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一家大型民营企业中层最近来界面拜访时，提到他们的大老板因为公司去年在猎头上的花费超过2000万元而大发雷霆。年初入华的全球网络招聘的领导者——LinkedIn的中文版领英，或许有望解决这位大老板的烦恼。
LinkedIn 2011年登陆纳斯达克，随后股价一路上升，目前已经接近300亿美元，居全球招聘网站之首，其CEO杰夫·韦纳（Jeff Weiner）也被Glassdoor评为2014年度CEO，风头竟盖过了马克·扎克伯格、蒂姆•库克、拉里•佩奇、杰夫•贝佐斯等一众硅谷大佬。与此同时，曾经长期高居全球头号宝座的老牌传统招聘网站Monster业绩继续下滑，去年的营收已经下滑到约8亿美元，同比下跌了9%，市值与高峰时相比缩水超过90%，目前只剩下可怜的约5亿美元。
权杖交接之间，网络招聘江湖已经形成了新的秩序。传统招聘网站为企业发布招聘信息，用户来申请工作，韦纳称这种招聘模式为主动求职，而领英却帮助企业利用领英找到“被动”求职者。企业利用用户上传在领英上的信息和他职场上结识的朋友的互动信息，寻找到自己心仪的员工，然后主动联系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主动寻找新工作，但如果有更好的机会出现也愿意跳槽。据说这些“被动”的求职者在所有用户中大约占到了60％（主动求职者占25％；不愿换工作者占15%）。
从商业模式的角度看，LinkedIn所谓的被动求职者招聘实际上就是传统的猎头业务。不过，通过互联网技术，领英无论是在用户端还是在企业端都有改进，而且将传统上不可能规模化的猎头业务规模化了。LinkedIn目前在全球的用户数超过3亿人，估值300亿美元意味着每个用户的价值高达100美元；Facebook全球有22亿用户，市值1900亿美元，也就是说做弱关系的LinkedIn每个用户的价值甚至超过了做强关系的Facebook。在中国互联网行业，微博（NASDAQ：WB）被认为是弱关系社交工具，微信则被认为是强关系社交工具，两者用户规模也差别不大，可是微博今天的市值只有40亿美元，有了微信的腾讯市值增加了700亿美元还不止。如何把弱关系社交做得更有价值，微博管理层或许真应该虚心地向LinkedIn取取经。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LinkedIn相比Facebook有更大的用户拓展空间才是它市值高的主要原因。不错，LinkedIn的野心绝不仅仅是服务于目前所定位的6亿专业人士或者说知识工作者，“全球劳动力市场有30亿人，而我们的愿景是为他们每一个人创造商业机会。”韦纳这样向界面表达了领英野心勃勃的企业愿景。
但是，在畅想LinkedIn独特的商业模式颠覆中国网络招聘行业之前，它还需要努力破解国际互联网巨头在中国遭遇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本土化魔咒”。
在LinkedIn前，来自美国硅谷的一大批互联网巨头已经先后完成了对中国的初体验，但它们品尝到的并不全是甜蜜。谷歌2010年撤离内地时留下的背影和它“整合全球信息，使人人皆可访问并从中受益”的使命一样令人印象深刻；Facebook一直致力于“让世界更加开放，更加紧密相连”，但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今年才终于在北京谋得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而且依然无法向大多数中国人提供它赖以起家的社交服务；雅虎将它在中国的门户业务剥离给了本土的阿里巴巴，但后者去年终止这项业务后，雅虎在中国最后的遗迹也消失于无形；至于eBay，这个席卷全球的电商平台在中国一直活在阿里的阴影里，如今在阿里赴美上市引发的全球资本狂欢中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韦纳对此似乎并不担心。他说，因为LinkedIn的愿景在于为人们创造商业机会，也因为LinkedIn努力追求的目标与它的用户和客户们在中国追求的目标高度一致。
尽管LinkedIn今年2月才宣布进入中国，但它2002年刚刚创立的时候在中国就已经有了一定数量的用户。等到LinkedIn的中文网站领英网上线时，这个数字已经累积到400万左右。而在领英上线后的6个多月里，中国的用户又增加了近100万。中国已经成为LinkedIn在全球增长最快的市场之一。
但LinkedIn显然对中国市场抱有更高的期待。
