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越是临近最后，人们就越发意识到，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最大的敌人并非高喊“让美国再次强大”的共和党对手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而是她自己。“邮件门事件”、克林顿基金会丑闻和华尔街有偿演讲等始终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而当我们回顾希拉里这一年的参选过程会发现，尽管波折不断，但更好的运气、更好的规划和团队合作助其在竞选道路上险象环生一路向前。

完美“助攻”

2015年4月12日，希拉里正式宣布竞选下届美国总统。在那之前，来自华尔街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PAC)等早就开始动员她投入竞选。她的党内对手桑德斯多次公开指出希拉里依靠其获得了大额资助。

希拉里团队最初认为，要获得党内提名，最大的威胁可能来自现任副总统乔·拜登，因为他掌握着主流白人工人阶级选民的话语权。拜登的资历本来也足以让自己成为强有力的竞争者，他曾长期担任参议员，并出任过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他和工会组织还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和拜登相比，希拉里在政绩上可以说毫无优势可言。但是在2015年10月，拜登因儿子病逝而宣布不参加竞选。希拉里团队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除此之外，被普遍看好的马萨诸塞州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等人也没有加入选战，最终，希拉里的党内对手只剩下名不见经传的74岁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年迈的桑德斯在初选中的表现远远超过了预期，从叛逆的年轻人到娱乐明星，他收获了大量的忠诚支持者。

在初选投票第一站艾奥瓦州，桑德斯险些“扳倒”希拉里。这让桑德斯在随后顺利筹款，使他能够在整个初选过程中投放电视广告，与拥有深厚资金来源的希拉里展开竞争。

但桑德斯的弱点在南卡罗来纳州显露出来。他的收入不平等以及金钱政治的影响等核心主张并没有引起许多非洲裔选民的共鸣，这个群体认为自己经历的种族不平等没有得到重视。随着初选战场转移到了黑人选民集中的南部，由于非洲裔更偏向于希拉里，两人的支持率甚至相差80个百分点。

在初选的大部分时间里，桑德斯并没有针对希拉里的邮件风波，及其与华尔街大银行的“暧昧”展开攻势。在今年7月的民主党全国大会上，桑德斯在承认败选的同时还呼吁追随者为希拉里投票。在他发表象征着党内团结的主旨演讲时，台下为他投票的党代表们脸上挂满了泪水。

虽然桑德斯没胜出，但希拉里在对手的步步紧逼下被迫在贸易等问题上不断左倾，答应修改免除高校债务的提议，以便拉近与桑德斯“免费大学计划”政策主张的距离。另外，在大银行监管、上调最低工资以及医保改革等方面，希拉里团队也做出了一些更倾向于桑德斯所说的“进步”理念的承诺。

在第一次党内辩论期间，桑德斯还给希拉里送上了一份大礼，主动号召选民忽略对手的“邮件门”。“让我说一些可能不是伟大政治的话题，我认为国务卿没做错，美国人也厌倦了关于你那些电子邮件的事，”桑德斯当时说。

希拉里随即附和说，“谢谢你，谢谢你。我也是这样认为！”

奥巴马也一直是希拉里拉票活动的常客。8年任期即将结束，奥巴马的支持率持续稳定在50％以上，他凭借这一高人气赶赴摇摆州非常卖力地推销希拉里。美国资深时政记者Tamara Keith说，至少在最近100年的美国政治史上，首次有在任总统如此卖力支持继任者。

最后一个成全希拉里的，是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James Comey)。若非他临近投票日前一天宣布再次启动调查的希拉里邮件不涉及刑事问题，希拉里恐怕将损失更多积累已久的民调优势。

“黑天鹅”对手

在初选阶段，希拉里对共和党人特朗普并没有给予相应关注。很少有人相信这位口无遮拦的地产商人是来真的，因为往年大选特朗普曾多次声明要加入，但最后都没有成行。在共和党总统提名人辩论会上，希拉里团队根本不关注这张“大嘴巴”，也没有针对性地对他进行研究。

希拉里认为，这一代人会偏向于选择类似奥巴马那样的政界新星。2008年，奥巴马代表希望和变革，他的年轻吸引着大批选民，希拉里最终承认失败。在2016年大选中，共和党阵营的泰德·克鲁兹和马可·卢比奥被认为拥有类似奥巴马那样的魅力，这两名共和党希望之星也将来自婴儿潮一代的希拉里形容成“老古董”。

因此，当希拉里在纽约罗斯福岛上正式开启大选造势活动并发表演讲时，认为这两人才是最大的挑战。据后来维基解密所公布的希拉里团队内部电子邮件透露，希拉里的高级顾问们尤其关注佛罗里达州参议员卢比奥。“我开始担心卢比奥了，”民意专家和首席战略家本森(Joel Benson)曾这样写道，“他有更庞大的右翼支持群体，比杰布（小小布什）更强，他将是共和党人的最佳选择，可能会凭借拉丁美洲裔对我们形成真正的威胁。”

