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流感疫苗接种季开始了。《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带来的恐慌以及媒体上关于疫苗供应下滑的报道，让这个流感季一开始便显得格外紧张。

在手机上接到社区卫生中心开始免费为60岁以上北京老人接种流感疫苗的短信通知的第二天，王紫便请了半天假带着年过60的父母去了朝阳区一家卫生服务中心。

疫苗接种登记窗口已经排着十多人的队伍，因为不是北京户籍，王紫不得不耐心跟不情愿的父母解释为何要全家自费接种流感疫苗，北京市目前只为北京户籍60岁以上老人免费接种。

王紫自述是因为受今年年初《流感下的北京中年》文章影响，“以往没重视过，原来流感可能导致这么厉害的并发症，家里父母年纪也大了，还是预防一下好。”

与王紫同样担心的看来不在少数，从络绎不绝排队状况来看，除了60以上免费接种的老人，看上去三十岁的青年人也有不少。

卫生服务中心人员证实了王紫的想法，据介绍，北京从10月22日正式开始接种流感疫苗，与往年比，不仅整体接种多，自费疫苗接种也多。“按照目前的速度，下周自费疫苗可能就不够了。”

李文就没赶上该中心第一波接种，10月31日，李文被告知，自费疫苗打完了，不着急可以11月中旬之后再来，着急的话最好先电话咨询其他卫生服务中心，确认有再前往。

拨打多个电话后，李文总算找到一家在附近且可以接种自费流感疫苗的服务中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北京疫苗接种机构名单上，自费疫苗不够的不仅这么几家卫生服务中心。

在今年北京疫苗接种机构名单上的东城区的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告诉界面记者，该中心目前只能接种60岁以上北京户籍老人的免费疫苗，自费疫苗就一直没有供应。如需接种，可在 11 月中旬电话询问是否有可接种疫苗。

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中检院）披露的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国内流感疫苗批签发总量为735万支，而往年同期批签发数量大约在1500万支。截至10月21日，流感疫苗的批签发总量为1091.68万支，包括215.7万支四价流感疫苗，去年同期总量则在2000万支左右。

迟到的流感疫苗 

早在9月份，不少疫苗科普医生包括卤煮疫苗、疫苗与科学公众号就称今年疫苗供应紧张。

微博大v“疫苗与科学”疫苗专家陶黎纳分析，受批发签速度影响，今年疫苗供应比往年晚了差不多一个月，由于流感疫苗接种需要提前2-4周，产生具有保护水平的抗体，建议随时关注接种中心的消息，尽快接种。

以往流感疫苗在三季度就开始大量批签发，各厂家自七八月份开始往全国各地供货，今年9月份才开始大批量签发，2017年，北京市在校中小学生统一免费接种的时间是9月20-11月30日，而今年是10月22日起。

相较于今年冬天受到的关注，2018年流感接种季之前，中国流感疫苗接种率都处在较低水平。

流感疫苗在国内属于二类自费疫苗，接种疫苗需花费百元上下，由于公众对流感危害及流感疫苗效果认识不够，流感疫苗接种率仅为2%左右。而欧美发达国家以及部分发展中国家的流感疫苗接种率为60%-70%，老年人和医务人员则高达90%。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冯子健在1月9日举行的“2018年流感防治工作有关情况发布会”上曾表示，目前每年供应市场的流感疫苗有2600万左右，实际接种只有2000多万。

但2月份一篇刷爆朋友圈的《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关于一个老人从感染流感到去世的短短 29 天，第一次让人们近距离接触到流感的可怕。

在那篇文章之后，文中提到的流感药达菲成了抢手货。朝阳区一家大药房，药剂师杨燕至今记得，过年前一个月，所有流感特效药都断货了。

流感是常见的季节性传染病，绝大多数为轻症，重症和死亡的病例较少，这也是公众忽视其的原因。

但每年全球季节性流感导致死亡的绝对人数却不容忽视。世界卫生组织(WHO)调查显示，全球每年约5-10%的成人和20-30%的儿童罹患季节性流感，导致全球300万-500万住院病例和25万-50万死亡。而在中国每年有约有高达6500万-1.9亿人感染流行性感冒。

2018年是现代历史上最具灾难性的公共卫生危机之一“西班牙流感”100周年。西班牙流感是人类历史上第二致命的传染病，在1918年-1919年曾经造成全世界约10亿人感染，2500万到4000万人死亡（当时世界人口约17亿人）；其全球平均致死率约为2.5%-5%，和一般流感的0.1%比较起来较为致命，感染率也达到了5%。

2017年12月以来至2018年初，中国各地流感疫情明显增高。由于2017年－2018年度北半球三价流感疫苗株组分与中国流感优势毒株不匹配，简单说，就是国内上市流感疫苗皆为三价，对该类病毒无防护效果，导致流感疫苗保护效果受到一定影响。

即便如此，对于常规流感，三价疫苗还是表现出较高的免疫效果。

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保健科副主任医师郑东旖介绍，“有针对去年北京朝阳区学校接种流感疫苗的调查，接种率高的学校，发热率低于接种率低的学校。”

科学教育加上对疾病的恐慌，晚到的流感疫苗一开始接种就备受关注。

10月22日，北京卫计委公布了免费接种疫苗和自费接种疫苗的机构名单。

10月23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流行性感冒防控工作的通知》，并公布《全国流行性感冒防控方案（试行）》，对流感防控提出多项要求。再一次明确，接种流感疫苗是预防流感病毒感染的最有效手段。儿童、老年人等更需要重点关注。

