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听音乐
文 | 淡豹

以前只听二十世纪作曲家,狂乱,机械,沉默,难以捉摸,节奏重于曲调,很少悠扬的东西。它不能作背景音乐用,总是试图干预你、介入你、转变你。大概四五年前,恰好碰到好的演奏,开始听浪漫主义晚期,它是要告诉你、培育你、围绕你。小时候弹过并因此厌恶的曲调,如今我能理解了。我终于不怕浪漫情调,不提防感情了。
这几乎改变了我在夜晚与自己相处的方式。心情格外低落时我藉一些音调进入此外,大哭一场,感到感情,感到自己还活着。
不过这种沮丧抚慰法的缺点是,洗着洗着,碗就掉了。
现在我听的、看的最多的是室内乐。以前很不能理解室内乐的,仿佛格局有限而往往太悦耳,不知道它要激发什么。现在逐渐懂得它根本不关心激发(说到底,由外在力去感染和激发主体所带来的短欢喜和假转变,我们还看得少吗?),它展现对话。你看到对话在眼前发生,每一次都不同,看到没有主角和领袖的音乐家们相互倾听、等待,他们共同寻找节奏、组成一个小小团体带领自身,像台上的乌托邦。
2、丧走
文 | 黄昕宇

在伦敦读书那年,宿舍距离学校大约四公里步程,我沿着泰晤士河南岸步行上学。有时情绪低落,在宿舍实在待不下去,也会到河岸晃荡。
河岸每天下午都很热闹。沿美食市场的石阶走下河岸,晴天时,阳光明亮柔和,礼拜堂前的草坪上三五成堆坐满游客,手捧着黄灿灿的咖喱和红色的海鲜饭,奶油在冰饮杯口堆得老高。露天希腊餐厅淡蓝和白色的桌上摆三层下午茶点,棕色胡子的厨师哼着小曲有节奏地翻烤肉串。
街头艺人各据一方空间:周身银色、穿长西服、戴礼帽的老绅士,支着一根拐杖悬空坐成雕塑,一动不动;一身蓝色连体衣的五人组合,翻转腾挪,一只玻璃球游走周身而不落;河岸下的河滩上独自站着披金色长卷发的艺术生,人们趴在栏杆上看他,丢下的硬币纸币四散一片,他专注地吹奏萨克斯风,从不抬头。
肤色各异的小学生穿着统一的西装制服,排排坐在栈道边的三层台阶上,从背包里掏出薯片、水果和三明治,嬉闹着交换品尝。每个孩子都在欢笑,放声大笑的小女孩吃进被微风吹拂的散乱头发。冰淇淋车五颜六色,一旁有个玩泡泡的英俊青年,长发垂在胸前,他把大铁圈伸进桶里,沾满肥皂水后兜风挥舞,大大小小的泡泡一弹一弹地飘成型,在阳光下光彩流溢,引得几个儿童兴奋尖叫,跳跃捕捉。阳光下到处都是由衷快乐的脸,河岸上美好得不真实。
丧走的我好像独立于这团欢乐之外,沮丧没有消失,但至少会被满眼热闹冲淡。
3、吃
文 | 李纯

大部分的情绪问题和生理因素密不可分,反之亦然。所以人类痴迷酒精、香烟、迷幻药等事物,它们作用于身体,抵达的却是灵魂。我的意思是,当我们的灵魂沮丧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抚慰身体,身体舒服了,灵魂是否或多或少也跟着舒服了?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身体最舒服呢?
我是吃饱了,躺着,一动也不动。
日本拍了两部关于吃的电视剧《孤独的美食家》和《深夜食堂》,拍的是食物,着力的是现代人在都市生活中的各种可能性遭遇。大部分是不怎么愉快的,比如竞争、分手、办公室政治。在剧中,食物似乎被赋予生命,仿佛温柔的手探入胃囊。正如《孤独的美食家》所揭示的:“不被时间和社会束缚,幸福地填饱肚子的时候,短时间内,他变得随心所欲,变得自由,谁也别打扰。毫不费神地吃东西的这种孤高行为,只是这种行为能够给与现代人平等,能够最大程度得到治愈。”
4、看剧
文 | 叶三

现实生活给我的启示和宽慰,百分之八十都来自剧集。沮丧到什么也干不下去,甚至连食欲都没有的时候,我就躺倒在沙发上,盖好安全毯子,打开电视。
这个时候剧集的选择非常重要。千万、千万不要选逼格高深的英剧,那无法抚慰,只能加深丧。情境喜剧是个选择,如果沮丧的程度不是很高。《六人行》和《欲望都市》是我的保留剧目。这两个分头生活在上世纪纽约的、虚拟的小团伙,是我能够接受的正能量的底线。这两个剧集中的每一个角色我都非常喜欢,特别是在沮丧的时候。我会放任想象自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过着每天吃吃喝喝笑笑闹闹分分合合的生活。另外,我还推荐经典国货《编辑部的故事》和《我爱我家》。
如果沮丧程度过深,可能就需要更严肃的东西。这种情况下我会选择超能力英雄剧,或者探案推理剧和医疗剧。那里面,总有比我眼前过不去的坎儿更不幸更纠结的桥段,而且通常在每一集的末尾都能得到解决,哪怕是暂时的。
选剧的诀窍在于:1 不那么有深度但有可观性;2 货源充足。当发现一个剧已经更新到第五季而我刚打开第一季的第一集时,我会有一种物质极大丰富的感觉,这很踏实。而前一点更为重要,它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又不至于诱发思考,让你在观看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睡过去,忘掉沮丧,也忘掉了自己。
5、挺着
文 | 张莹莹

