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很差，黄金4，烦死了。”提到用来缓解焦虑的王者荣耀，王啸脸上没有一点稳重中年投资人的模样。他低头摆弄了手里的茶杯，反倒是有点小孩一样的委屈。他不爱强行组队，觉得自己能单排到这个水平也挺不容易了。

“打到铂金、王者也没什么意义，我也不拿这个来炫耀。打好了，也不能显示你投资多好。”王啸说，“如果打好了能显示你投资多好，别人给你钱，那我肯定能打到王者去。”

“百度七剑客”时期，王啸在不同的部门以不同的身份尝试了创业这件事。如今作为九合创投创始人的他，也确实是一个会为了九合使出全身力气的投资人。

界面创业记者采访了王啸，聊了聊他总是挂在嘴边的投资三角模型，九合的机构化以及他现在特别关心的品牌影响力。以下为采访实录，界面创业略作编辑。

界面创业：你经常会强调自己投资的三角模型，能用一个最近一个无人值守或是共享充电宝的例子，详细说明一下你怎么判断的吗？

王啸：来电吧，春节的时候在所谓的充电宝风口之前看到的。

第一，趋势是说，手机电池容量和消耗都在变大，而且电池物理容量一定会限制你，密度再高就变成炸弹了，充电作为一个刚需还是有增长的趋势；变化在于扫码移动支付变容易了，以前收一两块钱捡钢镚儿的事情，没法让人去做，现在他们的机器能做了，相当于解决了基础的手机没电的问题。

第二是团队，他们是第一个做这个事儿的人，也有点专利，原来做充电宝的生产销售。创始团队比较接地气，理解度也还不错。这件事需要比较草根的、执行力强的人来做，而且竞争力在于地面获取商业资源的能力，商业模式比较清晰的，就是布点。

第三是业务数据，我们看的时候几百台机器，已经能做到日单1万多单了。最新大半年过去，这个数据翻了10几倍。他们目前已经能产生月千万级营收，而且实现了盈亏平衡，这个是很难得的。

我觉得还是对的方向、合适的团队、加上趋势，就投了来电。

界面创业：所以如果创业者之前不是相关背景的话，你就不考虑？

王啸：对。因为特别在天使阶段，创业这件事速度很快，没有太多时间让你尝试、学习、去试错。如果进不到第一梯队就获取不到相关资源，所以强竞争的行业里团队必须是相关背景的人。

界面创业：最近在看的投资方向是什么？

王啸：脑电，前沿科技。先研究产业链，系统化研究完之后再系统化布局。我们不比基金做研究做得浅，甚至会深一点，因为我本身就是产业链出来的，所以我对产业链资料的吸纳速度会比一般的基金要快一些，我们可能迅速抓到这里面有的机会。这是很重要的一个能力。

界面创业：你一直在看体育这个赛道，但它其实发展得不算快，你现在有什么新的判断吗？

王啸：没什么新的判断，就等着。简单说的话，这件事儿挺有意思的呀，稳定向上你怕什么？慢就慢点，快了没有机会啊。你会发现挣钱的都是慢一点的、趋势明确的，快的说白了都来抢，轮不到你的。

界面创业：那不是还有大把去抢的吗？

王啸：那我就在你前边儿抢吧。比如无人便利店、共享充电宝，我比他敏感我先上，“咔”放一个棋子儿在这，你们看吧，总得要投吧。所以我抢的是时间点，我不跟他们在同一个时间、空间来抢。

体育是空间足够大，我慢慢来，现在投了懒熊，回头再投一个运动饮料，总有一家两家能起来的。VC老是会觉得赛道太慢了，没什么意思，我觉得慢是可以的，我也有耐心。长周期大赛道就是会慢，快不了，快起来可能就不对了。

界面创业：2011年开始你做了6年的投资，目前第三期基金还是针对pre-A轮和A轮，你会觉得这个发展速度不够快吗？

王啸：不是很快，确实。我还是属于希望一点一点进步，跑太快了有些事想不清楚容易犯错误。也不着急，投资这件事情可以干几十年，5年只是一个小周期，10年是大周期，这才一个小周期多一点点。

界面创业：但早期越来越难做了，后面的成功率看起来会高一点？

王啸：那你以为后面就好做吗？后面抢的人多呀。我们其实以pre-A为主，跟天使错开一层。因为我们基金盘子比别人大一些，所以错开一些之后还是很舒服的。因为竞争没那么多了，如果对方需要1000万到1500万，A轮的机构可能觉得早，天使基金又不够多，我们卡位就会比较好。

