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二战期间,

从小说家变成历史学家是一个既令人吃惊、也绝非自然而然的过程。一开始,我甚至不曾怀疑过自己能否写出一本有关纳粹德国毒品史的书,尽管我在历史方面并没有专业的背景。但我唯一怀疑的是,我会喜欢吗?
可当我埋首于那些档案之中,我立刻为之兴奋激动。我读到了详细描述纳粹各级军队和政府沉迷于吸毒的特别文件,并意识到这在以前没有被广泛讨论过。事实上,当我坐下来写作《闪电战》一书时,我感到松了口气。我愉快地在这一框架紧凑的体裁之内引导我的叙述,并一度幸免于无休止地漫游在“小说”那无限的疆域之中。我完全不清楚我正在卷入什么样的麻烦之中。
特别是当我朝着希特勒出击时。这实际上是写作时令我愉悦的主要来源之一:发现所谓的元首竟大量嗑药,尤其是鸦片剂,并不是纳粹宣传机器所乐于塑造的禁酒主义者形象。希特勒甚至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他静脉注射猪肝提取物,吞下装有公牛胶囊的胶囊。这些都是简单的事实,我只是忠实地写下来。有一次,当我坐在巴黎的出租车上时,我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留着胡须的怪兽的深入了解很可能是其他任何人不曾有过的。我从未想要这样,它就这样发生了。
然而麻烦来了。我捅了一个马蜂窝,错把鲨鱼池当成了浴缸。我几乎没有料到历史学家是如何勤勉地保卫希特勒的形象!将我推上审判席的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历史学家理查德·埃文斯(Richard J Evans),他在《卫报》上发表了对《闪电战》的评论。在将我驱逐出对希特勒的官方解释这一堡垒的同时,他也说出了一件危险的事:我在“替希特勒和德国人可怕的罪行开脱”。 据埃文斯说,这是那本书在德国取得成功的原因所在。
但我在《闪电战》一书任何地方都没有这么说过——那会是一个真正令人恶心的说法。而且,为什么这本书在以下这些遭受过纳粹恐怖蹂躏的国家也非常成功:爱沙尼亚,法国,俄罗斯,丹麦,挪威,荷兰,波兰,捷克共和国,还有包括以色列在内的其他20个国家?英国呢? 整个世界都在为希特勒洗白吗? 我不这么认为。
我不知道埃文斯是否对这个话题过于敏感,或者他是否理解毒品会如何影响一个人。他是否误解了我的书,还是真的相信这对我们理解这场战争是无关紧要的——比如在入侵法国期间,为了提高国防军的表现,纳粹分发了3500万片甲基苯丙胺(即冰毒,译者注)。也许让他如此生气的是一个非历史学家竟敢于重写历史。
幸运的是,通住这座宫殿的并不只有一扇门。其他历史学家,包插伊恩·克肖(Ian Kershaw,著有希特勒传记)和安东尼·比弗(Antony Beevor,著有《斯大林格勒》),他们更为亲切友好,其中一些人在欧洲和美国的档案馆里仔细核查了我的复印文件。已故的、真正伟大的汉斯·莫姆森(Hans Mommsen)便是其中之一,他是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史学家。在他的办公室里,坐在令人印象深刻的歌德半身像下面,我们讨论了我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档案中获得的发现。德国海军试图开发一种神奇药物,可以使他们的士兵在新建的迷你潜艇中保持清醒并操作长达五天,以便潜入泰晤士河口并用鱼雷袭击英美舰艇。
对这个假想的神奇药物的测试是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进行的。在鞋跑者突击队(Shoe Runners’ Commando,一个不得不为德国鞋业测试鞋底的受惩罚的分队)里,囚犯们被给予了各种各样硬毒品——可卡因,甲基苯丙胺,鸦片类药物——的混合物,并被迫背着装满石头的背包沿一个大圈行走。他们从晚上8点开始,整夜不休,撑到第二天,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夜仍是如此。
莫姆森听后震惊不已,他对第三帝国非常了解,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记录了这些可恶测试的海军档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他困惑地说,“我们历史学家对毒品一无所知。所以我们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看待(纳粹)。”他说,《闪电战》是这个拼图中缺失的一块。“它改变了全貌”。
我已经认识到非虚构可以是相当冒险、甚至叛逆的写作。这不正是文学的本质吗? 如果说《闪电战》一书教给我一件事,那就是从小说写作转向历史写作不是一个毫无痛苦的过程,但的确令人大开眼界。顺便说一下,我的下一本书将是一部小说。
书摘:
脱氧麻黄碱(Pervitin,即冰毒)使得人们更容易获得强烈的兴奋和“自我治疗”——据称这吸引了德国人民。强效的药物成为了一种杂货,即使它的制造商也不想让它仅仅受限于医疗领域。 “德国,醒醒!”纳粹下令道。甲基苯丙胺确保这个国家保持清醒。在由宣传机器和药性物质组成的灾难性混合剂的刺激之下,人们变得越来越上瘾。
乌托邦理想宣扬和谐的、建立在坚定信念之上的社会,如国家社会主义所鼓吹的那样,但在现代高绩效社会中真正的经济利益竞争面前,这样的理想已被证明为妄想。甲基苯丙胺弥合了分歧,嗑药状态蔓延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脱氧麻黄碱允许个人在专政中发挥作用。药物形式上的国家社会主义。
相关书评:
不难看出汉斯·莫姆森为什么着迷于奥勒的研究。他是机能主义学派的领导者,他相信纳粹政权的混乱本性,而希特勒是一个“虚弱的独裁者”。似乎没有什么比希特勒的毒瘾更好地体现这一点了。奥勒的书可能会激怒一些历史学家;他作出了一些轻率的评论,并使用了“Sieg High!”(注:意为欢呼胜利,此处high也指嗑药嗑嗨了)和“High Hitler”(High也意思也双关)等章节标题。但是希特勒的伟大传记作家伊恩·克肖已经承认,他写了“一份严肃的学术成果”,研究得非常透彻。——安东尼•比弗(Antony Beevor),《纽约书评》
(翻译 刘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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