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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时，我内心的OS是这样的：居然有人会觉得这部电影不好看？居然有人在说李安新片扑街？这些人到底是用身体的哪个部位在看电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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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很好看，是那种不加思索一目了然的很好看。当然，它还是那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很好看的那种很好看。

如果对投资人吹嘘《比利》的故事，恐怕很难吸引人：一群战斗英雄参加一个大型综艺节目的中场表演，表演完了，他们又回到战场上去了。

听上去意思不大，如果把故事改成，一群战斗英雄参加一个大型综艺节目的中场表演，表演中，观众全部变成了僵尸，战斗英雄只好一边打僵尸，一边拯救世界。

恩，好像，这样好一些了。

故事梗概，也就是那么回事，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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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用故事外在的波澜起伏来判断一位导演会不会讲故事。经常的一个误会就是，觉得李安不会讲故事，觉得侯孝贤不会讲故事。

事实上，他们都是讲故事的高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中场表演，只是从这里走到那里，见了一些人，又从那里走到这里，然而，要利用这个框架，来讲出一个人，乃至一群人内心的波澜起伏。比利·林恩要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决定了自己往哪去的问题。要讲好这些，该有多难啊。

视频：《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公映预告 李安暌违四年回归之作，时长约5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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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擅长的是不动声色，同时又暗流涌动。

在这场中场表演中，B班经历了什么呢。他们经历的就是美国的国民性。

《冰风暴》里，李安就表露过这种野心。在《比利》里，这种野心更不加掩饰，更肆虐。

B班经历的是，他们看到了在别人眼中的B班，也就是美国人眼中的伊拉克战争。放大一下，也就是美国人是怎样看待他们自己的，以及美国人是怎么看待他们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的。

美国人是如何对待他们的战斗英雄，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国家。一面是感激感动潸然泪下，一面是没心没肺完全不把你当回事。

美国人是不是因为这一点不喜欢《比利》不得而知。但《比利》确实是刺到了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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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这部电影的一个镜头是，国歌响起，大家都很感动，比利站的稳稳当当，表情和这个国家生产的其他英雄一样坚毅，泪水划过他的脸庞。只不过，他满脑海想象的是，他心爱的啦啦队女孩和光头的橄榄球队员一起滚床单的情景。

因为大兵芒果之前对他说过：一旦你回伊拉克，那个妞就保证会和粗壮的橄榄球队员上床。

这个镜头真是太美好又太刻薄了。它美好的像是李安拍出来的，它刻薄的又不太像是李安拍出来的。

估计李安的儿子李淳除了出演这部电影之外，也参与了这部电影的幕后，这个刻薄的镜头，最有可能出自他之手。

年轻人有时候比老年人要刻薄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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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片里，主流的价值观当然是反战。然而，与反战并行不悖的，还有一种超“级主旋律的，以我身为美国人而荣”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当然不是那么反战的，它至少是，支持别人去战斗，支持别人去送死的。

比如说《比利》里，比利的姐姐是反战的，其他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反战的，都是相当主旋律的价值观。

然而，《比利》里还有一种凌驾于这两种价值观之上的一种价值观：它是懒洋洋的对命运的一种接受，它是把反战和不反战都不太那么当回事，它是突然间心头澄明，超脱世事的了然于心。

在电影最后，比利抱着姐姐痛哭一场，放下了心头堆积已久的委屈，回过身来，就看到他的战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那。

这个超现实的镜头真是充满了开悟的喜悦。它有一种跳上命运的列车与它合二为一的轻松感，它有一种跳进命运的河流被它洗刷的洁净感，它有一种无论往哪去都开开心心的骄傲感。

再看后面那个镜头，比利对着每个战友说，我爱你。这让人想起《西游降魔》里领悟了《大日如来真经》的唐僧，他终于掌握了大爱与小爱。比利在这里，也终于跳进了他的大爱里去了。

《比利》当然是李安的电影，李安以前想讲的，他一直在滔滔不绝的讲。他在《少年派》里没讲完的，在这部电影里也如雷震耳的讲着。

李安，他怎么可能满足于只讲一个平庸的故事。

7

《比利》里触及到宗教的部分，看上去不多。然而，如果丢掉这微小的一部分，就很难真正的进入《比利》中去。

范.迪塞尔饰演的角色叫“shroom”, 意思是“致幻蘑菇”。他的理论系统看似来自印度教，其中一句很重要的话是“有因就有果，万事万物都是命中注定，如果我会死在战场上，那么杀死我的那颗子弹现在已经射出来了。”大意如此。

对印度教不是很了解，不是很确定印度教的教义有这个含义。但是就佛教而言，“有因就有果”是这样的，但是由此并不一定能推出“万事万物都是命中注定”。即使“杀死你的那颗子弹已经在路上”，对佛教而言，依然有可能让它拐个弯。

如果接受了这种观点，那么人就会欣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去当一个刽子手，那么也就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屠夫了。

“致幻蘑菇”的理论系统恐怕是印度教要多于佛教的。在最后的致幻战车上，放着的也是印度教的象头神，百度百科说，它是湿婆的儿子，是排除障碍的神，也是命运之神。

从《少年派》和《比利》来看，李安是偏爱印度教要超过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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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还有一个神迹：“致幻蘑菇”死的时候，抱着他的比利感到他被“致幻蘑菇”的灵魂击中了。

书里的描述更震撼一些：“在施鲁姆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施鲁姆的灵魂离开了身体。轰隆一声巨响！好像高压电线爆炸后，比利被烧焦的电线环绕。那挥之不去的混沌就像被一个厉害的重量级拳击手狠狠揍了一拳。有点像脑震荡，有时他觉得耳朵里还在嗡嗡响。”

没有过神秘体验的人很有可能会不把它当回事。而对于有过神秘体验的人来说，这种体验则可能是改变一辈子的事。

至少，你可以确定一件事，人死后是有灵魂的。

比利觉得需要找人聊聊。

李安也觉得需要找人聊聊。

9

最后再说说技术。

对于我这样的技术盲而言，120帧看上去和普通的电影确实不太一样，它更亮，更透，景深更大。这种体验就好比你站在卖场巨大的电视机前看超级清晰的画面一样，这种体验就好比看久了录像带第一次看到VCD，就好比看久了700M的片源第一次看到蓝光的片源。哇哦。

当你面对一个清晰很多的世界的时候，你总会有短暂的情迷意乱。因此，开场一刻钟我有点注意力分散了，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看这个，又控制不住的看看那个。但习惯了以后，很快就可以收回来，注意力还是会放到电影本身上。

关于120帧的讨论有很多，比如说，这种形式和内容的有机关系是怎样的，120帧是不是正好帮助《比利》表达了它的内容，for example，用这种真实的都有点不太真实的真实来表现内容的不太真实，以及，120帧是在帮助电影发展还是正好相反。

在我看来，这些讨论都有点想得太多了。对电影来说，清晰是一个可能有止境但现在还远远没到止境的追求。电视也是如此。如果可以看清男主脸上刚刚被掐了一把而出现的红晕，为什么不看呢？这和内容的关系有那么大吗？以及，120帧当然是在帮助电影发展，观众肯定是需要越来越清晰的片源，不管是在电脑上，还是在电影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