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家俊
监狱史学者
提篮桥监狱是上海地区最早关押、审判日本战犯的重要场所,从1947年8月至1948年9月先后有14名日本战犯被处决于此,其中第一个枪毙的日本战犯叫黑泽次男。他系日本枥木人,时年34岁,日本第22师团参谋部招抚工作班主要成员,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被称为“杭州之狮”。
1937年,黑泽次男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法科毕业,加入日军第14师团59部队,次年8月起隶属第22师团,即土桥部队田村联队,他随队侵袭上海、杭州和富阳,1940年,他在杭州、绍兴、湖州等地以开设商业公司门市部为掩护,从事情报工作。次年12月起,他随部队留驻杭州觅桥、艮山门、彭家埠、七堡、三墩、硖石、许村等处,人数甚众,名为招抚,实为有计划的秘密组织。
黑泽次男生性残酷,以屠杀中国人为乐事。他所驻扎过的浙江一带,民众对其恨之入骨,称其所属的部队为“黑梦”部队,意思是人们犹如天天在做黑色的噩梦。他所率领的部队设一个连队,三个分队,有步枪400支,机关枪13架,常对杭州、绍兴一带的平民进行集体屠杀,尤其在圣帝殿、北鱼潭、七堡三处最为严重,砍头、机枪扫射,甚至活埋。
据侦查材料查证,有名有姓可考查的有赵纪生、陆子卿、周双海、贾永根、李招发、章秀琴、余军春、楼之海、包双祥、孔小毛、董永有等,还有绍兴的杨阿岩、邹永庆等21户人家,杭州的胡梓庆、金美玉等9户人家。其属部队前后共计杀害中国同胞千人以上。
抗战胜利后,黑泽次男匿居于杭州日侨管理所,后经人举报,由浙江高等法院检察处立案调查,搜查罪证,逮捕归案,移押在提篮桥监狱。经过上海军事法庭的多次开庭审理,于1947年3月17日被判处死刑。
经国民政府国防部核准,同年8月12日上午10点30分,上海军事法庭屠广均上校、通译官罗涤少校、书记官袁庸庆上尉、医官杨若定,率宪兵独立营第三营第二连宪兵4人来到提篮桥监狱签发提票押解黑泽次男。他们一行人在监狱的空地上设立了临时法庭。
黑泽次男知道自己的死期即将来临,请求看守暂缓片刻:“让我赶快洗一个澡,留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体去见神。”经应允后,黑泽匆匆地用冷水冲洗一番身体。他身穿米色香港衫、长袜,脚上一双八成新的黄皮鞋。头发蓬松,双手被反铐,被押解到监狱内的临时法庭。
检察官屠广钧扫视了一下黑泽次男,对其验明正身后,郑重宣布:现经国防部核准,今日对你执行死刑。“但是犯罪原因,我至今还不明白,作为一个军人,以执行命令,服从天皇为最高准则……”死到临头的日本战犯还强作镇静,妄图进行最后的狡辩。“判决书早已下达,上面讲得清清楚楚,你在中国的土地上,你和你的部下杀害中国人千人以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还不知道犯罪原因?如有遗言,赶快书写,如无遗言,立即押解刑场执行!”检察官十分干脆地回答。
黑泽次男理屈词穷,向检察官央求说:“我要写遗书,请多多关照。”检察官下令宪兵对黑泽次男解开手铐,黑泽坐于临时法庭的左侧小桌边上,他借用一支白银套派克51型自来水笔,匆匆忙忙书写遗书三封,分别给母亲、妻子以及日本陆军中将十川次郎司令。
其中第一封遗书是写给他母亲的,死到临头他还在美化自己的罪行,“母亲大人:我今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过去不孝之处请多多原谅。我今天以战犯的罪名就要执行枪决了。不过这不是我个人的罪错,把犯罪的行为放在我身上这是不对的。我是一个日本人,我做的事情只有神才可以审判我。我想神是最公平的。日本战败了,我无力抵抗,只有服从。我相信将来历史可以证明我,真实可以批判我,希望母亲不要难过。我相信母亲一定会知道我不会做出不正当的事情。最后,祝您长寿,保重身体”。
第二封遗书是给其妻子津江静子的,“静子:一切事情请原谅我,我想到你的病体,我很想念你,但是命运已是如此,假如你可以再婚,就再婚好了,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希望你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没有做过不人道的事情,天地神明也是知道的。母亲、姐姐请代问候”。
黑泽写的第三封遗书是给关押在殷高路国防部战犯监狱的十川次郎司令的。只是寥寥几句话,“十川司令阁下:过去常常麻烦你,你待我很好,谢谢。今天我执行了,一切望你珍重”。半小时后,黑泽次男写完遗书,亲自交给了监刑的军事检察官。尔后仍由宪兵将其双手反铐,在检察官屠广钧命令下,缓步进入刑场。
历史上的提篮桥监狱除了建有室内刑场(绞刑房)以外,并没有室外刑场,狱内有犯人枪决,历来都由警方提押外出,在上海荒野处行刑。1946年10月底,时任典狱长徐崇文接到上级密令,才把原西籍警官的网球场后改作菜园、日后荒芜的场地改作刑场。
该刑场当时与提篮桥监狱隔开一道围墙。所以,有犯人枪决,就要把犯人提押出监狱的二道大门,通过一扇小门,经过当时的上海警察医院,才能进入刑场。
刑场周围的居民听说有日本战犯被枪决,纷纷赶来观看,房屋上及高处都站满了围观的群众,还有一些人特地从别处赶来。当黑泽次男被法警押解到刑场时,围观的群众突然鼓起掌来。
黑泽次男在法警的押解下,瘫坐在刑场中间木质的行刑椅上。随着检察官的一声令下,站在行刑椅后面的宪兵班长马玉生举起驳壳枪对准黑泽的脑壳,按下手枪扳机,“啪”地一声,一颗子弹从后脑壳上射进,从黑泽的前额眉毛下穿出,黑泽应声从行刑椅上倒下。
此时正是1947年8月12日中午11点45分。
责任编辑:马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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