我躺在沙发上,沙发是宜家买的双人沙发,白套子,我又给它铺上一块布,墨绿色近黑的底子,深绿色蕨类叶片花纹,颜色感觉很潮湿。我躺在那儿,想象自己在一片热带雨林。
周围触感柔软,那是多年腐烂的树叶和动物尸体形成的地面。小甲虫迅速地爬,蚂蚁在人看不见的缝隙里穿行。高处的树叶挡住了阳光,剩下闷窒感。闷窒延续,虫子可能把我当成某个固有存在而攀爬、巡视。到处是虫子。丝丝缕缕的恐慌爬满皮肤。沮丧是无形捆绑,沮丧是你知道虫子漫上来但是动不了。
耳朵里沙沙的。耳鸣最能把时间拉长,长到厌烦,长到不肯计算。
对付沮丧,我已经有了一些经验。我知道,不能去收拾房间,蹲在地上奋力擦干净一块地砖会让沮丧变成绝望;不能去购物,下单后的一分钟平静过后,更大的沮丧会席卷而来。我知道,可以看一本小说,如果能平心静气读五分钟,顶多十分钟,沮丧就会被暂时忘却,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启最初的五分钟;可以骑上自行车到附近的小公园转转,那儿挨着南四环,发动机和鸟都在鸣叫,足以令人明白世界正在如常行进,一点沮丧不算什么,但是,我动不了。
有个词儿,叫“令人愉悦的忧伤”,沮丧不令人愉悦,也不具备装逼的意义,它只令人停下,躺下,然后以蜷缩的姿势没有止境地下沉。
下沉,在心里呼喊,盘算在哪儿能有悬崖上伸出的一截枯木,盘算有谁在附近观望,留下一根绳索。又疑惑平时待人欠佳,不能及时获救。继续下沉,同时知道这些指望都不中用。
直到真的到了底。耳朵清明了,眼睛睁开了,热带雨林消失了。对自己说,够了。你又把自己拽起来一次。一场幸运的事。
6、购物
文 | 叶三

不瞒你们说,我有一条常备的“沮丧购物单”,上面列出的,都属于我喜欢,努努力买得起,但不那么需要的东西。在被理智统治的时候,我见到这样的东西就把它加入这条购物单,以备情绪崩溃的时候用来抚慰自己。
购物是一件宣布主权的行为,不仅宣布对物和钱的主权,更是对自身。它意味着,我有能力担得起自己的偶尔疯狂(偶尔、偶尔!),这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是对自尊心的喂养。买得多了,我发现人生中给我宽慰的往往是没有太大使用价值的东西,但好歹,它还有个价钱,有个我能够企及的终点。比起那些无法触及的奢侈的欲望——通常也就是让我沮丧的原因,这已经非常温暖了。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抚慰过后你发现自己将不得不起身去劳作,因为你穷了。劳作是把人从无妄情绪中打捞出来的最健康的方式。总之,花钱吧,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太大问题,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时间。
7、自慰
文 | 谢丁

2000年冬天,我在清华北门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每天早上六点,我背包去学校找教室自习,晚上十点回到出租屋。屋子很小,一条课桌,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一排暖气片,房东自己烧煤。隔壁住了一对学生,每周做两次爱,声音清晰可“见”。那时我23岁,前途未卜,希望能考上研究生。考不上该怎么办,我从未想过。每天过得像机器人,只有隔壁的性,才是真实的呼唤。周三和周六晚,是生命中的光,唯有配合着自慰,才能点亮低落的情绪。我至今对他们心怀感激。
对男生来说,自慰应该是贯穿了整个青春期。考试不及格、和父母老师起冲突,喜欢一个女生不可得,喜欢张曼玉更不可得,都是自慰的好时机。它的单纯,在于一种纯粹的冲动,无需任何准备,根本不考虑什么卫生纸和性道具,只要一个私密的空间、足够的想象力和一只灵活的手,就能解决。问题是,有太多人容易背上包袱,这是后话,长大就明白那些根本不是问题。
在单身期,甚至即便你有了女朋友或已婚,自慰仍是很多人包括我,处理情绪的一个好办法。不止是沮丧,当我们愤怒、忧伤时,自慰都能让我平静,至少能获得短暂的快感。如今,一个人的性生活其实更丰富,针对男性的飞机杯都有几十种。如果你去成人用品网站看看,会发现针对女性的性用品更是层出不穷。有时我常想,当自慰变成一种仪式(飞机杯、纸巾、润滑剂、加热棒,一一准备齐全),它是不是意味着另一种信仰?
当然,性并不能解决沮丧的根本问题。请大家自慰结束后,多读点书。
最后,女生我不太清楚,欢迎读者留言评论。我鼓励所有人用自慰去解决情绪问题——如果它适合你。
8、其他
你对付沮丧有什么好办法,请写在评论里,互通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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