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又发推了。

这次倒霉的是国务卿蒂勒森。可怜的蒂勒森居然是在推特上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已经被解职了。过了三个小时后，总统才给他打了电话，正式告知此事。

我们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蒂勒森在中午的新闻发布会上亲自做出的声明里提到了这个过程。之前他的一位高级下属还因为与白宫争辩蒂勒森被解职的真正过程也被解职。显然这个做法非常不给蒂勒森面子。在告别发布会上蒂勒森还算客气，感谢了不少人，但大家都注意到了，他没有感谢特朗普。

特朗普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开除掉蒂勒森？

其实很有可能的，并不是特朗普想要这样公然羞辱蒂勒森，更重要的，或许还是特朗普并不想让这样重要的决定再次被人提前泄露给媒体，以非正式的形式先被传出去。

比如在上周的重磅新闻，特朗普同意和金正恩见面，就是让来访的韩国国家安保室长郑义溶在白宫外宣布的。特朗普在接受决定后立刻要宣布，甚至选择让韩国访客来宣布，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决定如果留到第二天再通过既定的正式渠道宣布，多半在夜里就会被传出了。而他显然不在乎让外国官员用白宫的媒体发布中心，倒是白宫工作人员（估计是幕僚长约翰·凯利）认为这样做太过不妥，就把最后的发布会给移出了白宫。

这样看，也能看出，特朗普在预防向媒体泄露消息上，慢慢有了心得，就是自己做出决定后，在第一时间抢先发布，亲自发布。这样不仅能保证没泄露，也能让他独占头条，抢尽风头。

下一个问题？

记者Kaitlan Collins今天问特朗普：你开掉蒂勒森是因为他说你是弱智么（编者注：蒂勒森此前曾被曝出称呼特朗普为“Moron”，即“白痴”）？

特朗普：啥？

Collins：你开掉蒂勒森是因为他说你是弱智么？

特朗普：你再说一遍？

Collins：[听不清的一段]为什么现在？

众所周知，蒂勒森和特朗普不合。蒂勒森在外交政策上是个传统派，对于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并不感冒，他的主张更接近之前的美国外交传统。所以蒂勒森在主要外交事务上都经常和特朗普相左。而且，重要的是，蒂勒森并不介意在公开场合和特朗普唱反调。这大大加深了二者的矛盾，也早早被认为是和特朗普不相容。除了特朗普，蒂勒森跟特朗普任命的驻联合国大使黑莉的矛盾也在刚上任不久就屡见报端。

而且蒂勒森自己也有诸多的问题。比如他无视国务院的传统，大搞微观管理，不知道通融，搞得国务院里怨声载道，大量高级外交专家离职。而他自己也在处理外交事务时犯过生手的错误。比如他曾公开说自己有好几个线下和朝鲜接触的通道，引发特朗普不满，也引发了韩国一方的不满，认为蒂勒森在背着自己搞秘密交易。

所以，问题的核心，的确应该是Collins最后问的：为什么现在才开掉蒂勒森。

其实根据媒体报道，特朗普在周五就想开掉蒂勒森了。可是当时蒂勒森还在非洲访问（选择去非洲访问，也是蒂勒森最近日渐被边缘化的一个特征：他只能去开发一些特朗普本人不感兴趣的外交项目）。显然凯利认为这样开掉蒂勒森不妥，就让特朗普等着，并打电话叫蒂勒森回来，并暗示他应该辞职。最终蒂勒森没有领情，特朗普自然迫不及待地上了。

不过这事更有意思的，不是蒂勒森被开，而是特朗普在同一个推里，选择了让中情局（CIA）负责人蓬佩奥接任，并让蓬佩奥的副手接过CIA。这与特朗普之前的大量人事调动大不相同。之前的重磅离职，都是完全没有人接上的突发事件，而这一次，则明显是特朗普有备而来。

虽说特朗普这个推发得突然，看上去又像是全无症兆的爆发，但是稍微看一下，就能注意到许多信号。

蓬佩奥取代蒂勒森的消息，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去年10月6日，新闻网站Axios就传出白宫在考虑让蓬佩奥接任。10月底时，《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都传出蓬佩奥在征询亲友意见，以决定是否担任国务卿。而参议员Tom Cotton则有意接下CIA的位置。这样看，特朗普早就有意让蓬佩奥接任了。

