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nstagram上拥有1600万粉丝的网红视频播主洛根·保罗（Logan Paul）最近走进了富士山西北麓浓密葱郁的青木原 “树海”。

青木原森林景色怡人，但也臭名昭著。半个世纪以来，这里都是人们的 “自杀圣地”。进入森林不久，保罗就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很明显他是自杀身亡的。于是他拍下了一段瘆人的视频，想要拿这个打趣，这段视频在2017年12月31日上传到了YouTube。

“哟，你还活着吗？”在视频中，保罗对遗体喊话，“你他妈还活着吗？”

这段15分钟的视频本周二就被撤了下来。视频已经放出，互联网恐怖内容的循环就开始上演了：严厉的批评从四面八方砸来；YouTube上的视频被删除；保罗本人先是书面道歉自我辩护，然后坐在摄像机前，声泪俱下；最后是YouTube的发声。如果不是因为中心是这段毛骨悚然的视频，这一系列事情看起来也循规蹈矩，无非是暴露了社交网络这台网红制造机的监管缺失。

首先是这段视频本身。保罗是一个劲头十足的视频播主，几乎每天都会上传新的视频。但这次，他直截了当地告诉观众们，这次的视频和以往都不同。“这不是标题党。这是我在这个频道发布过最真实的视频，”据《纽约时报》报道，保罗在视频的介绍中发出了警告，“这对YouTube来说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刻，因为我很确定，YouTube上没有任何人的身上发生过这种事。话说回来，系好安全带吧，因为你永远不会看到这样的视频了。”

接下来，视频进入了一段关于富士山和青木原森林轻快愉悦的介绍。然后向导把保罗和他的朋友们领进了森林，但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就发现了一句尸体。

根据《纽约时报》，这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尸体的脸部进行了模糊处理，其余部分仍然可见。保罗和其他人见到尸体后瞠目结舌，保罗赶紧催促向导报警。

镜头开始拍摄尸体，保罗接着说，这里距离停车场只有大约100码。他描述了尸体的情况，推断死亡发生时间应该不太久。在视频中，他对这个片段向观众表示道歉：“自杀不是个玩笑，抑郁和精神病都不是笑话。”

他还特别描述了死者手部的颜色。“洛粉帮（Logang，洛根·保罗对粉丝的称呼）们，噢不，我实在太抱歉了，”他接着说，“这本应该是个有趣的视频。”

当小组离开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时，拥有电视台工作经验，并且和喜剧剧团一起接受过训练的保罗开始表现出他的观众最为熟悉的一面：夸张的反应和紧张的笑声。保罗和其他人似乎试图缓解情绪，但气氛却变得更加古怪。

视频接近尾声，保罗发笑了，他说“这并不是我对眼前这一幕的真正感觉”，而只是自己面对这种情境不知如何的反应机制。

这段视频在网上只存活了一天，很快就讨伐的口水淹没了。

《绝命毒师》的男二号亚伦·保尔发推称：“你怎么敢这样！你恶心到我了。真不敢相信有那么多年轻人崇拜你，真可悲。希望这最后一条视频能让他们醒醒吧。说白了吧，你就是个垃圾。自杀不是玩笑，下地狱去吧！”

《Teen Vogue》的撰稿人劳伦·杜卡也谴责说：“洛根·保罗是个不道德的人渣，就不值得在这个平台上混了。要是你需要帮助的话，全国自杀求助热线的电话是1-800-273-好好聊聊（原号码为1-800-273-8255）。”

22岁的洛根·保罗在纽约时间周一晚间首次致歉：“对不起，我以前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批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犯这种错。”

“我不是为了吸引眼球才这么做的，”他补充说，“我已经有许多观众了。”

美国东部时间1月2日上午，保罗坐到了摄像机前，含着泪说：“我走神了，判断出了大错，我也不期待能被原谅。我只想说声对不起。”他回忆事发当天，接着说：“树林里发生的事始料未及，视频中大家看到的是我们最原始不加修饰的反应，我们懵了，不知所措。真希望我从来没有发布过这个视频。”

