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我们回顾了1940年-1980年美漫中女性超级英雄的坎坷发展历程，这一篇就来说说80年代到今天的故事了，希望她们的命运能在我们的时代得到更好的发展。

三、1980-2000：黑暗或

摩登时代和直接市场

1994年的《神奇女侠》

伴随着本土漫画的大起大落，20世纪的最后几十年结束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女超级英雄们被画得越来越性感越来越暴力，漫画粉丝群也于是乎变得更狭窄。此外，出版商不再把漫画卖给报亭药店杂货店了，因为这些渠道要求把卖不出的漫画退货。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漫画专营店。这些店进书的折扣很低，但不可以退货。这就是直接市场。直接市场的受益人是那些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进货的店主（很多人自己就是粉丝）和那些不再忧愁着退货的出版商，以及那些流连忘返在漫画书店里的死忠粉们。1972年，这样的漫画店有23家；11年后，1983年，已经超过了2000家；到1993年，这个数字接近10000家。

正如专栏来信和漫展，这些店也成了漫画迷们面基的好地方，大家可以在这里更方便地交流；不过同时，老粉丝之间热火朝天地互动形成了次元壁，阻隔了新粉丝和更大众读者的融入。

美漫粉丝群原本在40年代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人数迅速扩张，而且读者群属性多元。然而，漫画专营店的介入、漫画的提价（纸张涨价了）、次元壁的建立、同质化的超级英雄及其周边的销售策略，以及人口向郊区迁移的趋势，导致了粉丝群出现了大变化——如今的粉丝主力军是白人年长男性。

漫画的下一步何去何从，问题摆在了创作者和生产商的面前：要么迎合越来越同质化的已有粉丝群，走他们喜欢的套路；要么去争取更广泛来源的读者和创作人。后一条路的代表是地下漫画（也叫先锋派漫画）、身份政治运动、女性主义第三次浪潮，以及不断壮大的多元创作者组织，比如美国黑人艺术家与作家组织“Milestone Comics”和女性漫画之友组织”Friends of LuLu”。

Milestone Comics的漫画作品

后来发生的事，简言之，增长的直接市场联手保守的粉丝群，对抗着女性主义第二次浪潮、民权运动和LGBT运动的成果。大多数主流超级英雄漫画开始呈现显著的二元性别形象：超级壮汉和超级性感女郎。而且因为《守望者》和《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的大获成功，黑暗风格故事也大获流行。很多人都把当时漫画的这种趋势归结于是创作者和读者群本身的特质导致的，毕竟漫画在40年代最大的读者群是8—12岁的男孩女孩，如今却是20多岁的某一类男性。

“坏女孩”漫画（有时候也叫作“Image House style”）的时代到来了。”坏女孩“一词是相对于40至50年代漫画里的“好女孩“而言的，在那个年代的漫画里，有吸引力的女性常常被物化。但就算再物化，旧时代的漫画女性还不至于那么衣着暴露那么凹凸有致，这是90年代由超模和色情影像带来的新现象；

同样的，旧时代的漫画里，女性角色也不会拥有完全不合理的身材比例或者拗不可能的造型，而”坏女孩”漫画就这么做了。甚至于在七八十年代里作为拨乱反正——呈现更真实的身材和个性——而出现的X战警新女性角色，也在销售大于一切的原则下，大牌画手力压编剧，最终迎合了这股潮流。

诚然，这一时期，主流漫画把男超级英雄和女超级英雄都塑造成了强壮又活跃的人物，但是正如漫画编剧Greg Rucka所言，那些漫画“主要把男性描写为有性吸引力的阿多尼斯（古希腊神，非常俊美），而把女性描写得充满耀眼的性特征”。

Greg Rucka

男超级英雄们通常正面示人，主要展示他们的肌肉线条；女超级英雄则通常被画成背面或侧面示人，大胸细腰长发长腿，有时甚至完全看不到脸。漫画编剧 Kelly DeConnick 因此提出了“性感台灯”测试：“想象下，如果把你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换成一架性感台灯，而故事依旧成立，那么你大概就该考虑重新构思故事了。” 的确如此，有一部分漫画女性角色常常要做出那种非常不自然的、扭曲僵硬的姿势，来呈现她们浑身上下的曲线。而事实上一个人除非背断了才可能摆出那种姿势，这就是为什么这种姿势被叫做——断背。

