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人类文明的黑暗推手

撰文 编辑｜周磊 窦媛媛

人类文明史不仅璨若星河，也黑暗如炼狱。

有一些元素和物质被用来救人，也用来杀人。

当某种摧毁性的成分入侵机体，

带来不可逆转的破坏；

那些毒药，那些下毒的方法，都极具想象力。

第四话｜莎翁名作中，那些下毒和中毒的主角们

威廉·莎士比亚特别热衷于描写毒杀和用药的情节，以至于有人戏称他为“文学家里的药剂师”。

在他笔下，哈姆雷特的父亲在睡梦中被一种灌入耳朵里的毒液毒死；朱丽叶使用一种药物达到假死的效果；喜剧《仲夏夜之梦》里的仙后也因为眼睛被滴入某种“魔汁”，而爱上了一个长着驴脑袋的乡巴佬；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以毒蛇自啮的方式自杀……凡此种种，细致入微。

喜剧《仲夏夜之梦》里的仙后

往耳朵里灌毒药，真的能杀人？

可能每个看过《哈姆雷特》的人，心里都曾经闪过这么一丝丝疑问。

在《哈姆雷特》中，王子看到了父亲的冤魂。鬼魂悲愤地说，他的死是因为觊觎王位的弟弟“把一小瓶有毒的hebenon汁液倒入了我的耳朵……”

人的耳道非常敏感。很难理解，这位国王为何在睡梦中没有被流入耳朵的冰凉液体惊醒。在1950年，一位英国耳解剖学家甚至为此发表了一篇论文，他的推测是，由于当时“酒足饭饱”，哈姆雷特的父亲陷入了深度睡眠。如果毒药是油质的，而且凶手将其暖到和体温接近，那当毒液缓缓流入耳中，国王的确有可能全程保持睡眠状态。

“文学家里的药剂师”：莎士比亚

另一个问题来了：人类到底有没有可能被通过耳朵下毒？

有研究人员指出了一种可能性，即国王原本就因为鼓膜受损听力减退，因此耳朵被滴入毒液也未能及时发现，而且破损的鼓膜加快了毒液被人体吸收的速度。

不过，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授戴维·马赫特于1918年进行了一系列实验，研究人体不同部位的药物吸收能力。他发现，包括尼古丁和颠茄制剂在内的一些成分，的确可以通过耳朵吸收。他还指出，人们曾经用较低浓度的天仙子酊剂滴入耳中治疗耳痛，这可能就是莎翁在《哈姆雷特》中所用“耳朵毒药”桥段的来源。

而在中国的传统医学中，经耳道给药被作为一种治疗手段。其现代医学作用机理可能是药物作用于外耳道，通过迷走神经耳支或耳颞神经，将刺激迅速传入大脑皮质中枢，从而调节机体神经和内分泌机能。因此，因毒药灌进耳朵里被吸收进而丧命，莎士比亚的描写并非杜撰，且有一定的医学基础。

罗密欧与朱丽叶

神奇的“假死药”只是浪漫想象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对苦命情侣，大概在天之灵要特别埋怨一种神秘的药物——假死药。朱丽叶为了逃婚服用了“假死药”，准备在42小时后“复活”，与情郎罗密欧幸福相守。罗密欧却误认为她真的已死，悲痛欲绝之下和朱丽叶的未婚夫决斗，结果负伤殉情。当罗密欧将死的那一刹那，朱丽叶醒了过来，看到亲爱的人满身是血，气息奄奄，便拔剑自刎，追随罗密欧一起死去。

在大仲马的名作《基度山恩仇记》中，也有瓦朗蒂娜服下基督山给的药物后“假死”并复生的情节。国产宫斗小说《甄嬛传》中也提到假死药“七日迷魂散”，是用曼陀罗花制成；“人服下后，呼吸全无，如同死了一般。七日之后就能醒来。”

曼陀罗的确含有麻醉作用的成分，古代医药典籍和现代研究都已经证实了。在古希腊药物学家迪奥斯克里斯的《药物论》中，有相当多的语句描述曼陀罗的催眠和止痛作用。中国汉代医学家华佗研制的麻醉药“麻沸散”，其主要原料就是曼陀罗。

而莎翁笔下朱丽叶使用的假死药，据考证可能由颠茄制成。它还有一个别名：睡茄。曼陀罗和颠茄都含有颠茄类生物碱，如东莨菪碱，这种生物碱有显著的镇静作用。因此，如果所谓的“假死药”只是让服用者昏沉睡去，是可以做得到的。

需要搞明白的是，“假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肯定不是呼吸心跳长时间停止，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的状态。

现代医学已经证明，心搏骤停引起的脑组织严重后果是以秒计算的。心搏骤停60秒，人的自主呼吸就会逐渐停止，并出现大小便失禁；如果超过4-6分钟，脑细胞即开始死亡，8分钟以后，人就会进入脑死亡的“植物状态”。在这样的前提下，朱丽叶服下“假死药”，在呼吸心跳完全停止的状态下维持42小时，然后自行醒来，还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实在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在这里还要补充一点：朱丽叶/瓦朗蒂娜/甄嬛如果使用了由颠茄或曼陀罗制成的假死药，还会面临一个极大的风险——阿托品中毒。颠茄和曼陀罗中毒，实际上是其所含有的莨菪碱转化为消旋生物碱阿托品，而这一成分的过量摄入会引起中毒反应：口干舌燥，心率加快，瞳孔扩张视力模糊；皮肤潮红和明显的中枢亢奋激动。更严重的阿托品中毒还会引起血压下降乃至休克，中枢先兴奋后抑制，最终延髓麻痹呼吸困难而死。

所以说，文学作品中主角们想通过服药达到“先死后生”的效用，只是浪漫主义想象。如果一定要个可能性的解释，那就是所谓“假死药”能是让人陷入一种呼吸、脉搏微弱的昏迷状态，以达到某种瞒天过海的目的。

参考资料：

李定国.医生为何爱对瞳孔“例行检查”[N].家庭医生报,2009-08-03(003).

邓朝晖,罗充,刘彬,陈玲,谭金玉.曼陀罗药用价值的开发和利用[J].现代生物医学进展,2011,(07):1394-1398.

张阿兰.耳道给药治疗原发性痛经38例[J].中医外治杂志,2013,(03):60.

萨日娜.试论给药方式对药物吸收的影响[J].内蒙古中医药,2008,(07):46.

李定国. 兇神恶煞与漂亮女郎——阿托品和颠茄药名释义[J]. 湖北医药导报,1987,(02):48.

毒药：人类文明的黑暗推手｜目录

《砒霜和鹤顶红：“中国式毒杀”的首选》

《氰化物，“死亡美学”作家的心头好》

《马钱子碱与毒参：古欧洲最火的毒药》

《莎翁名剧中，那些下毒和中毒的主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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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磊｜病理学与病理生理学博士病理科医师西医内科教师

窦媛媛｜资深媒体人　科普专栏作者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