界面创业：那你自己从天使轮到Pre-A轮，投资方法有什么不一样吗？

王啸：第一，投的钱多了，我们会在业务数据加一些背景DD、数据DD（Due Diligence），以及法务财务的梳理。虽然不像A、B轮的机构做得那么细，但流程还是要加进去；第二，我们对于创始人评价标准提高了，因为钱多了，以前两百万想找一个特别好的创始人也不太现实，现在就现实一些，因为我有吸引力了。

界面创业：你从11年开始机构化，但之前的采访里你说感觉机构化晚了一点，应该再早一年，这一年里你错过了什么？

王啸：机构化意味着人员增加，项目来源丰富，自己一个人跑和十个人一起跑，项目覆盖度是不一样的。所以项目覆盖上，机构化晚了一年是错失了一年的机会。基金规模也没涨那么快，投的数量少，品牌影响力也晚了。

我们第二期开始机构化，第三期机构化相对成熟。目前在市面上的声音、项目影响力，项目融资概率，都明显提升，第三期70%、80%项目，拿到TS和下一轮融资。这个比例对于一个做早期天使和pre-A的，实际上非常高。我认为是我们机构化这个事儿做对了。

界面创业：现在相比百度创业的状态，哪个让你更舒服一些？

王啸：都挺舒服的，舒服的点不同。一开始写程序很单纯，纯真时代，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把事干好。看见一个公司从几个人到几万人，好像经历了这一个过程。

自己创业的时候，一开始还是很high的，大家对你还挺尊重的，自己也觉得在帮助他们成功，但这个状态也就持续一年多。后来发现要募资、机构化，投资项目要越来越好，要提高自己和团队的投资能力。就发现上了贼船了，一开始在小溪里划划船挺好，后来进了大江大河，波涛汹涌的，不好好开船就要翻船的。

界面创业：你在2000年的时候就想做投资，那个时候这件事的吸引力在哪？

王啸：人生嘛，就是要做一个长线规划。那时候刚毕业，三步走，跟着别人创业，自己创业，有钱了投资。还是觉得投资这件事是有社会价值的，人需要社会价值感，对别人有用，要不然即使很有钱你也很难受。

我觉得投资还是社会资源在流转，帮助创业者就是帮助更多人，就是帮助社会进步，你在社会进步当中起到了很大作用你就很有成就感。那时候没有现在想得这么细，只是想到了做投资， 我这个人就适合经商，不太委屈求全，情商也就那么回事儿。

界面创业：所以现在投资对你的吸引力没变？

王啸：没有，我是那种目标一旦定了还是很长线的一个人。

有的人就是在不停的转换方向当中获得刺激和成长，我是在于瞄准一个方向之后不断进步，累积自己的能力和认知带来的幸福感和专注感，不一样。我会觉得来回变换是最痛苦的事儿，我如果在一个方向上不断累积、不断去想、去踩坑，踩过的坑以后就不用再踩了，看到别人踩过的坑也不用再踩。总而言之我可以少去犯错误。

界面创业：你会说你踩到一些坑，14年创投很热，你也跟着投了一些，但回头看效果不是太好，能具体说一下复盘之后的原因吗？

王啸：有段时间O2O比较热，大家都觉得有机会，就跟着别人一起投。但是判断不那么独立和深入思考，有一些投的急了，因为市场很热，你不投，明天他就拿别人的钱了，也很难受。

其实需要一段沉淀和思考的时间，但不给你这个时间。所以那段时间会有些焦虑和失误，现在回头看会发现一些没必要投的人和事儿。

另外一方面，团队上偷懒了，没有把团队建设放到很高的位置。项目源上卡住了，没有最好的项目进来。类似于在矬子里面扒，你以为你扒的是最好的，其实不是。

界面创业：你在外卖那一场里投了美餐，错过饿了么，如果再遇到一次热点战会怎么选这个赛道里的项目？

王啸：第一是赛道里的项目都看一遍，不管它贵不贵，还是选最牛的人投点钱。饿了么其实是投不进去，当时已经投了一轮了，我们这种天使基金怎么投啊。但是看好赛道，所以投了美餐天使阶段的几百万。那个时间点还可以，但是作为早期，我打枪的区间太窄了，在它一出来还没融到钱也没什么数据的时候就要开枪，也没有补枪的机会。

界面创业：所以这也是你机构化的动力吗？

王啸：对，我要打好几枪，至少让我有开3、4枪的机会吧，第一枪碰不到我没关系，第二枪碰到，实在不行A轮，再不行B轮我投点钱，总有一个轮次碰得上，只要我有开枪的机会，我一定是能打得准的那个人，但问题是鸟都没有在你面前飞过。所以为什么机构化这么坚决，我要子弹变得多一点。  