但最终，成功点燃白人中产阶级怒火的特朗普爆冷胜出。

媒体上都是他的负面新闻。特朗普的税收主张，种族歧视言论，对女性的态度，以及公众场合和社交媒体上“自我毁灭性”的发言，贯穿在整个大选竞选期间。

希拉里在全国大选中即将面临的，竟是这样一位有着明显缺点但又需要重新制定对策的“黑天鹅”对手，也许让她和全世界始料未及。

邮件门梦魇

在进入选战之前，希拉里就给自己挖下了大坑，包括在担任国务卿期间用于公务的私人电子邮件服务器，在离开国务院之后从事有偿演讲，以及与大财团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希拉里私设服务器的消息被爆出时，团队中的高级官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维基解密发布的电子邮件中，当时竞选团队主席波德斯塔(John Podesta)向竞选经理穆克(Robby Mook)发邮件询问后者是否已预估电子邮件问题的影响范围。

“我们在今年夏天提到了研究中的电子邮件，但被告知一切都会办妥的，”穆克在回复中这样写道。

希拉里的团队拒绝核实维基解密公布的电子邮件的真实性，也避开对任何内容发表评论，转而指责公布从波德斯塔的个人Gmail账号窃取的电子邮件是俄罗斯干扰美大选计划的一部分，还试图把焦点转移到对手特朗普身上，指责后者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眉来眼去。

“邮件门”一直是希拉里的梦魇。10月28日，正当希拉里首次与米歇尔·奥巴马同台造势几个小时前，联邦调查局(FBI)局长詹姆斯·科米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宣布重启邮件门调查。这次调查的重点是前国会议员韦纳(Anthony Weiner)，希拉里最亲密的助手阿贝丁(Huma Abedin)的丈夫。

而在此前的7月份，科米已宣布希拉里邮件事件不涉及刑事问题。科米说：“虽然我们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表明国务卿或她的同事有意违反有关机密分类信息的法律，但有证据表明，他们在处理非常敏感，高度分类的信息时非常粗心。”他的发言提出了更多的问题，选民也重新审视希拉里的诚信问题。

在选举日前10天，此前受到共和党抨击的科米将“邮件门”带回到了公众焦点。最终，邮件风波在11月6日出现戏剧性的反转。科米宣称，新的调查结果显示希拉里的行为不构成刑事犯罪，维持之前的结论。

希拉里的另一个噩梦是她在高盛等华尔街大银行的闭门有偿演讲。希拉里在巡回演讲中赚了数百万美元，外界普遍猜测她在这些公司高管的闭门会议中说了一些和告诉选民的不一样的话。

在初选临近结束时，桑德斯经常要求她公开演讲稿内容，但希拉里团队从来没有这么做。维基解密也发布了有关希拉里在高盛三篇发言的全文，她语气友好，大体上未对华尔街作出直接批评，并暗示当时对华尔街采取一些限制举措是出于“政治原因”。如果这些内容在初选期间被泄露出来，杀伤力可能更大，或许希拉里连初选那一关都过不了。

计划和激怒

希拉里喜欢做计划，或者说至少她喜欢谈论有关计划的话题。

她在最近几个星期的集会上曾这样说道：“我们平时会列清单，我们写下应该做的事，在完成后划掉。我想让你们把我们的施政计划当作清单，我们国家的清单。”

在9月底的第一场大选辩论前，希拉里的团队就很好地“计划”了一次有争议的事件。

当时，她的团队在几个摇摆州和全国有线新闻网上投放了一则名为《镜子》的广告。“就是这个男人，称女性为猪、笨蛋和狗，”希拉里在其中说道。

特朗普进行了回击。“他们针对我投放了数亿美元的负面广告，其中许多是绝对不真实的，”特朗普在电视节目上说，“这些都不是真实的，而是歪曲事实。这很不友好，而且我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这绝对不是一件友好的事。”

首场辩论当晚，希拉里还提到了多年前环球小姐选美冠军马查多(Alicia Machado)受特朗普侮辱的事件。当年特朗普称她为“小猪小姐”和“吃饭机器小姐”，带有明显的性别和种族歧视。

种种迹象表明，马查多事件是希拉里团队精心策划的完美案例。在辩论之前，团队就已经和她进行了交流，并拍摄了一段视频，让她回忆当年特朗普嘲笑她的体重，以及自己与饮食失调的斗争。这个视频还穿插了特朗普带着记者到健身房让他们观看她运动的片段。

在辩论进行的同时，团队在Twitter上发布了这段精心编辑过的视频。第二天马查多与记者进行了电话采访。

在那次辩论之后的整个星期里，媒体上充斥着特朗普和他的代理人/支持者关于马查多在选美期间增加体重究竟对不对的争论，远远偏离了需要传递的政策信号。

事实上，当希拉里知道了特朗普将是她的对手后，她开始实施区别于对待卢比奥等人的战略。她在公开场合把这名对手描绘成一个离群的“异类”，一个关系到共和党存亡的威胁，并强调他的气质“根本不适合”当总统。这一招似乎很奏效，特朗普的弱点再次暴露无遗。同时，这也使得这场选举看上去更像一场关于价值观和个性的竞争，而不是政策的较量。

由于团队的精心设计，特朗普一直疲于应付各种指责。另一方面，希拉里团队则通过推文，或是电视采访传递本方的施政主张。

尽管邮件门风波已暂时过去，但希拉里仍将面临如何赢回人民信任等艰苦挑战。如果能说服足够多的美国人特朗普不适合当总统，那么希拉里就将创造历史：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总统。她能否如很多人所期待的那样最终冲破那层最高、最结实的玻璃天花板，答案很快就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