所以其实疑点在，为什么等了五个月，才让蓬佩奥接了蒂勒森。

这从上周的朝核问题出现突破可以得到一点信号。

之前说了，蒂勒森提到自己有非公开的外交渠道和朝鲜交流，被骂了。接下来，美国驻韩国大使候选人公开发文斥责特朗普政府，美国国务院负责朝鲜政策的特别代表也刚刚辞职，看上去国务院在朝鲜问题上四处受阻。而突破点，最终来自情报部门：韩国方面两名前往平壤的代表，国家安保室长郑义溶和国家情报院院长徐薰，对应的是美国的国家安全顾问与CIA局长。所以这次朝核问题的突破，没有这两个位置上的官员直接对话是不可能的。我们也知道，郑义溶在回到汉城后马上和美国国家安全顾问麦克马斯特通了电话，安排了访美事宜。所以在这件事上，极有可能蓬佩奥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这样一样，就比较清楚了。那就是特朗普这次并非是一时脑热把蒂勒森解职，而应该是认为蓬佩奥立功了，通过了面试，赢得了特朗普的信任。所以特朗普最终放心把蒂勒森开除。看来特朗普也觉得，国务卿的位置过于重要，不能空着，也不能让信不过的人来接手。我们知道蓬佩奥在诸多外交政策上都和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思维更为接近。比如他对穆斯林移民并不友好，也对中国崛起报有明显的敌意。有意思的是这些政策立场并没有让特朗普早早换了他，或许说明了特朗普在选人上开始成熟。这也表现在当蒂勒森的助手被开除后，白宫马上任命了国务院的发言人Heather Nauert接任。一方面又显出白宫这次出手干脆利落，另一方面，也看得出白宫在清理蒂勒森派上很坚决：Nauert早就被传出和蒂勒森不合。

另一个有意思的事是，参议员Tom Cotton没有如早先曝料的接手CIA。而是由蓬佩奥的副手接上。这说明，特朗普选人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找熟人。蓬佩奥在之前之所以成为首选，就是因为他每天要向特朗普做汇报。特朗普评价人的重要标准就是看一个人的临场表现，聊得来不来。而当蓬佩奥因故不能前来时，就换成他的副手Gina Haspel。据称特朗普也很喜欢Haspel的汇报。

这样看，特朗普在用人上的考量现在有这几个方面：要熟人、政见相近、有成绩拿出来。只是这样的人，受限于特朗普作为政治局外人的身份，太少。所以最终还是得有取舍。据说特朗普准备对政府继续大改组，这用人问题还会继续冒出来。

下一个问题，就是蓬佩奥上任后，美国的外交政策会怎么走。

这其实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因为有一个核心问题，就是蓬佩奥会怎么管国务院。之前蒂勒森怨声载道，而蓬佩奥在CIA口碑不错，让人对他的管理能力很有信心。但是其实，蓬佩奥本人据说主要的精力花在了白宫和特朗普絮叨上了。毕竟这是蓬佩奥能获特朗普青睐的重要原因。而CIA的事，则交给那里的副手，比如Haspel。所以蓬佩奥找到得力的副手来打理国务院可能会非常重要。

因为如果蓬佩奥把注意力放在国务院，那他和特朗普见面的机会就会减少，也就变生，关系恶化在特朗普政府里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排除像蒂勒森那样变成一个没有影响力的边缘人。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不能代表特朗普。问题是，美国外交政策其实没人能代表特朗普，特朗普就是外交政策。蓬佩奥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肯定会把更大力气放在保持和特朗普的亲密接触上。

但这样一来，蓬佩奥如何能完成几大任务，就很难说了。像伊朗核协议这样的还好说，极有可能就是跟着特朗普准备撕毁协议。但像朝核问题，有着太多的政策细节要确定，绝不是之前搞出个秘密会谈那样简单。蓬佩奥如果不能短期内为国务院止血乃至输血，最终这让他得到升迁的关键议题可能还会回来把他砸倒呢。

（作者华建平，电子工程博士，在美从事癌症研究工作，关注美国政治，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