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3日，中国绿公司年会上，链家董事长左晖信誓旦旦：链家是有情怀的。

他说，自如要为那些支付能力不是那么强的人，提供有品质的生活，即使这件事不赚钱。

一语成谶。

情怀这种事，哪有什么钱好赚。

01

租客有理由相信左晖的情怀，毕竟他也租过房。

1992年，左晖从北京化工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当过客服，做过销售，又卖了5 年保险。

直到2000年，中国城镇职工年平均工资不到1万元，他已经赚到500万，决心离开保险行业。

那年，北京三里屯一套44平米的一居室卖22万，理论上，普通人不吃不喝攒22年钱也就买上了。

左晖已经在北京租了8年房，临近30岁时，他想买套房。

钱不是左晖的问题，他的问题是国内没有一家让人放心的中介公司。他在电线杆和报纸广告版的栏缝中，找到一套西直门附近50多万的房子。

联系好卖家，谈好价格，最后花了半年时间办手续。

他离开保险代理行业那年，一家名为北京斯坦福房地产咨询公司的中介注册成立。

2000年开春，这家公司改名成我爱我家。想来，当时全国2.5万家房地产中介中，我爱我家并没有入左晖法眼。

这块蛋糕他想自己做，自己吃。

8月，左晖联合《北京晚报》，在军事博物馆开了一场“房地产个人购房房展会”。

开展当天凌晨，他和工作人员刚刚通宵布置完会展，坐在门口台阶上。东边的天空慢慢泛起鱼肚白，左晖等待太阳照常升起。

开展后，人们蜂拥而至，会场一度失控。

人头涌动，左晖看到了曙光。

02

2001年11月12日，左晖满揣情怀，链家在北京成军。

2004年，国内二手房中介吃差价普遍，而刚起步的链家承诺不吃差价，即使经纪人离职也在所不惜，触动行业逆鳞。

2007年，左晖对外承诺“链家如果出现假房源，假一赔百”。

随后又提出真房源计划，保证真实存在、真实在售、真实价格、真实图片。

这一承诺让链家的地产经纪业务在三个月内连续下滑，再次出现了离职潮。

那些老经纪人不懂左晖的情怀，都觉得“老左疯了”。

2008年开始，链家着手打造“楼盘字典”。至今，链接已投入6亿元，囊括了全国150多个城市的1.2亿套真实房源，数据量足有1200TB。

2014年，链家称霸京城之外，并购成都伊诚、上海德佑、深圳中联等各地老牌中介公司，全国范围内达到8000家门店，拥有13万名经纪人。

建业地产董事长胡葆森经常反思：一个什么样的企业才能让13万经纪人每天按照同一标准工作？

让他更为不解的是，为什么链家的经纪人不仅记得住小区几百户业主的名字，还能记得住业主家里狗的名字？

03

2014年10月，坐稳江湖地位的左晖发了一篇檄文，目标是搜房网。

文中，他斥责搜房开历史倒车：“既做平台公司，又做中介公司，是全中介行业的公敌。”

4年后，贝壳找房的广告打到了中央五套世界杯期间的黄金时间。

贝壳并非另一个中介，而是一个新平台。它将像淘宝一样，聚合各个中介品牌入驻。

贝壳找房CEO彭永东表示，贝壳找房将链接100万职业经理人和10万家门店，赋能超过100个品牌。

左晖提出，未来一年贝壳找房将扩展12万家门店，拥有100万经纪人。

随即，6月12日，58同城拉上我爱我家、麦田、21世纪不动产等一帮中介公司，开了一场真房源誓师大会。

我爱我家CEO谢勇说，“如果一家自称是平台的企业，既做线上，又做线下，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这在商业伦理上和操作逻辑上是绝对不能被接受的”。

虽没点名，但话锋直指链家。

他还说，链家做贝壳的情怀也许对，但是不该由它来干，这个平台的特征是：第三方、非盈利、不垄断，“链家的贝壳肯定做不到”。

链家怎么可能做得到。

04

百度百科中解释“左派”：指社会中维护社会中下层利益，支持改变旧的不合理社会秩序，创造更为平等的财富和基本权利分配的群体。

这样的定义下，人人相信贝壳在左。

但哪有不奔着赚钱去的资本呢？

2014年1月7日，链家开始启动A轮融资，向复星昆仲、鼎晖投资融资数亿元。

11月，链家理财上线。

按照官方通稿的话说，这款理财产品是从P2P互联网金融产品切入，线上对接有投资需求的投资人，线下对接房产交易中产生的借款需求，进行以首付贷为主的“场外配资”，打造“按揭-托管-融资-理财-支付”的房产金融闭环。

字都认识，但读一遍下来，只记住了P2P。

链家理财也是足够神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实现200亿交易额。

在左晖的战略构想中，到2020年，链家金融净利润占比将达到50%。

此后几年，链接与资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2016年的前11个月，链家交易额已经超过1万亿，超过恒大、万科、碧桂园三家企业一整年销售额相加之和。

那年4月，链家完成B轮60亿元的融资，投资方包括华晟基金、百度、腾讯等11家企业。

9个月后，链家启动C轮融资，引入融创中国26亿元，估值达到416亿元。随后，万科选择为链家注资30亿以获取股权。

有人问左晖，怎么看待资本市场对链家的估值？

他回答：资本市场没有对我们高估，因为资本市场的人都是最聪明的人。

05

左晖也是个聪明人，他好像从不做赔钱买卖。

去年年底开始，他在各大会议、讲座上拿出链家的大数据：未来中国50%以上的人都会租房住；北京会有1千万的租客；租金占收入比一直很稳定，只占30%、40%左右。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年初，自如首次融资就达到40亿，估值近200亿人民币。

资方都是曾经投资过链家的老朋友，华平投资、红杉资本中国基金、腾讯3家机构领投，华晟、融创中国等机构跟投。

尽管自如一直号称已经从链家独立，但是融资发布会上，链家创始人左晖，依然以“自如董事长”的身份出席。

融资过后，自如的流量涨了300%，订单也同比增长了150%。官方数据里，自如在北京的订单量是5-6万间/每月，占据30%市场份额。

今年3月，左晖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的“新时代的中国”上忍不住再提情怀：租房会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租房也能活得有尊严。

情怀论言犹在耳。8月，网友xiaopian在水木社区发帖，直批自如和蛋壳哄抬房价，“要吸干年轻人的血”。

我爱我家副总裁胡景晖积极响应，大开发布会爆料：自如、蛋壳公寓为代表的长租公寓运营商争抢房源，人为抬高收房价格。

直等到北京市房地产中介协会召开座谈会，中介公司们才憋出12多万个房源，投向市场。其中，自如一家就占了8万间。

8万间，也不是都能住。北京天通苑、五道口、三源里等多家自如租户均检测出房屋甲醛超标。

7月6日，自如租客刘雅收到体检报告，白细胞的检测值仅为2.23，是正常人的60%。

后来，第三方检测机构告诉她，卧室、厨房、客厅的甲醛、TVOC均不合格。

刘雅还没搬走，自如管家又带新租客来看甲醛房。

不过，这笔租金自如应该收不到了。9月1日，自如将下架全国九城全部首次出租房源。

自如要面对的问题是：和房东的合同签了，房子也装修了，房源下架了，房租谁买账呢？

这笔亏本买卖，也许只能靠情怀死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