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春节的明信片

春节前,我们向读者发出了邀约,请他们拍下春节期间的见闻,写个小故事,投递给正午。今天呈现的图文,就是这些来信中的精选。正午两位员工走了个后门,也留了点印记。

2017年02月08日正午的读者们 全国来源:界面新闻

视觉

 

 

图、文 | 行者孙

十几岁离开故乡,之后每年春节回乡祭祖。祭祀先祖,是我们当地春节期间一项隆重的民俗活动。祭祖表示对祖宗先辈的感恩和怀念之情,又希望祖先神灵保佑子孙后代兴旺发达、幸福安康。在我的故乡河北省景县,一般年三十都会去祖坟祭拜烧纸,回家后供起先祖的牌位烧香祭拜,意味着请回了先祖在家一起过大年,一直到大年初二,我们再去祖坟烧纸钱,送回先祖。

按照当地民间的观念,自己的祖先和天、地、神、佛一样,是应该认真顶礼膜拜的。因为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时时刻刻在关心和注视着后代的子孙们,尘世的人要通过祭祀来祈求和报答他们的庇护和保佑,祭拜磕头最能表达我们对祖先的尊重之情。

多年来,我的故乡都保持着春节祭祖这样一个古老的传统。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家园,故乡变得冷清衰败,但到了春节,外面的人们还是努力回来摆上家谱,烧香祭拜,融入乡情。

 

 

图、文 | 谢丁

大年初六,我们去参加一场订婚礼。这是重庆湖北交界的一个乡村,海拔1400米左右,冷得不行了,寒气由内向外,像没穿衣服。这个地方名叫冷水。再往上,是个小镇,名叫黄水,说是中国黄莲之乡。

黄水是重庆人的避暑胜地。房价高涨,镇子热闹起来,每年夏天都很拥挤。我父母最早跟上了这个步伐,在那里买了一套小房,每年住三四个月。在黄水,他们认识了一个做房产中介的小伙子,是本地人,靠着避暑房产的交易热潮,人生得以改变。他喜欢上了一个陪家人来买房的女孩,然后谈恋爱,订婚。我父母成了媒人,我是陪同前来的司机。

参加订婚宴的,除了媒人,几乎都是双方亲戚。吃完饭打扫结束,把桌子凑到一起,长板凳围成一圈,订婚仪式开始。仪式进行到一半,新郎新娘向双方父母敬烟答谢。新郎母亲笑问新娘,怎么不叫妈?新娘愕然,她不是本地人。我们这才发现,按本地风俗,订婚后就是要改口的。大家赶紧起哄,新娘羞着脸,补叫了一声”妈“。一屋子笑翻了。

我到门口抽烟,昨夜下了一场小雪,近处的山林染着一层奶白。门口停了近十辆车,新郎的小轿车也在其中。他24岁,已是那家房产中介的老板。在院子散步时,透过

半开的一扇门,我看见了照片里的这个屋子。空空荡荡的,停着摩托车、麻将桌,挂着新时代的领袖像。

 

 

图、文 | 谷奈木

拍这张照片前,我和爸爸去了楼下车库拿东西。家住5楼,爬上楼时,听到外面放烟花,我俩就在阳台看了一阵子,看到他的背影,心血来潮,于是用手机拍了一张。也可能不是心血来潮,拿完东西,爬楼时,我爸突然问我:感觉真实吗?上面5楼那个房子就是我们家,我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反问他。他说,不真实,虽然住了快1个月了,总感觉不像,感觉像做梦!  

家里不富裕,我上一年级时,爸爸就外出打工,后面我和我妹也去了我爸的那个城市读书,这几年吃过的苦,使我好像比同龄孩子更早长大,懂事。现在,几个孩子都工作了,他身上担子轻了不少,去年,家里买了房,他们老俩口晚年也有地方能落脚,我很开心。

总归还是平时太缺乏表达,我不知道怎么让他知道我能理解他说的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想了许久我说,那是你没住习惯,习惯就好!

 

 

图、文 | 阿蓉

过年回家了三天,有一天的时间是和表妹待在一起,主要看她在婆家带孩子。2016年,表妹经历了人生的几个重要事件,怀孕,结婚,考上公务员,买房,以及生子。而在2015年的春节,她还因为安排的那场相亲和家人陷入冷战。

过去两年里,她偶尔跑到我在的城市,我会打点好她的一切衣食住行,一如从小到大对小妹的习惯性照顾。和大部分同龄人差不多,她喜欢美食逛街自拍这类事情,看到帅哥美女都挪不开眼睛。我们经常视频,吐槽彼此生活和周遭人事。去年以来,我们联系很少,听闻她的每件大事时我都内心震动一番,然后慢慢在心里放下。

