事物有坚定的自我认知，但同时也愿意听取不同的意见，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观点和意见是亘古不变的。

他总是按照直觉行事，因此显得颇为莽撞，但他也能够沉着冷静、三思而行。他似乎总是很睿智，能轻易地发现真理，但有些时候也会变得困惑、不谙事理。

当谈到他所做的事，他会用幽默和严肃两种不同的方式讲述。他会非常认真地对待规定、工作和承诺，但涉及到表演和角色时，他根本严肃不起来。想要用裸体牛仔这个形象来代表他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他在一次采访中谈到过这样一个经历，“今天我在时代广场和一个男子合影，他穿的T恤上写着‘我乃弥赛亚，凡问必复’。我向他走去，给了他一些钱，和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跟他说：‘恭喜你，欢迎入伙。’”

“做一个裸体牛仔就意味着成为这个疯狂世界中的一切。”——罗伯特·柏克

在停车库里锻炼。“人们来看我表演，我给他们带去快乐。高大、自豪、身材健硕、体型姣好、绅士而友善，合理地处理一切。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打从心底地相信，他们应该能做一切他们想做的所有事。——罗伯特·柏克

在《裸体牛仔宣言》中，你最喜欢的章节是什么？

事实上，有两段文字我非常喜欢。第一段是：“如果我花更多时间思考如何改善和提升你的人道服务水平，我的生活将变得更好、更有成就感。”如果每个人都思考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很好吗？

第二段话是：“之于我，如果你等着像耶稣一样的人来救你，而看不到真正的救赎者就是你自己，那么你不可能得到幸福。”无论这句话是他像圣哲那样脱口而出的金句，抑或是来源于他的个人经验，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有价值的参悟。我们总是认为这个世界在针对我们，我们怨恨，我们横加指责，我们评判，然而事实上一切障碍都来自我们自己，来源于一个透过有色眼镜看世界的心灵，我们所有人都面临着相同的情况，只不过遮蔽心灵的原因千差万别。很多时候，我们都意识不到到，我们眼中的世界其实是感官的折射，我们从不花时间理解自己的内心，而一味地将原因归结到外在事物上。以我有限的个人经验来说，发现‘救赎者就是你自己’是重要的第一步，不仅对你有帮助，同时也能让其他所有人受益。

“如果问我，为什么我会做出那些事，那是我赞美上帝的方式，这同时也是在赞美我自己。如果你等着像耶稣一样的人来救你，而看不到真正的救赎者就是你自己，那么你不可能得到幸福。”——罗伯特·柏克

在跟罗伯特相处的过程中，哪个瞬间给你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很多时刻都让人难忘，但我最难忘的经历还是那次与罗伯特一同回到他辛辛那提的家中，度过了圣诞节前的几天。罗伯特、帕蒂和他们的朋友约翰尼聚到了一起。约翰尼无家可归，罗伯特像家人一样保护着他。与来自各个地方的陌生人见面、交谈，听他们讲故事，被邀请到他们的家中做客，这样的亲密体验让我这个摄影师感到有些不习惯。

我还记得，第一天晚上我睡在罗伯特父亲家的起居室里，圣诞树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每隔一小时布谷鸟钟就会把我吵醒，让我意识到我在一个新地方过夜，我至今还在想：‘我究竟为什么会睡在裸体牛仔父亲的房子里？’这是一段神奇的经历，我和罗伯特的关系当然更近了一步，后面的几天，他的家人还与我分享了很多故事。

罗伯特和帕蒂与父亲对话。“我很高兴能够有一个深爱着我的家庭，并且他们总是希望我能过得更好。我的家人发自内心地为我取得的成就感到欣喜，事实上，就是他们让我感到富有。”——罗伯特·柏克

你分享的宣言中有这样一段话：“我的信息每毫秒呈指数性增长！！！”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来描述罗伯特所谓的信息？

“他所说的信息是指，我们每个人都有无限的潜能，我们能利用这些潜能塑造我们自己的生活，并通过刻苦的工作去改变周围人的生活，我们还能将目标付诸实践，驾驭生活中的起起伏伏。”

“唐纳德·特朗普是人生赢家。他佐证了我每天都在说的话。对我来说，他是刻苦工作、大胆无畏的代表。我爱他。他白手起家、谈天说地，最终获得成功。当然他也会说一些蠢话，但每个人都会出错。我认为他是一个赢家。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想成为世界上最有名、最有钱、最成功的男人，然后为之奋斗。我认为他实在太优秀了。”

