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文|蒲草、齐朋利、谢雪琳
《三声》(ID:Tosansheng)正在寻找能够讲述2016年中国文娱行业新变化的人物。他们或许提供了不同的产品,或许开始了自己的新征程,或许经历着富有新意的故事,也或许对快速变化的行业表现出欢迎与抗拒。
十三月文化创始人卢中强正是我们这次寻找的第三位人物。
我们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北京雍和宫糖果三层的星光现场。卢中强对这里有别样的感情。6年前,他和王小山、张恩超一起,带着万晓利、周云蓬、山人乐队、马条等歌手,从这里开始了“民谣在路上”。到2016年12月25为止,带有强烈浪漫色彩的“民谣在路上”已经演出超过400场。
在圣诞节夜晚,卢中强再次站上星光的舞台,就是要从这里再出发,开始新的旅程——这是一个名为“试音间”的音乐IP孵化与运营模型,旨在为潜在优质音乐人提供资源、资本和制作能力,从而使得其IP价值最大化,形成可以持续进化的音乐生态链。
十三月文化公司内景
“回归内容、回归源头”是十三月文化在2016年的主要着力点。卢中强向《三声》(ID:Tosansheng)反复强调过同样的意思,“我们不做流水,也不追求爆款。”从公司内部结构上看,“试音间”项目正是“回归内容、回归源头”的具体做法。这个项目将为十三月文化已有的两大产品线“民谣在路上”和“新乐府”提供基础性支持,而这两大产品线也能够为“试音间”提供输出渠道和平台。
根据卢中强的介绍,十三月文化与微影资本共同成立了一支规模为亿元的基金,用于投资音乐人或音乐IP。具体来说,卢中强希望借助十三月技术优势为音乐人打造更具工业水准的作品而不是追求DEMO感,另一方面,十三月将与微格、虾米、二更和果酱音乐等平台合作,为每一个音乐人打造属于自己用户群体的的生态。
正如他在采访中对我们所说的,“试音间的基金部分不是单纯做歌唱,生态会在视野当中。换句话说,我们是在投资小生态。利用平台和渠道的合作,把音乐更丰富的生态做出来。”
“我对所有有价值、内容和上升的民谣内容保持敏感。”这是卢中强对自己和十三月文化的定位,也是一种源于热爱的直觉。在由《三声》主办的“新潮澎湃 2016中国文娱产业峰会”上,乐视音乐CEO尹亮如此评价,“这么多年,这个行业来去匆匆、人来人往。老卢一直像一个战士,坚持在那里。”
瓜洲音乐节
在过去的一年中,从SOHO现代城到瓜洲音乐节现场,再到位于阿尔萨写字楼的新办公室,《三声》(ID:Tosansheng)有机会与卢中强进行了三次长谈。以下长文正是基于对话内容而整理的口述。
“下一个民谣生态是什么?”
卢中强
在坏的时代,你只能做一个单项,勉力去生存,但在一个好的时代,你就可以做得更多。
按照我们这么多年积累的判断、人脉和专业,在所谓的IP时代,我们做点快速赚钱的事情都可以过得更好。我也不想聊情怀,这个事特二,音乐是一种生活方式,你碰到好的东西你就想玩。
我四岁开始学音乐,后来在音乐学院学大提琴,在华纳做了三年制作,当一个命题作文的职业制作人。当时那套唱片工业的理论,在我看起来极其模式化——和声变化之单调,编曲音色之乏味,旋律之这种车轱辘,旋律之缺乏想象——糟粕远大于精华,痴男怨女文化,非常反感。
在2005和2006年,当我突然发现苏阳、万晓利这些人的时候,这种压抑就爆发了。我年轻时候愤,非得干不一样的东西,是某种压迫下反抗的产物。
当时十三月的民谣是真正意义上的小众。2010年开始的“民谣在路上”,属于剧场、音乐厅和小型音乐节偏多,慢慢变成一个品牌,做的非常辛苦。我个人意识是一定要活下去,怎么着公司都不能倒,还把苹果社区的房子卖了,一定能等到民谣起来的那一天。
我一直在观察民谣有什么样的可能性,下一个民谣生态是什么?