界面创业：早期的创业者通常融资可能没有那么顺利，所以遇到态度坚决的投资人他一般都会接受吗？

王啸：是，简单说200万和250万差别也不大，但融不融得到最要命，如果创业者脑子清楚的话他就会知道估值不重要，第一位是拿到钱，第二位是钱多少，第三位才是估值多少，第四位是融资机构牛不牛。

界面创业：但这是早期的特征，到了A轮B轮也不太一样。

王啸：创始人会把市面上好一点的A轮机构都见一下，你说我立马拍给你，有吸引力啊，但就不是一击制胜的感觉了，你还得说服他，我挺懂你的，我特别好，对你的估值也比较合理，还要加综合的因素，不是说给钱快就一定行。

界面创业：所以越到后期创业者的选择越多，从一个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

王啸：会的，假如我是快手，那一定是卖方市场。越往前越是一个买方市场，我能看好你别人不一定看好你，所以中间会有一个迁移。

界面创业：所以越往后期的项目对你会有压力吗？

王啸：也还好。对项目判断还是占比较大的比重。不管买方卖方，后期项目也很贵，出手还是会犹豫，但可能对方就是一家伟大的公司，所以核心是判断，只是条件因素会变化。

为什么说后面基金头部相对更集中，因为品牌更重要，同样的基金摆在你面前，创始人肯定还是说选个品牌好的吧。

所以为什么我们从前期切进来做品牌，后期做品牌代价太高了。你要投中特别好的项目，要拿很多的钱，而且你是一个新机构，难度挺大的。你看中人家，人家没看中你。但前期做品牌，慢慢往后面做延伸，这是可以的。

界面创业：你会强调品牌，感觉它后期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但你又很警惕名声，这件事根源在哪？

王啸：名声分两个，个人和机构名声，希望机构名声越来越大，而不是个人名声。第二，名声和实力之间的匹配度要好，泡泡不要太大，有点水分可以，不要都是水分。

界面创业：为什么会这么警惕个人名声？

王啸：还是说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张扬，喜欢四处去讲，变得特别有名，觉得特别自在。我就不属于这种人，我确实在这个位置，你夸我是可以的，我没在这个位子，你夸我会觉得不舒服。

主要是怕犯错误。自我认知要清醒，人对自我的认知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怕的是人把自己捧太高，但其实你没到，就容易犯错误。最好是一点一点干，踏踏实实的，像品牌本身是一个慢工出细活儿的事儿，一夜成名没什么好事儿，少年得志下场也都不太好。

界面创业：说到品牌，你会羡慕经纬吗？这两年他们品牌还挺酷的。你自己的想象里九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品牌？

王啸：羡慕呀。如果把机构看做一个人的话，其实长得是不一样的。九合往后推五年，也许可以做一个推断，会让人觉得还挺新锐的，不是一个六十岁老头儿在做投资；第二是投的挺有意思的，和新锐差不多，有一定的独特性。第三，基金给人感觉比较可靠，像个IT男一样。可靠体现在做事的专业性，承诺可兑现性，项目的成功率，以及打交道提供的信息真实性。

界面创业：你之前说消耗精力最大的就是改变自己，具体改变了什么？

王啸：对于人、钱、事儿的看法，都发生了变化。

对人，见了更多的创业者，期待要调整，像你养了个孩子，还不是亲生的，他长大了可能理你、不理你，对你好或者算计你，对人的看法会有点转换，对他的期望放得比较平。你可以经常过来跟我打个招呼，你也可以不理我，只要事情做好了。

对事儿的判断更有前瞻性、犀利，坚定，自己性格相对比较保守，但做投资不能保守，要猛一点、狠一点，也是一种历练。

对钱，不能不当钱，也不能太当钱。两个方向，投给别人的钱不是自己的了，不能太当钱，投的时候300万500万，也不能把数字太当真。但是基金不能太瞎投，有选择性的多花钱，也是一个心得；对团队，在钱上也要做权衡，让大家干得开心，激励足够、未来可期。

界面创业：所以你会评价自己保守，但做投资又不能太保守。

王啸：说白了有些项目没有抢进去，保守了，很痛苦，下一次怎么办呢？下一次猛一点吧。猛的次数多了就变成相对来说不那么保守的人了。

行为改变认知，认知指导行为，但其实行为会反向改变认知，这是一个逻辑闭环。比如一直花钱少，那你就会变得谨慎、小气，但一直花就会觉得，花钱效果好像挺好的。

本质上讲，人的成长是跟自己做沟通，没有人在跟你竞争，所有人都是你学习和参考的对象。所有人都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教科书，但唯一的对手是自己，也挺难的。

 

——————————

关注「界面创业」公众号
阅读有价值和有意思的创业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