当天下午，YouTube也发表声明作出回应：“我们的心与视频中死者的家庭同在。YouTube禁止以令人震惊、耸人听闻或不尊重的方式发布暴力或血腥内容。当视频中包含不适内容时，除非具有教育意义或有纪录价值，否则该视频不允许被发布，同时有些视频会有适合观看的年龄限制。我们与一些安全预防组织合作，比如全国自杀求助热线，提供教育资源，合并到我们的YouTube安全中心中。

对一些年长的读者来说，洛根·保罗的名字可能比较陌生。但在过去几年中，在这个瞬息万变的网络世界里，他算是一个大人物，而且几乎能够定义今天的青年文化。11月，超过1万人——几乎全是青少年——来到了迪拜的一个商场，只为了看他一眼。他弟弟杰克（Jake）两兄弟都是火遍全球的网红。不过不像歌手或影星一样名气无处不在，他们主要在YouTube和其他网上青少年聚集的地方名声大噪。

像许多其他艺人一样，洛根和杰克·保罗的人气来自于他们先人一步学会了一种新的科技。通过为现在已经倒闭的社交平台Vine拍摄六秒短视频，保罗兄弟成功抓住了眼球。盛名之下，他们从高中辍学并搬到了洛杉矶。

杰克今年20岁，已经凭借自己在社交网络的成功在迪士尼频道的电视剧《音乐玩家》（Bizaardvark）中谋到了一个角色。洛根则出现在了反乌托邦电影《人类消减计划》（The Thinning）中，值得一提的是，该片由YouTube独家发行。

然而，就像人们讨厌一些墨西哥摔角选手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待见保罗两兄弟。洛根的视频风格有点像是电视剧《蠢货》（Jackass），充满恶作剧和表演特技；两兄弟拍摄了一首Rap歌曲的视频，结果登上了“世上最令人讨厌的YouTube视频榜”第四名。2017年，杰克·保罗在洛杉矶的邻居们受不了他古怪的行为，曾经威胁要告他。

保罗已经习惯把目中无人当做“酷”和反叛，那么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会在遇到一个自杀死者的时候，把这当做是“YouTube的历史性时刻”了。

不过这并不奇怪。洛根·保罗的公共表现表面上看起来是非虚构的。然而，乔纳·布朗维奇（Jonah Bromwich）在《纽约时报》一篇关于杰克和保罗的文章中写道：“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他那些个人闹剧是不是真的。和真人秀中的人物一样，他所在的YouTube社交网络红人遍地，靠拍摄一些狗血电视剧情节般的视频发展壮大，其中一些情节很可能经过了夸张处理，甚至整个故事就是假的。”在森林里发现尸体的时候，保罗突然间把自己放在了记者的位置，但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绝大多数美国记者对于报道自杀事件都会保持观望态度，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自杀影响重大，可能带来模仿效应。对受害者进行耸人听闻的报道，可能会促使其他人做出相似的事。尽管保罗事先可能不知情，但他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地违反了这些报道准则。

这段视频最令人担忧的，并不是保罗在处理这件事时轻佻甚至是反社会的态度，而是这种违背常理的刺激反而让他火了。视频在网上传播的一天里，观看量超过630万——一个许多美国成年人从没听过的人，在24小时内，凭借一段描绘尸体的视频，获得了630万的点击量。

整个过程中没有把关人，YouTube也只是在这段视频上了头条之后才亡羊补牢。这整个系统并没有出错，反之，拍摄遗体的每一步中，这个社交网络系统都以其正常轨道运行。和最近爆出的YouTube“儿童安全”隐患一样，这个视频也暴露了强调参与感的现代网络社会的一个黑暗趋势。社交网络平台在夺走我们对其他一切事物的关注同时，对抹杀人性的内容更为偏爱。同时，青少年亚文化也逐渐成为这些平台的主流。

人们也许嚷着要惩罚保罗的粗鄙和失礼，但是和其他社交网络明星一样，他也是我们设立起来的这些奖励机制的产物。我们给每个14岁的青少年塞了一台手机，然后告诉他们这能让他们出名。也难怪这些尝到了甜头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关掉摄像头了。也难怪保罗的视频会病毒式传播，直到遭到强烈抵制。现在关注度是网络上唯一的货币。

（翻译：马昕）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