从大冰和陈鸿宇开始,我们发现他们与以前的民谣歌手不一样了。他们很会运营社群,对新媒体非常了解。对于圈到粉丝之后保持怎么样的对话和互动,如何转移到线下,有着娴熟的做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式,所有的方式都在改变所谓的你演我看。未来民谣的模型一定是参与和互动。
在大冰的系列巡演中,帮他维持秩序的和提供导流服务的,在音乐节现场在后台服务的,全是他的义工,都是义务的工作,其中最远的从青海过来。他们没有偶像艺人那样大的群体,但是这些人群都特别的忠实。
这是运营的成功。现在的粉丝可能不愿意只听一首歌,而想在社交媒体上获得更完整的讯息和认知。歌手需要有更高级的编辑性格,通过一些简单方式把你的性格那种小闪光点给你展示出来。
在新形式下,当一个新的民谣IP获得传播和可能之后,我们怎么样能把这个事接住?传统民谣歌手可能接不住的,他们更关注如何把音乐做好,把录音录好,把创作做好,而不会用大量的时间在微博、微信、陌陌,或者各种平台上面,与粉丝做对话和转化。
在我看来,在这些方面能够做好的,有这种编辑概念的,就是新起来民谣的趋势。这是一种惊喜。现在很少有孩子愿意往下沉,这些民谣歌手在艰苦的条件下搭建团队,做商业化和现场互动,建立品牌基本调性。如果把整套流程做完,这个事就已经挺可期的了。
说到底,“试音间”的基金部分不是单纯做歌唱,生态会在视野当中。换句话说,我们是在投资小生态。利用平台和渠道的合作,把音乐更丰富的生态做出来。
实际上,这种趋势不是内容生产的改变、不是渠道停止野蛮生长,也不是整个创造力的爆发,都不是,仅仅是消费的改变。现在的消费者让资本和渠道看到新的希望。80后很大的特点是不买单,因为80后是最惨的一代,跟我们还不一样,我们还早早买房子,90后都是我们的后代,基本上三套房子。 80后常识比70后好,懂的多,审美也高,但是没钱。
越年轻、付费的欲望越强烈,要感谢时代的前进。不管中国经济有什么样的落差,90后、95后的孩子,他们怎么都有退路,他们很享受碎片的生活。他会飞快地做一个80后或者70后需要很纠结的决定,比如我要请假,我要去看大冰的演唱会,你不准我假,我就辞了不干了,根本无所谓。
赵雷让我吃了一惊,粉丝超过70%都是年轻女孩,差不多20岁左右,这就代表了购买力。做所谓民谣做了十几年,能看到今天这些年轻优秀的音乐人获得这么好的市场反馈,我特别高兴。
“永远不会脱离这个框架”
这个时代的差是在为下一个时代的爆发在续力,下一个爆发一定是丰富性的东西,很多它会变得更不一样。新的节奏、新的音色、二次元音乐等等,现在也正在兴起。我经常上B站去看,音乐又长出不一样的容貌。
民谣是十三月最大的标签,我永远不会脱离出这个框架。我们对所有有价值、内容和上升的民谣内容保持敏感。这么多年,十三月都是以内容为导向,曾经是民谣音乐的半壁江山,我们都是从零做起,发掘原始的潜力股的能力比较强。
所谓唱片工业,以前都是基于几大唱片公司,所有独立创作都要依托于某一大。在那个时代,唱片工业抓主流传播,主流媒体的方式是强迫接受。现在可能是内容、产品、渠道和平台一起做生态。哪怕你只是一个主播,哪怕你只有一万用户的自媒体,每天做好交互,一万用户也能养活你。
十三月想借助资本资金、媒体编辑和技术平台,解决未来民谣音乐家的成长痛点。把民谣做得更加宽泛,让民谣变得丰富起来。我们采取的方式不是签约,而是投资这些音乐家。我提供启动资金、行业经验和更好的技术,所有都是自己的事,他们是自己的经营者。
投完陈鸿宇之后,我们做了一张叫《民谣地图》的合集,发现一些特别有价值的、好玩的音乐,陆陆续续来投稿的也特别多,尤其冯翔的东西我特别喜欢。我们就开始做试音间这个项目。
现在是一个基金池子,我想把其中的全部资源打通,通过不同渠道把音乐内容和音乐人展现,让音乐IP的价值在这个空间能够最大化实现。在这个基础上,我还希望能形成分销体系,让这些音乐人的价值,收入和生活都能获得改变。
现在平台该搭建都搭完了,我们得到最大警示是大家想听新歌。我把这么多年独立音乐的成功归结为DEMO的成功,很多东西一旦进入工业化流程和制作流程就开始减分,缺好编曲,缺好乐手,缺好的录音师。你在平台上听到的大量的好东西是特DEMO的,带有一种原始的美和朴实的质感。
这是行业的悲哀。虽然传统的没有那么大的体量,但是传统的一定有它的价值,最强的一点正是在制作上的精良和考究。
我们在华纳做《晴朗》那张唱片,整整做了一年,因为混音或者编曲不如意而不断返工,做小朴(朴树)第二张专辑,一等就等了三年,给音乐家最好的状态,让他潜心去做,这是传统的魅力所在,这是能建构精品的原因所在。精品需要在各个细分环节上打造。真正的好的艺术家,应该把自己关起来去创作,所有编曲啊、周边啊、设备啊,都要大团队去做。
