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们产生情感连结比按下快门更重要。”

美国摄影师阿尔佛雷德·艾森斯塔德的这句名言，同样可以用于今天的中国司法实践上。在实现个案公正上，与人们产生情感上的连接，比单纯引用法条更重要。

这是一个全民目击的时代。江苏昆山宝马男事件的视频，给全民普及了一场关于“正当防卫”的法治课。而最近发生的哈尔滨摩托车主与“的哥”起争执致心脏病死亡的视频，则是对“过失致人死亡”中“过失”如何理解的一次现场教学。

网传视频显示，“的哥”滕广江在现场并无明显过错，摩托车主骂完后上车欲走时倒下，结合法医鉴定，其是因自身冠心病急性发作死亡。因此，“的哥”滕广江的行为显然不符合刑法中“过失致人死亡”的构成要件，首先是滕广江没有“过失”，既没有疏忽大意，也没有盲目自信，其次是他也没有实施导致摩托车主死亡的客观行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视频呈现的事实，没有直接说服司法机关。相信刑拘滕广江和逮捕滕广江的司法机关已经看过这段视频。事件最初的进展，是在互联网传播后，首先说服了公众。

事实上，司机滕广江早已于案发第二天即2018年6月28日即被刑事拘留，且随后即被南岗区检察院批准逮捕；只是到了10月17日，现场视频在网上广为传播之后，南岗区检察院的上级检察院——哈尔滨市检察院才发现问题，指令南岗区检察院复查，之后，该批捕决定才被撤销。

换而言之，此次哈尔滨的哥案的纠错流程是：视频通过自媒体形式传播网上、舆论广泛关注、上级检察院发现并启动内部纠错机制、检察院自行撤销自己作出的批捕决定。在检察院纠错之时，出租车司机滕广江已经被羁押3个月零20天，不可谓不久。

检察院主动纠错，但问题无法回避：审查批捕是逮捕程序的中心环节，决定公民的自由。法条规定在这方面也是严肃的。《刑事诉讼法》第八十七条规定：“人民检察院审查批准逮捕犯罪嫌疑人由检察长决定。重大案件应当提交检察委员会讨论决定。”

但是实践中，审查批捕环节常常有流于形式之嫌，学界普遍认为，中国的公检法机关，“相互配合”有余，而“相互制约”不足。在目前已经公开的众多错案中，检察机关没有把好审查批捕关和审查起诉关，也是错案发生的重要原因。法治的要义在于能给守法公民以一种确定性。能否得到公正，取决于现场是否有影像资料以及该影像是否已在互联网上广泛传播。这绝非法治国家的常态。哈尔滨“的哥”案，我们为哈尔滨市检察院主动纠错、撤销批捕决定点赞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南岗区检察院在审查批捕时的严重疏忽，并导致公民被错误羁押长达百余日的教训。

（作者为前资深记者，现为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