哈里斯漫画公司的当家女英雄Vampirella

看着神奇女侠飞在空中，拱着她那穿着丁字裤的身体，一边揍坏蛋一边上衣掉了下来，会让人产生各种读后感，具体哪种取决于读者是谁。有人可能会看到一个女超级英雄的力量一面，有人会注意到和这种力量共存的性特征，有人会忽略这些女性特征，而也有的人好色地盯着暴露的肌肤和极致的曲线们浮想联翩。或者，以上全选。

当时的漫画经常呈现这样的对话和情节，里面的女超级英雄强壮活跃又暴力，同时标配“断背”姿势，强调着“呼之欲出”的曲线。女超级英雄的力量和性感是兼而有之的，但如此显著的性暗示姿势和形象在事实上弱化了她们的力量，因为读者们非常容易把注意力集中在性方面，把她们当成性的观看对象、客体，而不是一个带领读者经历整个英雄故事的主体。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电影《自杀小队》 小丑女

与此同时，女性角色遭受性暴力和（或）受伤致残、失去超能力及被谋杀的比例，远高于她们数量多得多的男同伴。而且，她们的这类遭遇，往往是作为推动男性角色发展的铺垫。

漫画迷Gail Simone为这样的角色列了一个单子，标题叫“冰箱里的女人”，灵感来源于《绿灯侠》——绿灯侠的女朋友被杀后被肢解，塞到了绿灯侠的冰箱里以便于他发现，从而激起了他的愤怒和复仇行动。Gail 把这种把女性“塞入冰箱”的行为与性及粉丝群联系了起来，认为这是种拒绝女性读者进入主流超级英雄漫画圈的表示。“把这种趋势和’坏女孩’漫画放在一起考虑，你会得出，漫画专柜这个被普遍认为很友好的地方，对女性却是非常古怪、略带敌意的。”

《绿灯侠》发现女友被肢解并被放入冰箱

在90年代中后期，漫画市场因为过度扩张、涨价和过度乐观的预测而崩溃了。前面提到，93年的时候美国有将近10000家漫画专营店，到96年漫威申请破产时，只剩4000家了，到了2002年是2300家，2015年还有2000家。

电影《蜘蛛侠》

拥有IP版权的母公司们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媒体平台，尤其是《蜘蛛侠》《X战警》和《蝙蝠侠》系列电影取得了成功，显示出喜欢超级英雄故事的人远不止传统的漫画核心粉丝。然而尽管如此，“因为传统的漫迷不会喜欢，所以女性超级英雄的主题电影不会有市场”这种观念，仍然作为行业祖传智慧被传承了下来。《艾丽卡》（2005）、《猫女》（2004）和《女超人》（1984）的票房失利成了铁证。

《艾丽卡》

但是，在2000—2010的10年里，漫威和DC生产了近30部男超级英雄电影（女性则只有上面提的那2部），其中失败的不止2部，却没有人因此质疑说是因为主角的性别不对。

《末世黑天使》

电视方面，因为《战士公主西娜》（1995）、《吸血鬼猎人巴菲》（1997）、《末世黑天使》（1996）和《特务A》这些年轻女性担纲的作品取得了成功，因此，尽管有违传统智慧，2000—2010这十年里，还是开发了新的女性超级英雄项目。在一部全女班的漫画书和它改编的短命电视节目《天堂猎鹰》里出现了Barbara Gordon，这一次不是作为蝙蝠女，而是一个坐轮椅的电脑专家Oracle，她的同伴有黑金丝雀、女猎人、拉丁裔女同性恋侦探芮妮·蒙托亚（Renee Montoya）等等。

《天堂猎鹰》

新发行的有两本蝙蝠女漫画、惊奇女士、超能女孩、蜘蛛女和吸血鬼杀手巴菲，女超人和神奇女侠也重出江湖。超级英雄团队经过重组也新吸纳了女性，成果如下：正义联盟——神奇女侠、黑金丝雀、雌狐、鹰女；复仇者联盟——蜘蛛女、惊奇女士、仿声鸟；X战警——白皇后、幻影猫、暴风女。

《复仇者联盟2》

这么多人，惊不惊喜？可是，跟男性角色相比还是差得很远。总体上，21世纪头10年，漫画中女性角色的3大命运依旧存在——数量和戏份少、性特征突出、为了男性角色的发展而频频遭遇不测。时光荏苒，而这3大元素坚挺如故，不禁让人有种此乃永恒的感觉。

2010年的《神奇女侠》

2015年的《神奇女侠》

本文翻译自《superwomen: gender, power, and representation》，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