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t here:
高晓松曾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他和朴树去天津宣传专辑,回北京的高速上,朴树说:停车,我要下去看夕阳。全车惊呆了,高速下去没法等他啊。朴树说,你们走吧,夕阳很美我要去看。
不知为什么,这让我想起不久前那个在西雅图偷飞机的年轻人。
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名叫理查德·罗素的年轻人在西雅图机场把一架停机坪上的飞机开上了天。在一头扎进小岛上的丛林之前,飞机划过无人的海面,在天空久久盘旋耗尽最后一滴燃油。他只说,自己想去看一看那只背着宝宝游泳的逆戟鲸。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做,有人谴责他的“恶行”,也有人从这则新闻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却久违的触动,离奇而悲伤。
记得作家李海鹏在记者时期说过一段话:
“从前我曾梦想过报道这样的新闻:本报讯,昨夜北京春雨迷蒙,零时许,平安大街旁灯光灿烂,一棵老槐树静静地死去。本报讯,大连理工大学的一位女生昨日观看海豚表演,突然泫然欲泣,因为海豚跃出水面的那一刻,让她觉得世界真美。”
或许,这世界总需要些朴树和“西雅图偷飞机的年轻人”,他们用不被理解的疯狂举动,让愈发冰冷麻木的世界里,依旧存在着浪漫和悲悯。
总有人说,“世界变了,朴树没变”。可是,朴树真的没变吗?
在新专辑《猎户星座》里,朴树将18年前第一张专辑里的一首老歌重新填词,那首《New boy》,变成了今天的《Forever young》。
歌迷们这样描述这些年过去后的朴树和自己:
有人说:“2000年-2017年,18个年头,奔腾变成了酷睿 ,windows98变成了win 10 ,时间就是一把猪饲料,亲爱的你,你还有几个18年呢?从new boy到forever young ,朴树变成了朴师傅,我们也从毕业生变成大叔;那里有你我永远回不去的青春。(永远的米兰1990)”
有人说:“哄睡了孩子,戴上落了灰尘的耳机,稍显虔诚的开始听。直到这一首老泪横流,才发现在14岁那年听到《我去2000年》那张专辑时,已经得到了这个自己埋下的时光胶囊,得到了师傅厚赠的礼物。瞬间觉得自己与大家都在等你摔杯为号,永远少年。(光芒芒好好地)”
从沉浸在新世纪即将到来的甜梦中,到梦醒后曾拥有的一切都已过期;从点燃未来牌香烟的美妙幻想,到承认和面对物是人非,这转变绝非在时间中自然形成,朴树所经历的痛苦藏在他微微下垂的双眼后,远比人们感受到得更多。
在新专辑发行后,朴树说,这十几年一定是他一生中最困惑最艰难的十几年:“在最初的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我什么都没有,哪怕一个音符。我无法面对那样一个自己,只能靠赚钱与寻欢作乐来忘记她。那时,我还算年轻,意气风发,娇纵,自命不凡,总想证明些什么,又想拥有一切。”
然而与此同时,世界翻天覆地,人民与时俱进,朴树也到了一个不再算得上年轻的年纪:“所有轻飘飘的,都摔到地上,冷酷地摆在面前。你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让你快乐,你能为它承受多少。前所未有的混乱,一切都坍塌了。那时,你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时间过去。修复,重建。就像治疗一场大病,或等一杯浑水变清。”
这“治疗”的过程,有多痛苦?
或许,我们不难从朴树不久前的“泪崩”中有所感知。
在节目现场,朴树在唱到最后一首歌《送别》时,突然崩溃痛哭,甚至没能完成一次完整的表演。
在开唱前,朴树抱着麦克风慢慢地说:“有的时候生活就像炼狱一样,特别难熬。在音乐里面的时候,即使唱最悲伤的歌也觉得是享受。”
不少观众看到这一幕也哭了。不只是因为一句“知交半零落”让跟着朴树一起长大的少年们感慨万千,更因为人们因麻木而迟钝的敏感和脆弱,在朴树身上被一下子放大——
是啊,他的崩溃,不正像我们心底某根弦突然绷断的一瞬?
44岁的朴树,敏感有增无减。这既是老天爷赐予的恩惠,又是命运故作捉弄的考验。所以,年轻人的迷茫无措,中年人的焦虑压力,都在朴树身上留下痕迹,又在无法承受的边缘爆发。
回想起过去的十几年,他曾说:“我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看起来越来越疲惫,头发越来越白,越来越少。它们慢慢的发生。它们就像凌迟。漫长的侮辱。让你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他痛苦了太久,挣扎了太久,才终于在自我折磨般的摧毁重建中,找到了“治疗”的方式。
他用树木的凋落和重生来形容自己专辑的诞生,或许用来描述他的经历与成长也再合适不过:“有些树木凋落了,被埋在地下,漫长的时间过去了,他们经受着强烈的外力挤压,最终变成了煤。而另一些树,被埋在更深的地方,经历了更漫长的时间和更剧烈的挤压。他们变成了钻石。”
年少之时,朴树打动人的是脆弱。
不惑以后,朴树打动人的则是坚韧。
“朴树从没改变。”这样看来,这评价有些简单粗暴。
他不是一尘不染、不经世事的少年,这样的概括太片面,太不完整,太不能描述朴树的难能可贵。
他是在矛盾中淬炼出的纯净,是在折磨后得来的平和。
你可以说他“佛系”,但他不是立地成佛,而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后,抵达了另一片天地。
“年纪渐长,那个阶段貌似过去了。”朴树说,“作为一枚40多岁的已婚佛教徒,我的一切都日趋平稳。后来,不知不觉地,你开始接受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减法,并乐于见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少。有一天,你居然发现,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你比最年轻的时候还要年轻。以至于认为,一切才刚刚开始。时间变得不再有意义。”
很多人都知道,朴树的《猎户星座》经历了漫长的再次创作,为了自己追求的细节,他在旁人几乎听不出差别的声音上来回纠结,才从数字专辑中脱胎磨砺出了实体版。
可没想到,就连最后的实体专辑也依旧没让他满意。直到不久前,朴树在为电影重新录《空帆船》时,这首歌才终于有了一个他能听得过去的版本。
当看到录音室里的他反反复复为一句音乐打磨时的状态,也更理解了朴树的坚持和固执——
我爱这被风带走不会再有的每一天
那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快乐
当我听到 风从我耳旁呼啸着掠过
那一刻我的心狂喜着猛烈地跳动
故事君 | 卷总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