LinkedIn的使命是“连接全球的职场人士”，中国显然是LinkedIn全球蓝图中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韦纳称，LinkedIn可获取的用户每5个中就有1个在中国。正因为如此，LinkedIn一直在投资于扩大在中国的实力，打造本地化的团队，推出本地化网站以及越来越本地化的产品。
事实上，不同于其它入华的联网巨头，LinkedIn在中国的品牌领英本身就是一家合资公司，除了母公司LinkedIn之外，中国有红杉资本和宽带资本两家风险投资机构入股。领英董事会由领英创始人里德·霍夫曼、CEO杰夫·韦纳、红杉资本中国创始人沈南鹏、宽带资本创始人田溯宁以及中国区总裁沈博阳5人组成。而且，领英在早期员工中引入了股权机制，双方约定了未来变现的方式。换句话说，领英是以一家创业公司的姿态开启了它在中国市场的征程。
不过，领英登陆中国的时候，中国的在线招聘市场正暗流涌动。在中国，招聘市场这块蛋糕还在膨胀。艾瑞咨询预测，中国在线招聘市场的规模到明年有望达到50亿元。参与争夺的力量也越来越庞杂。前程无忧、智联招聘、中华英才网等三大传统招聘网站影响力逐渐下滑后，正在积极求变，融入社交元素，改善用户体验。同时，国内近几年涌现出了猎聘、拉勾等一批新型的招聘网站，均受到资本热烈追捧。据统计称中国整个在线招聘市场今年以来的融资总额已经超过1亿美元。前面提到的微博等社交媒体也从来没有放弃对招聘业务的探索，甚至连58同城、赶集网等分类信息网站也纷纷将招聘业务定位成公司的核心业务之一。即使是在领英赖起家的职业社交领域，大街网、天际、优士、若邻等在线招聘网站也已经抢得先机。
领英的中国征途注定不会平坦。
但中国市场未来蕴含的可能性仍然让韦纳和他带领的LinkedIn“十分兴奋”。而在Evernote、Uber等科技公司掀起的新一轮中国掘金潮中，领英到底能走多远？让我们拭目以待。
以下为界面对杰夫·韦纳的独家专访。
从主动求职到被动求职 为30亿人创造就业机会
界面：从传统的综合招聘网站到垂直招聘网站，再到社交招聘网站，您认为招聘网站不断演变背后的规律是什么？
韦纳：我认为从主动求职者到被动求职者的大量涌现是一个重要的推动因素。我认为这是最重大的变化之一。以前，一家公司想招人就会去线下的报纸分类广告栏或线上的某个网站发布职位。结果，人们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投简历求职。最后，招聘人员只能从头到尾不停地对这些人说“不”，因为这些人不一定就是适合这个职位的人选。但是，一旦引入领英这样的平台，我们就可以把被动求职者纳入进来，规模一下就扩大了。招聘人员就能够从领英所有的成员中，通过各种有针对性的、具体的职业变量进行搜索，从而锁定被动求职者。事实证明，这种方式更有效。所以，通过这种模式，招聘人员花时间找到的是合适的人选；而不是相反，只能推掉那些并不一定适合的人。
界面：LinkedIn的用户正在从专业人士扩展到送货司机这类普通的求职者。为什么？
韦纳：我们的使命是连接全球所有的专业人士，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帮助他们取得更大的成功。如果在这个语境下讨论专业人士，那我们说的就是全球大约6亿的知识工作者。这是我们最初关注的焦点，也是我们起始阶段有能力把握的机遇。现在，我们的用户人数已经超过3亿，所以我们开始思考下一步。我们可以预见，我们的用户最终会达到4亿、5亿、甚至6亿。全球劳动力市场有30亿人，而我们的愿景是为他们每一个人创造经济机会。最初关注的人群是我们更能把握的机会，但超越这个范畴，我们同样可以持续为越来越广大的人群创造价值，同时继续提高整个平台的整体价值。
界面：作为全球市值最高的职业社交网站，您认为支撑LinkedIn市值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韦纳：LinkedIn之所以对招聘人员这么有价值，其中一个原因在于它可以从被动求职者中进行招聘。这种能力指的是领英能够搜索那些不是在主动在找工作的人们。LinkedIn让人们即使不找工作也能轻松地更新自己的个人资料和职业身份。这样，招聘人员就能在全球范围内从超过3.13亿的LinkedIn用户中物色候选者，相当于几乎能够在一个专业的环境里找到任何一个感兴趣的人。
界面：LinkedIn全球的会员已经突破3亿，它下一步业务拓展的方向是什么？
