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遇到的奇妙陌生人 | 正午·玩物

行千里路,见万种人。今天的玩物,梅二讲了讲他在旅行中遇到的奇妙的人。

2018年04月17日梅二 北京来源:界面新闻

随笔

1、Livehouse的无腿先生

大概是2005年吧,我第一次出国,去了柏林,在那里参加一个话剧的演出。

那时候国内livehouse也不多,演出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丰富。到了柏林,我和一个德国哥们儿从麦当劳偷了一本类似柏林的城市生活的杂志,里面有这一周城里所有演出的单子,包括乐队、风格、场地地址等等。我俩晚上没事就骑着自行车满柏林地去看演出。

那天去了一个livehouse,在一个老房子里,进场地要上十几级的台阶。问了下,门票要7欧(一般的演出都只要3欧),囊中羞涩的我俩只能放弃,在门口找了个小超市,坐在门口喝啤酒聊天。

过了两个小时,演出结束了,一群观众从livehouse里涌出来,我和德国哥们儿就看着他们,等人差不多走完了,突然从台阶上的livehouse门口飞出来一把轮椅,吓了所有人一跳,然后就看见一个没有腿的年轻人,用手撑着自己一级一级地爬了下来,到了轮椅前,特别利索地打开轮椅,一把蹿了上去。他甩甩金色的头发。转头看到我俩,转着轮子来到我边上。我给了他一根烟,他笑笑,问我从哪儿来,我说中国,他点点头,让旁边的小酒吧上三扎啤酒,跟我们喝起来了。我问他从哪儿来,他说,从慕尼黑来柏林度假,我问他干什么的,他说:“我在慕尼黑大学读哲学博士。”

那天喝到了快天亮,没怎么聊哲学,具体说了啥我都忘了。

 

2、开宝马的警察

还是那年在柏林,我和一个澳大利亚小伙子常常晚上出去喝酒,他是个嬉皮,全世界到处跑,去印度学过手鼓,来上海跑过马拉松。我俩骑着自行车全柏林逛,主要是到处混酒喝,每天喝多了才回剧场安排的房子住。

有天我们在一个酒吧喝了个一塌糊涂,几乎是满地打滚地从酒吧出来。因为打不起车,还是只能骑自行车回宿舍,可以想象两个醉鬼在柏林街头骑着自行车,左摇右晃,一路漂移,还嘻嘻哈哈。这时候,在一条小路上,一辆特别漂亮的黄色宝马小跑车在我们身边“嘎”一声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一个头发梳得很精致的年轻人问我们是不是喝多了,我大笑着说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宝马车主掏出一个证件向我们展示了一下,说:“我是警察。”我俩一下酒醒了一半,想着要被带去警察局可麻烦了。警察没下车,还在车里问:“你们确定还能骑车吗?”我和澳大利亚嬉皮相互看了一眼,连忙从车上下来,说:“我们推着走行了吧。”警察笑笑,叫我们一定别骑了,然后摇上车窗,宝马小跑“轰”地一声开走了。

等他走远了,我们还是骑上车飞驰,直到最后在柏林大教堂前的一个台阶被绊了一下,我和车一起飞了起来,摔在软软的草坪上。

 

3、用避孕套钓鱼的朋克

2015年我在古巴呆了10天,通过翻译奥斯卡认识了哈瓦那当地一群朋克,主要是一个叫何塞的小伙子,他认识我们的翻译,因为他们是一起钓鱼的好朋友。他们钓鱼并不是休闲娱乐,而是把钓上来的鱼送到黑市卖钱。

在古巴的最后一天,我和他俩一起去哈瓦那老城的海边,让他们表演钓鱼给我看。因为怕被警察抓,早上5点多我们就出发了,到海边的时候朝霞刚红,太阳还没升起来。何塞和奥斯卡从兜里掏出一堆避孕套,一个一个地拆出来,我很震惊,怕他们当场开干,结果并没有这么开放,他们一个一个地把避孕套吹起来,然后把6个避孕套扎起来,组成一把巨大的气球,再扎在鱼线上。他们把鱼线甩进海里,避孕套组漂在海上,顺着水流慢慢地把鱼线和鱼钩带向远处,这样就能钓到离岸很远的深海里的鱼了。这时候太阳慢慢露出来,金色的光洒在碧蓝的海水和避孕套上,充满了诗意。可是,因为水流的问题,那天我们一条鱼也没钓到。