罗伯特有一些强烈的政治倾向，甚至还想要竞选总统。他是否经常公开地谈论政治，还是只有被问到了，才会发表自己的观点？

自从我遇到他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在发表自己对国内政治和国际事务的看法。在过去几年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我一直静静地听他表达观点，但随着大选将至，当他问我对于特朗普的看法时，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罗伯特告诉我很多东西，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对于我来说，这些都契合了他所恪守的那种自由思考方式，所以（支持特朗普）或许只是他对自己真实的政治身份感到困惑和不确定！事实上，他最近问我愿意出多少钱来赌特朗普赢，我总感觉赢他的钱挺不正当的，所以我只跟他赌了100美元。

在家里数钱。“我很荣幸成为了美国偶像。很快我就发现了娱乐圈的秘密，它的特权和责任。”——罗伯特·柏克

罗伯特的妻子如何评价他的工作？她支持吗？

有一件事让我感到非常遗憾，那就是在过去几年中，我没有像了解罗伯特一样了解帕蒂。帕蒂的个人故事引人入胜，我很尊敬她，也很欣赏她。她非常支持罗伯特的工作，同时她也是一名裸体牛仔女郎。和所有的婚姻一样，他们的婚姻也并非一帆风顺，两个人的看法有很大出入，特别是涉及政治领域，但她这样跟我说：“我的丈夫就是我的美国梦，因为他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他就像是我的天使。他陪伴我走过了人生的低谷和高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这也是我爱上他的原因。”

“我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能阻挡我实现目标的人。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赞美上帝，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变得富有、举世闻名，同时能够每天开心。当我遇到帕蒂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已经足够成功，而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婚姻更能为我的人生添砖加瓦。”——罗伯特·柏克

你认为人们对罗伯特最大的误解是什么？

每一年，罗伯特接触的人有百万之众，我听到人们为他起各种各样的绰号。我可以想象并没有多少人曾试图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了解他的观点和看法。也没有人意识到罗伯特从事的这个职业需要他投入多大的精力和精神准备，需要他保持健硕的体格，同时每天又以笑脸迎人。但无论你如何评价他，在时代广场上有多少其他街头艺人能获得像这他这样的名声？

你把罗伯特当朋友吗？你从他身上获得了何种启示？

我们当然有不同的看法，特别是在政治问题上，但我毫无疑问把罗伯特当成是我的朋友。尽管我们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差别，但我们总是能发现共同点。

友谊和专业性是很难两全的。作为摄影师，我更多地应该是一个见证人，但当你花了很多时间在一个人和他的家人身上时，你很自然会与拍摄对象产生一种情感纽带，让你很难从作品中脱身出来。

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我很在乎罗伯特，很在乎帕蒂，也很在乎他的家人。若问我，从他身上获得了什么启示，他的自律让我颇为钦佩，他对自己的工作兢兢业业，他为自己制定了生活规范，并严格地遵守这些规定，以确保自己获得成功。他打造了一个成功的个人品牌，我希望能像他一样，以无比的专注和热忱追求自己的目标。他发现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工作秘诀，并且每天认真地贯彻执行。

“你将活在你创造的生活里。你活在地球上，你是一个有限生命的个体，你终将走向死亡，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得到，只要你还活着，你就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大胆去做吧。”——罗伯特·柏克

你曾采访过罗伯特，他说：“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我的身上看见他们自己，看到他们渴望的，看到他们讨厌的。我就像是其他人的一面镜子。”罗伯特是否是你的镜子，照见你的某中国特质？

每一次我们与人交流，我们都有机会重新审视我们的想法、我们的判断、我们的观点和我们的行为，特别是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并且这些人从第一眼看就与我们不同。

我们看似彼此不同，但如果近距离看，你会发现，我们有一套相同的思维模式。我们可以在彼此身上发现自己。从这个意义来说，所有人都可以像他那样成为我的镜子，让我照见自己。

更具体而言，我在罗伯特身上看到了不少我自己的影子，尽管我们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我们都想要更好的理解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在追索的过程中，我们充满了同样的困惑和领悟，我们都以自我为中心，但也充满同情心，愿意帮助他人，我们都面临着生活起伏波折的考验。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我们都是自己的裸体牛仔。

“我时常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会想像我的父亲那样成为一名朝九晚五终日工作的美国中产。”——罗伯特·柏克

翻译：韩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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