韦纳：我们专注于三项具有鲜明特色的业务。我们希望变革公司的招聘、营销和销售模式。人才解决方案是我们最大的一项业务，也是领英第一项达到10亿美元规模的业务。同时，营销解决方案业务，也就是网络广告业务同样让我们倍感振奋。我们重点关注原生广告业务，也越来越关注B2B广告业务。我们认为赞助内容和B2B广告业务两者之间的重合地带拥有巨大的潜力。第三项业务是销售解决方案。我们希望这项业务能够帮助销售人员穿梭于人际网络，识别、连接合适的潜在客户，杜绝陌生电话销售，以最有效的方式接洽潜在客户。这款产品叫做“销售导航仪”（Sales Navigator），我们刚刚推出了它的新版本。我们认为它有潜力取得像我们的招聘旗舰产品“人才解决方案”（Talent Solutions）一样的成功。
领英比中国本土招聘网站新在哪？
界面：领英能给中国劳动力市场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韦纳：我们高度关注创造就业机会。我们相信，投资于个人的职业身份，打造个人的人际网络，主动联系别人，彼此分享职场的专业知识，我们就能让人们更容易地发现工作机会到底在哪儿，也能更容易地获得这些工作，从而反过来为其他人创造更多的经济机会。
界面：领英带给中国劳动力市场的独特价值是什么？
韦纳：用户这方面，我们希望聚焦于三个核心的价值主张。首先是人们的职业身份，让人们始终能及时更新个人信息，确保与时俱进。它反映的是一个人的职业形象，反映的是一个人的经验和技能，或许最重要的是，它反映了一个人的志向。只要你的个人信息及时更新，人们通过主流搜索引擎搜索的时候，你的领英资料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在搜索结果的顶端或靠近顶端的位置。这样，每个用户都有机会管理自己的数字资产，讲述自己的职业经历，打造自己的职业品牌。很大程度上，对领英用户来说，机遇就是这么来的。
第二个核心价值主张是我们的网络，它可以帮助我们的用户形成自己的职场人脉。我们相信，用户与别人的连接越多，机遇就越多。他们分享的工作机会越多，他们就越能帮助自己在现有职位上更快地作出更好的决策。因为领英的目标不仅在于帮助人们找到理想的工作，也在于帮助人们在现在的职位上取得成功。
第三个核心的价值主张完全是关于知识，也就是涉及职场的专业知识。我们希望最终能够让人们轻而易举地分享各自的职业经验、商业信息，目的是为了帮助别人优化决策，在现在的职位上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界面：领英为它的中国团队设定的近期目标和长远目标是什么？
韦纳：短期目标方面，我们将继续打造在中国本土的团队，确保领英中国区总裁沈博阳能够带领一个世界级的团队。我们希望能够确保继续获得更多的用户。因为我们是一个网络，用户的数量对于帮助我们为他们创造经济机会和工作机会十分重要。我们希望进一步关注在中国的客户，特别是“人才解决方案”的客户。随着中国的跨国企业开始海外扩张，我们不仅能在我们的中国用户中进行招聘，而且还能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招聘。
界面：为什么对中国市场这么有信心？
韦纳：中国已经成为我们在全球最重要的几个市场之一。首先是中国在全球经济中扮演的角色；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能够获取的用户中，每5个里就有1个在中国。大家可以想一想，专业人士、还有学生（他们其实也是准专业人士），每5个就有1个在中国。因此，中国已经变成我们十分重要的一个市场。我们一直在持续向中国投资，打造团队和日益本土化的产品。我们在这些方面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现在，在领英展开运营的主要市场中，中国已经崛起为其中增长最快的一个。
领英能够打破“本土化魔咒”吗
界面：您认为，从发展阶段的角度看，中国招聘类网站与国外同行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韦纳：中国在线招聘网站显然很重视利用互联网。但在美国，在中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在线招聘网站经历了更长的时期来投资、打造自己的业务。因此，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成熟的程度。中国在线招聘网站还处在较早期的发展阶段，同时也更以新创公司为导向。
界面：您认为中国的在线招聘网站有哪些竞争优势？
韦纳：中国一些公司在线上能力和线下实力两者之间已经取得平衡，比如，它们在大学校园里形成了强大的实力。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一个地方。据我了解，我们的团队也越来越重视在线下为用户和客户创造价值。因此，我们越来越多地投资于线下活动。目前来看，这些活动很受欢迎，因为它们连接起了用户，连接起了客户，让他们能够更轻松地为人们创造工作机会和经济机会。