 

4、南丹县的时间旅人

 

2015年,我去广西的南丹拍民谣组合瓦伊那的纪录片,跟主唱岜农回家插秧种水稻。

他家在南丹县县城旁边的一个小山村里,自家种了一亩水田,他一心贯彻源自日本的“半农半X”的生活方式,农忙的时候务农,农闲的时候做音乐、画画。我在他家住了半个月,除了头两天要耕地和插秧外,每天都是去田里两次看看水就可以了。

岜农家没有装wifi,手机只有2G的信号。每天百无聊赖,只能睡觉和弹琴。记得有一天,隔壁村的朋友打电话说要来玩,我很兴奋地等了三个小时,都等睡着了,到了晚上他们才来。过了两天,又说要来,我总结上次经验,想先睡一会儿吧,结果他们五分钟就到了。

更多的情况是,并不通知,人直接就来了。有天夜里天边打着雷,我和岜农说,今天不会来人了吧,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又有一次,岜农的朋友啦啦带我们进城去买菜,进城先去了他店里,大家坐着喝茶聊天,过了快两个小时,我说我们不是来买菜的吗?大家才应声起来去了菜场……途中遇到了啦啦的一个朋友,又去他的店里坐着喝茶聊天。当中去加油,加油站排着长队一直不动,车上所有人都气定神闲,等了半小时,我说要不问问吧,为什么这么慢,啦啦慢吞吞地去问了回来说:“天上打雷,加油不安全,暂停一下。”“暂停多久?”“不知道,等吧……”

在南丹差不多一个礼拜之后,我才完全适应了南丹的时间概念,其实这里基本上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5、雪山脚下的母亲

2005年左右,艺术家琴嘎要完成他的作品“微型长征”,叫了几个哥们儿做摄影、摄像,我作为摄像参加了跟拍。

我们从四川泸定桥出发一路往延安去,重走红一方面军长征的路线。途中真的要徒步翻过一座雪山。翻山对当地人来说很容易,对我们一群城里人简直是天堑一样。在各种高原反应下整整爬了一天,终于翻过了雪山,来到山脚下叫小金县的一个村里。饿疯了的几个人狼吞虎咽地在一家客栈大吃一顿。客栈的主人看我们拿着器材,就说晚上我们有活动,能不能帮我们拍照啊?我们满口答应。

天黑了下来,十里八乡的藏族妇女开始往客栈集结,从老太太到姑娘,全是女的,问了村长才知道,她们在这里聚会,庆祝母亲节,远近生过孩子的妇女都来了。晚上,院子里烧起篝火,大家一起跳锅庄舞(藏语意为圆圈歌舞,是藏族三大民间舞蹈之一),我们拍了一会儿就被拉进去一起跳了,妇女是主角,所以当地的男人不跳舞,拎着铜壶拿着大碗在旁边敬酒,到你面前就倒一大碗青稞酒,让你一口干了。

母亲节派对进入高潮的时候,在场的妇女们挨个把所有的男人举起来往空中抛。从村长开始,一开始男人们还挣扎,后来完全自愿了,我被举起来抛了一下就下来了,一个藏族大妈拉着我说:“小伙子,你太重了,妈妈举不起来!”

深夜的时候,举我的老妈妈要走了,我们送到客栈门口,她哭着让我们明年再来,而我们已经被青稞酒灌得断片了。后来想想,那天应该合唱“妈妈,一起飞吧!妈妈,一起摇滚吧!”

 

6、等着你来说!

 

—— 完 ——

 

梅二:反狗乐队主唱、贝司手。影像工作者。

图片全部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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