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看运动服装的时候，我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富有弹性、采用先进技术的服装可以让人们自如地奔跑和跳跃，甚至能够帮助运动者展现出更强的身体潜能。有时，我们被耀眼的成就与紧张的比赛所吸引，根本无暇去关注那些“制服”。在团体性体育活动中，我们只能大致地分出观众、赢家和输家各自是什么颜色。不过，运动装备终究有其实用性目的，奥运会和世锦赛没少成为各种政治“大场面”的重要组成部分。2018年世界杯即将来临，球衣在俄罗斯国内，也在全世界范围内成为舆论热议焦点，并旁涉到体育、时尚和政治等诸多话题。

如今，衣装风格独特可辨的群体——从夜店达人到道路工人——没少为时尚界提供各种灵感来源。最近一些年来，足球服也出人意料地成为了时尚界的宠儿。球衣已经是街头流行文化的固有组成部分，时尚编辑、摄影师以及其他相关人士都对其青睐有加，他们认同其硬派而富有高辨识度的美学、明快的色彩以及休闲的气息。

从体育领域中汲取灵感对时尚界已经不算新鲜事了：篮球服、乔丹运动鞋、棒球帽和Vans的板鞋。但当这种商品化过程从街头转到运动场，它就变得更加难以忽视了。

不久前，各大时尚品牌就推出了不少灵感源于足球的服装，从上装、围巾到运动鞋应有尽有，Versace、House of Holland、Vetements、Off-White、Koche和Y/Project都有这方面的系列问世。Vetements还专门推出了一个不乏恶搞意味的足球系列，它将时尚与足球品牌融为一体，有种玩世不恭的风格。谈起足球，其中所涉及的阶级和男子气概问题的复杂交织是很难忽视的——时尚界对竞赛的迷恋也自然而然地引出了许多疑问。

“大部分时尚编辑肯定打死也不愿意站在旋转栅门（turnstile，一般指火车站或地铁进站口的那种门——译注）外啃大饼，也很难想象顶尖超模会愿意坐长途大巴出外务工，并且在车上噼里啪啦地开一堆罐装啤酒来打发时间。但这不等于说时尚界就对如下诱惑完全免疫：Prada羊绒大衣配上采用混合面料、颜色花哨且绣有球队格言的围巾，或与迷你褶裙、贝雷帽、带多色菱形图案的过膝袜及平底乐福鞋相搭配。”《Vogue》英国编辑、阿森纳粉丝艾利·皮瑟尔斯（Ellie Pithers）在一篇发表于《金融时报》、题为《放开我的足球围巾！》（Leave My Football Scarf Alone!）的文章中写道。“鉴于我们日益将自己的理想与着装的品牌选择相联系，一件胸前堂而皇之地绣有‘Gucci’标志的运动衫与一家足球俱乐部的冠军头衔有一定相似之处。”来自《Garage》杂志的时尚记者卡鲁姆·戈登（Calum Gordon）如是写道。

对时尚界来说，足球是一种基于未知符号系统的亚文化，一个未经驯服的异在他者。这一点在今年夏季的世界杯来临之际显得尤为突出。

俄裔设计师戈沙·卢布琴斯基（Gosha Rubchinskiy）几乎以一己之力主导了2015年以来“后苏维埃美学”（post-Soviet aesthetic）的复兴，他最近推出的三套成衣系列都与足球有关。卢布琴斯基在加里宁格勒、圣彼得堡和叶卡捷琳堡举办的展览表现出他与阿迪达斯合作的强烈意向。其中有阿迪达斯的田径套装，色彩为宝石绿和霓虹粉，还有足球风格的运动衫，绣有“足球”与“阿迪达斯”等斯拉夫语系的单词，有着与俄罗斯小镇球迷类似体格的男孩穿着它们在跑道上活动——但其风格则有迎合西方世界凝视（Western gaze）的成分。

若把注意力从T台转到球场，戈沙·卢布琴斯基的影响在俄罗斯国内仍局限于那些有时尚意识的青年群体，但阿迪达斯就不仅限于此了。俄罗斯对“三条杠”的迷恋可以追溯到1980年奥运会，当时阿迪达斯赞助了苏联队的球衣。阿迪达斯是第一个打破“铁幕”的全球性品牌，与西方的消费主义承诺如影随形。从以身着阿迪达斯训练服为骄傲的苏联男人，到穿着阿迪达斯田径装的郊区小混混，这个品牌符号在俄罗斯男子气概的形象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这段历史与俄罗斯的足球暴力与种族主义有着撇不清的关系，它建构出一种异化了的俄罗斯球迷形象——这个形象虽然看上去很疯狂，但眼下却对全球时尚界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就2018年世界杯而言，阿迪达斯对苏联历史进行了深度挖掘：俄罗斯队的主场球衣差不多是1988年苏联队经典款式的翻版。衣服为亮红色、肩上有三道杠、白色V领，最引人注目的是袖子上的宽幅白色条纹，从胸前体侧延伸到后背。左胸口有一只双头鹰，右胸口是阿迪达斯的商标。整套球衣还包括白色短裤和三色球袜，红色背景上绣有“Russia”字样。

俄罗斯的客场球衣设计要稍微复杂一点，整体为白色，有密密麻麻的灰色小方格、蓝色水手领、蓝色袖口、肩上有蓝色三条杠。不过这件球衣上就没有大大的俄罗斯国名了。或许颜色是关键：亮红色与苏联在体育上的成就密切相关，是冷战对立的重要元素。在当今俄罗斯人心目中，同胞在全球体育赛事上的表现仍然关乎自豪感、荣誉和失落的伟大——精神上的苏联遗产总归是极难抹杀掉的。

在此，对另一套俄罗斯运动服加以分析，或许就有了一定的道理：2018年冬奥会的服装。由于兴奋剂指控，俄罗斯选手只能身穿中性的灰色服装出战，上面没有国旗也没有俄罗斯的标志。亮红色的双条纹运动裤或许是这套制服里最具俄罗斯特色的元素——它取代了胸口沿用已久的、粗大的“Russia”字样以及前些年Bosco公司（俄罗斯体育用品品牌，多次赞助国家队服装——译注）的Khokhloma（一种俄罗斯手工木绘风格，以颜色、图形鲜艳生动著称）式图案。直接的装饰图案或国家标志的阙如，恰好反映了个人体育成就与国家荣耀之间的微妙张力。

最后的问题是，当我们观察运动服时，我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我们看到了希望、理想、历史、集体记忆与现实状态——这一切都凝结在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球衣中。

（翻译：林达）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