我想在完成内容编辑之后把分销解决,让大家要多一些演出,多一点点收入。“试音间”这个平台在未来最有价值的,就是解决了这些问题:编辑、分销、长期流动性。
谈估值会比较麻烦,但是必须要面对。现在越年轻的孩子自主性越强,他不愿意做捆绑,任何一个音乐家身边都有一个小团队。我们和好多音乐家合作的模式,是签一张唱片和固定场次的现场演出。在这个基础上,音乐家可以和其他各种环节合作,比如直播权利可以去和直播平台谈判。
资本反哺源头基础之上产生的爆款,和以前会不一样。之前爆款基本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去培育,而陈鸿宇的成长周期只有一年,民谣的迭代正在提速,所以,搭建一个这样的平台价值是巨大的。对音乐行业来说,整体的想象力已经出来了,往下走应该术业有专攻,十三月会专注民谣和偏世界音乐。
所有的最终,怎么都得还是要回到内容上面,回到音乐上面,回到特牛x的编曲上面。我们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能尽量不减分地把音乐做出来的公司。最根本的技术掌握在手里,我一直都特别自信。
“天生就热爱这个”
有一个叫王磊的音乐人来找我,他是很有名的贝斯手。这两年一直在做各种纯音乐,在非洲坦桑尼亚呆了一段时间,完全用东方的视角做了一张非洲音乐专辑。
上周末,我去看了李星宇的现场演出,他是有名的声学结构专家,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他想要录特别自然的声音,跑到亚马逊录各种自然声音,和中国管弦乐结合做一张专辑,叫《自然的声音》。
这就是我在寻找的音乐IP。我没什么野心,把内容做好,收入自然就会来。我们对市场的判断都是对的,那么对的事就去做嘛,有什么可愁的呢?
我们会继续保持很低成本地试错、做各种尝试。我现在这个年纪,冲着对资本负责来说,也不能做只有情怀的事。我要把现有的十三月团队做大,去反哺到所有参股的、收购的、有价值的团队和音乐家,做出新的产品形式。
十三月是一个处于上游的中央配送,可以配送资金、渠道、技术、人脉和好的创意。好的东西不是我签约你,而是扶持你,把你的性格做好。中国的音乐最怕的一个问题就是性格问题。你所追求的音乐人文精神在哪儿、你所追求的独立品质在哪儿、你所追求的收藏价值在哪儿,我永远跟人聊我对音乐的判断只有这三点。
从瓜洲音乐节之后,整个公司的节奏慢了下来,这一年的重心都在内容研发上。新乐府方面,我们已经把粤剧做完了,和国外合作了7张含有中国元素的唱片。在民谣方面,我们今年也发了11张唱片。我们也在加速建成音乐团队,请龙隆担任“试音间”的音乐总监。灿星音乐总监李维敏也推荐了一位曾经的“好声音”学员,并亲自担任监制。
我特别害怕又一头扎进红海,不想去争这些。去年拿到钱的时候,大家也会讨论是不是抢IP和传统音乐节,但如果这样让我做,我就懒得继续往下干。有多少头部资源值得去整合呢?算来算去就那点东西。现在做内容是在创造头部资源,一定要有新的方向,不要贪大、不要老想着找爆款。
我一直强调不追求爆款。我们懂这些资本规则,看明白未来盈利的可能和方式,看清楚长尾效应的力量,要在不形成爆款的情况下同样会变得强大。
一个亿要花多久?在把团队搭建好、把技术平台做好的前提下,一年最多能投30个。但是,最重要的是建立一个持续循环,十三月会成为一个大的孵化器概念,我们主控资金、资源、媒体和技术。同时,投资的所有的这些公司形成一个相互依存和相互借力的关系。
我希望未来十三月能构建出一套有价值、有意思、有商业空间的民谣生态。在这个里面,第一是生意,第二才是其他。如果最后想真正得到比较大的所谓商业回报,你就是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掌握了命运,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初心和审美标准,去做一些不被打扰的东西。
你只要把你的事做好了就可以了,我有自己的生态,这个生态只会越来越大。外面那么多的东西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去分你们的一杯羹,你们也不会伤及到我的东西。因为能够踏踏实实做内容一定是最少的,最少的人当中最佼佼者肯定有我。
公司团队扩大了,很多事情我也要放下去,必须得这么做,才能完成这么大的事。我对音乐的热爱一直存在。刚刚我们还推翻了一张唱片,我觉得这种音乐没有被认真对待,应该推翻重做。立刻开了一个会,推翻重做。
这没有办法,我天生就热爱这个,什么也阻挡不了我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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