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在传统电商领域奠定了领导地位的阿里巴巴，近来一直在求变，直到这个变化终于透彻到了顶层——6月20日的一封全员信，披露了这个重大的人事变动。
担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兼CEO数年之后，逍遥子张勇亲笔表达了自己的转任计划。今年的9月10日，他将卸任前述两项重要职务，并以董事会主席兼CEO的身份继续领导阿里云智能集团，这个在“大分拆”后最有可能率先上市的前阿里子公司。
两名老阿里人接过了他的重担，阿里巴巴集团执行副主席蔡崇信将出任董事会主席，吴泳铭出任集团CEO，二人均为阿里集团创始人及阿里合伙人。
无人质疑两位元老可能为阿里带去的眼界、经验、影响力和号召力，更为外界所回味与揣摩的是，张勇在集团至高地位的突然转身，以及他在云市场即将可能掀起的骇浪。
时势造人
2007年，一通来自猎头的电话撬动了前盛大网络CFO的心思。
转天一早，他与同样是CFO身份的蔡崇信见了面，并在随后的一周内见到了马云。很快，35岁的张勇确定了接受这家新奇公司的邀请。那是只有8岁的阿里巴巴，代表着所谓的电商未来。
不允许自己盲目追求“二流理想”的张勇很难在当下就意识到，这个决定将把他送入扶摇直上的黄金十年。
一年之后，作为淘宝网CFO的张勇开始兼任COO一职，一位财务官罕见地管起了业务。但真正将张勇能力光芒彻底放大，并将他推向权力中心的，是其随即发起的主动请缨。
此时，相较于如日中天的C2C业务淘宝，B2C业务天猫商城的前身“淘宝商城”仅仅是前途未卜的星星之火，一度处于负责人离职、团队仅剩20余人、随时土崩瓦解的地步。
张勇决意接下这个无人看管但注定是未来趋势的摊子，并在短时间内改写了它在集团中的地位。
2009年，张勇创造了“双11”，这个回头看充满传奇性的一夜，其实仅有27家商户和5200万元交易额，但其威力已经足以引得更多品牌鱼贯而入，并说服集团予以更高重视。
无法回避的往事当然包括两年后发生的“十月围城”。2011年10月，淘宝商城升级商家管理系统，导致很多中小卖家费用陡增并可能面临退出。5万多名网友随后组织了一起大规模的针对大型卖家的差评、拒付等恶意操作行为。
在后来的解读中，这场阿里巴巴自成立以来遭遇的首个重大商户危机，是张勇领导下的淘宝商城在进入B2C业务正轨途中所必须面对的冲突。与此同时，这场危机被视为张勇日后欲戴皇冠所必承其重的一课，它反而锐化了以数字逻辑见长的张勇的商业敏感度。
并且，这一年已经是阿里巴巴合伙人的张勇，用37亿的双11交易额，以及淘宝商城全年超1000亿GMV的军功，亲手缝上了“十月围城”所留下的伤口。
能走到后来的高度，张勇不止一次展现了惊人的决策力。
2013年，张勇升任阿里巴巴集团COO。这一年9月，他在一场总裁会上就阿里这个电商巨人下一步的主线集中讨论，并最终敲定了“All In 无线”的战略。这成为整个集团当下最重要的方向，而张勇再次成为那个掌舵的人。
后来的故事充满了这个决策的成功注脚。2013年的双11，超过四分之一的交易额在无线终端完成。两年后的2015年四季度财报显示，移动终端已经贡献了阿里巴巴中国零售成交额超过50%的占比。这一刻，移动端月活用户也来到创纪录的2.89亿，几乎是这一年中国移动互联网用户的三分之一。
押注手机淘宝，让阿里巴巴扛住了潜在危机，并顺利乘上了移动互联网的快浪，而这场行动也成为了张勇手握的又一张进入权力终局的门票。
逍遥子站上高处
2015年的张勇，赢得了马云更深层次的信任，从陆兆禧手中接过阿里巴巴集团CEO一职，开启了自己在一个商业帝国的二号位生涯。
这一年也是阿里巴巴启动全面拓张的一年。在几近制霸新零售端的叙事地位之后，国际化、云计算等成为阿里新的关键词。同一时期，张勇提出“大中台，小前台”这一统领了互联网大厂六年之久的组织战略，将平台快速开发、快速试错的效率命题解答到了极致。
张勇彼时排布在新CEO面前的三项主要工作：制定和推动战略的实施、为未来而布局、对年轻人的培养和组织变革方面的工作，一一从计划逐渐变为现实，而新官上任的火候也让阿里巴巴一连13个季度实现业绩的健康增长。
马云任命张勇为CEO总为人调侃的是，他曾笃定过财务官做不好业务，但在那封著名的公开信中，马云承认了张勇当之无愧中国最出色CEO的称号，并将在阿里巴巴20周年之际，也就是一年后的2019年9月10日，把阿里集团董事会主席之位，一同交接给张勇。
彻底站上高处的逍遥子承住了压力。自此之后，阿里巴巴经历了一路上扬的股价曲线。2020年10月31日，阿里美股股价触及319美元的高位，港股股价则最高达到309港元，8600亿美元的美股市值以及6万亿港元的港股市值成为阿里难以再度打破的神话。
但也是这一年开始，张勇执掌下的阿里巴巴切换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互联网语境。
2020年11月，蚂蚁金服终止上市，互联网垄断整治随即而来，阿里在极具挑战的市场环境中股价大幅下挫，蒸发了超过一半市值。
此外，这时的抖音、快手的平均日活已经分别逼近6亿和3亿，字节跳动的商业版图成为商界更津津乐道的话题，而那个与张勇成为CEO同年诞生的拼多多，全年营收来到600亿元，年活跃买家达到7.8亿。更不用提，直播电商时代正式降临。
善于洞察时势的张勇必然采取了行动。2021年底，张勇推动经营责任制改革，又以四大板块分立实现阿里巴巴多元化治理，成立多家独立经营的环路公司，试图大规模放权。
从时间上倒推，这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两年后即将到来的“阿里发展历史上生产关系变革最剧烈的一次组织调整”做准备。
今年3月，张勇发布全员信，在阿里巴巴集团之下设立“1+6+N”形态的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并称具备条件的业务集团和公司，都将有独立融资和上市的可能性。
把管理者集体转变为创业者仍然不够。据“晚点”报道，5月下旬，马云召集淘天集团各业务负责人，开了一场小范围的沟通会，他点明阿里过去那些赖以成功的方法论可能都不适用了，并为淘天集团指出了三个方向：回归淘宝、回归用户、回归互联网。这已然不同于曾经看好消费升级而重仓天猫的张勇的策略。
走向阿里云或许是逍遥子最好的归宿。进入今年以来，除了组织变革之外，AI和大模型是张勇唯一公开对外谈论的话题，并且，集团分拆之后，阿里云智能集团也是上市时间表中身位最为靠前的“优等生”。
更关键的是，善于判断时局并做出决断的张勇，或许比任何人都更理解自己当下身份转变的根本原因。
他的职业天花板早在他选择踏入这家公司时就被击碎了。“阿里更多样性，并没有严格规定CFO该做什么。在别的公司像我这样的职务是不可能做业务的。”十五年前，那位曾经只做典型财务工作的年轻CFO这样说过。而十五年后，他的未来仍然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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