10月份,她剖腹产了一个女儿,陆续在朋友圈和家族群里发了不少照片和视频,我没仔细看,也没记住给小孩取的那种流行风格的名字。直到年底,传来她小孩生病的消息,

一开始说是肺部感染引起的支气管炎,情况有点严重。从市级医院转到了省城医院后,又检查出来喉咙长了血疣,小孩有时痛得哭都哭不出来,脸都紫了,表妹不敢看,别过脸去抹泪。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有睡觉,时刻守着孩子的风吹草动。妈妈电话和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心里登时酸楚到哽咽。1991年出生的表妹在我内心的意象还是个小孩,也不知她怎么就能够承担起照顾另一个生命的使命了。

这次过年回家时,她女儿刚出院几天,处在康复的阶段,表妹熟练地喂奶、换尿布、哄睡,并嘱咐我抱着孩子时的注意事项。我看着青梅竹马的表妹,她终于成长成一个稳妥可靠的小妇人了。

 

 

图、文 | 康敏

 

我的家乡在山东省齐河县城。几乎每年春节假期,我都要去西市场看一看。九十年代初,西市场是我们小学生经常去玩耍的一个地方,也是十分繁华的一条街。大小理发店林立,县城有名的米家牛肉老店、北极冷饮老店都在那里。南头的过道楼是小城的标志性建筑,经营过旱冰场、暑期的各种培训班、大人的缝纫学校以及各种就业劳务介绍所。1994年左右底层曾有一个百乐门快餐,是本地第一家自助餐。东边二层曾是国营晏西百货,后来与其他几家国营百货一零百货、二零百货、兴晏商场,一起陆续倒闭;如今的过道楼只是一座顶上长满草的废楼。近十年来,整个县城已进入全面拆迁模式,老电影院、老礼堂、老晏城街都早已消失在城改中,这条街却被神奇地暂时留了下来,一动不动,定格在崭新的小城一隅,陈旧不已,格格不入,像个寂寥的老年人。

 

 

图、文 | 张琛

 

回家的时候,相同出发地与目的地的两趟高铁停在月台两边,两趟车的发车时间相隔19分钟,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却产生了我们这群上错车的人。我们手里另一辆车的坐票成了这趟车的站票。画面左上角的孩子父母给孩子找了个座位,两口子站了一路,我面前就是孩子的父亲。

我们一群人聚集在一节车厢末尾的空间,多数人站着,也有人坐在箱子上,只有我卧在地上。想想也挺有意思,本来应该在另一辆车上完全陌生的一群人,现在共享着一段上错车的乌龙经历,偶尔对上目光,彼此脸上都是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

 

 

 

图、文 | 吴子凡

 

这是一组在除夕夜拍摄的唐人街照片,拍摄时间为美国东部时间1月27日晚7点至8点,于纽约Canal Street附近。

曼哈顿的唐人街位于下城,是个满眼中文招牌的狭小世界,让人觉得亲切但又与周遭格格不入。人们在异乡和故土之间构筑起了自己的家与生活,这里的许多人并不会说英语,也不怎么去唐人街之外走动,唐人街仿佛是国土的延伸。另一方面,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们带着他们不同肤色的朋友开始穿梭于街头,他们说着蹩脚的中文,流利的广东话,以及口音纯正的英语。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对于唐人街的许多人而言,生活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图、文 | 巧思

我家的院子原来是个疗养院,院子很大,里面有电影院,花园,池塘庭院,还有橘园。

后来疗养院改制成医院,院子里很多地方便没人打理了。每年回到家,院子都比之前要荒凉一点。

今年的春节尤其暖和,我来到院子里曾经的橘园。小时候每个夏天我们都会来这里摘橘子吃,很多时候橘子皮还是绿的我们就摘下来,酸的连蹦带跳的到处跑。现在的橘子就是太甜了。

 

图、文 | 叶三

夏天采访五条人的时候,我跟仁科和阿茂约定,春节时再来海丰,看他们每年一度的“回到海丰”专场演出。

订好了机票和车,我又接到消息,因为被人举报,今年的演出取消了(其实去年也没演成)。一个来自海丰的乐队没法在故乡演出,这事说怪也不算怪,我接受现实,打算转道汕头,去大吃一顿。随后我又接到了阿茂的电话,他说,演出照演,欢迎来看。

于是我看到了平生唯一一场没有观众、没有喝彩和掌声的演出。四条人组成的“五条人”在台上玩得很嗨,一场演出该有的全有。甚至还返场,他们卖力地唱了《请到老祖公》,几个工作人员舞着一条龙,在台上蹦蹦跳跳。我看得很过瘾,很开心,心想,这就像五条人干的事儿。

这次我在海丰住了两天。晚上我们去吃牛肉,走了两步就下起大雨,雨打在铁皮屋顶上,我们在喧闹声中吃火锅。我们住的酒店房间隔音不算太差,但还是经常被吵醒。深夜,服务员在楼道里用海丰话笑笑闹闹,声音大得足以吵醒一层楼的住客。白天街上的车和人更吵,到处是说话声和喇叭响。在海丰,耳朵和脑袋总是满当当的。

我觉得我更加理解了五条人,他们的灵气和野气,他们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长了出来,然后又离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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