界面：之前谷歌、eBay、雅虎等巨头进军中国之后都遭遇了“本土化魔咒”，您为什么有信心领英能够打破这个魔咒、在中国取得成功？
韦纳：我们的愿景在于为人们创造经济机会，这是领英中国业务令人鼓舞的地方之一。我们认识到了一系列重要的问题，包括在新兴的中产阶级中创造价值，为中国的用户创造商机，以及帮助中国本土公司和跨国公司优化招聘方式，让它们能够尽可能地吸引到最优秀的人才，不断发展壮大。我们努力追求的目标和我们在中国的用户以及客户们希望实现的目标高度一致。
LinkedIn的终极使命：一网打尽所有职位
界面：目前，传统的综合招聘网站、新型招聘网站、社交媒体都在争夺求职招聘业务的市场份额，您如何看待中国在线招聘市场的竞争形势？
韦纳：我们一直十分关注一个问题：我们对用户和客户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的起点是聚焦于职场。业界也存在其他一些社交平台，它们关注的是更宽泛的价值主张，比如个人关系、家人朋友、兴趣爱好等。但领英从创立开始就始终100%、一心一意地关注职业背景。我们发现，我们超过80%的用户都希望把职业生活与个人生活分开。因此，这就是我们可以实现差异化的一个地方。
至于其他同样聚焦于职场的新创平台，我们最主要的优势之一在于我们的国际化技能。因为中国在全球经济中扮演的角色，同时也因为中国公司正在全球拓展业务，我们认为这一点变得越来越重要。
界面：目前，中国又涌现了一批新兴的招聘网络，比如拉勾网等；同时，资本界也重新燃起了对招聘网站的投资热情，多家垂直招聘网站获得了新的融资；此外，一些分类信息等非专业网站也加大了对招聘业务的投入。您认为这股新的发展热潮背后的推动因素是什么？
韦纳：无论是在什么行业，也无论是在某个行业的什么细分领域，只要聚焦于更具体的垂直领域，永远都有机会创造价值。但这并不一定意味着我们不再需要更宽泛的平行平台。大家可以观察一下垂直社交网络，比如垂直招聘网络。它们一方面确实发挥了作用，但另一方面，这些行业或细分领域的人们依然需要与行业外的人们合作，这就必须借助领英这样横跨所有行业、覆盖全球经济的平台。
界面：在线招聘行业下一个重大的突破点是什么？
韦纳：至少对领英而言，我们需要聚焦于在这个平台上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我们希望一网打尽世界上所有的职位，无论是全职职位，还是兼职职位，也无论是带薪职位，还是志愿职位。我们在领英上为用户提供的职位越多，我们为他们创造的价值就越大，我们为客户——也就是希望填补这些职位的招聘人员创造的价值也就越大。因此，我们将继续投入，帮助人们能够更简单轻松地在领英上找到工作。它不仅仅是指职位的数量，也不仅仅是我们的数据库能变得有多么完备，还在于如何利用我们的数据，在正确的时机把正确的职位推荐给正确的会员；反过来说则是，在正确的时间把正确的候选人推荐给正确的招聘经理。
界面：你们希望LinkedIn最终能发展到30亿的用户规模，这个数字尤为惊人，LinkedIn的最终使命是什么？
韦纳：我们公司的目标是聚焦于我们的使命，也就是连接全世界所有的专业人士，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让他们取得更大的成功。LinkedIn定义的使命是一个很高远的目标，既具有可衡量性，又具有可实现性，同时我们也希望它还能具有鼓舞性。我们的愿景也是实现公司的梦想，也就是为全球劳动力市场的每一个成员创造经济机会。
我们不仅仅聚焦于实现我们的使命，同时也聚焦于我们愿景的可操作性。我们坚信，通过绘制世界经济的数字图谱，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希望全球劳动力市场的每一个成员在领英上都拥有自己的个人主页，每一家公司在领英上都拥有自己的公司主页，每一个职位都能在领英上找到，每一项技能都能在领英上得到体现，从而帮助我们的成员个体能够得到这些工作机会。
我们希望全世界所有的高等教育机构或者大学都能入驻LinkedIn，从而使我们的用户能够了解在哪里能够掌握获得这些工作机会所需要的技能。最后，如果大家愿意，我们希望每一个人、每一家公司、每一所大学都能更简单轻松地分享各自的专业知识。再往前，我们还希望各种形式的资本，包括知识资本、营运资本，当然还有人力资本，能够通畅地流动起来，得到最好的利用。我们的目的是帮助提振、变革全球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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