与此同时，广东珠海、浙江宁波和江苏苏州等地将流感疫苗纳入医疗或社会保险的报销范围，北京、深圳、上海等多个城市继续推出对特定人群免费接种的政策，也提高覆盖率。

 WHO世界卫生组织中国办公室在回应界面记者采访中也表示，预计未来几周和几个月会有更多季节性流感病例。由于流感病毒在不断变化，免疫接种的免疫力随着时间而减弱，建议每年接种疫苗，以便对季节性流感提供最大限度的保护。

而为了应对去年未能防疫的流感病毒，四价流感疫苗创下了“从进入审评到获批上市耗时不足一年”的速度。2018年6月8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分别批准了华兰生物疫苗有限公司及长春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四价流感病毒裂解疫苗的生产注册申请。

 

 

无论从国家政策推进、科普教育、 公众自身重视程度来看，今年疫苗接种意愿都比往年要提高。甚至有机构在预估流感疫苗市场的时候指出，乐观看，全人群接种率可达12%，比以往高出10%。

流感疫苗“不够了”？

从目前公开数据看，流感疫苗不仅仅是时间上晚了一个月，短期内数量的确也大大减少。

陶黎纳统计了2013年-2017年1～8月份流感疫苗上市量，其中最少的2013年为911万支左右，而截止2018年8月，中检院的批发签数量为103万支，只相当于其1/8。“部分之前的生产大户停产，疫苗供应肯定比往年大幅减少。”

虽然9月份开始，流感疫苗的批签发量开始大幅上升，截至10月21日，流感疫苗的批签发总量为1091.68万支，即便如此，这一数字不过是去年同期批签发总量的一半。

主力生产厂商的缺席，是供应锐减的主要原因。

今年6月四价疫苗获批之前，国内使用的流感疫苗绝大部分为三价流感病毒裂解疫苗。根据食药监局信息，国内拥有流感疫苗（包括裂解疫苗、灭活疫苗等）生产批文的企业约13家，而近年来陆续有企业退出市场，每年实际供货企业都在减少。

根据智研咨询数据，2017年有9家企业供应三价疫苗。其中华兰生物（批签发730.5万份，占比25%）和赛诺菲巴斯德（620.6万份，占比21%）位列前二，上海生物所、长春长生生物、北京科兴生物批签发占比超过10%。

7月中旬，长春长生生产数据造假事件后，被国家药监局查处，不久之前公布的处罚决定是罚款91亿元，涉案的高俊芳等14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不得再从事疫苗行业。

另一个主力也因故停产。公开报道，今年4月份，因为股权相争，北京科兴上地厂区电源遭遇多次强行切断，导致流感疫苗原液生产暂停，已完成生产的流感疫苗原液和后续投入生产的产品共40批次一并销毁处理，无法供应流感疫苗。

截止到今年10月21日，赛诺菲巴斯德有120余万剂流感疫苗通过中检院检验，今年年初，赛诺菲巴斯德以“效价有下降趋势”为由，主动召回流感疫苗凡尔灵。业内有人估计，受召回影响赛诺菲巴斯德今年的供应也有所下滑。

而上海生物所截至目前批发签为零，至今未有公开信息显示原因。

从目前公开数据看，主力厂商供应受到较大影响，虽然其他厂家有增长，但是原本产量就不大，对于提高整体供应量贡献不大。

相对于三价疫苗几个主要生产厂家的退出，今年才获批上市的四价疫苗供应商直接从二个变成了一个。

2018年6月8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分别批准了华兰生物及长春长生四价流感病毒裂解疫苗的生产注册申请。四价流感病毒裂解疫苗除包含普通三价流感疫苗的A1、A3、BV型病毒外，还包含BY型流感病毒，这也是2017-2018年我国流感季流行的主要病毒株。

长春长生疫苗事件之后，能供应四家疫苗的仅剩华兰生物。而因为预测市场前景较好，且独一家生产，华兰生物的股价曾经几度涨停。

目前华兰生物批发签的四价流感疫苗为215.71万支，已在北京、重庆、湖南等二十多个省市中标。北京市接种的自费四价疫苗即来自华兰生物，药费128元，加接种服务费25元，价格为153元。

由于一直处于研发投入状态，华兰生物疫苗公司成立13年以来一直处于小幅盈利或亏损的状态。而10月30日刚公布的财报显示，2018年前三季度公司实现营业收入20.36亿元，同比增长22.19%；实现归母净利润7.60亿元，同比增长22.69%；实现扣非归母净利润 6.80亿元，同比增长19.32%。

华兰生物公告称，流感疫苗开始盈利。但从供应来看，一家恐难以满足接种需求。华兰生物产能3000万只，根据中国证券报报道，华兰生物方面预计今年四价流感疫苗的产量预计700万支左右。

与此同时，受生产技术制约，并非想提高产能就能立刻实现。

 

通常，世卫组织通过其全球网络GISRS（全球流感监测和反应系统）密切监测全年的流感情况。公共卫生界每年都进行合作，以确定循环病毒的变化并开发新的季节性疫苗。

 

全世界的单株疫苗产能已经从2006年的18亿支上升到了64亿支。但大多数生产者都还是在鸡蛋里培育疫苗，同样，流感疫苗也有3-4个月的生产周期。

世界卫生组织的马丁·弗里德（Martin Friede）曾经说：“我们需要在技术上来一次跳跃式进步，要么研究出全能流感疫苗，要么建起快速生产平台，”

技术上提升的同时，不少业内人士建议应该由政府统筹规划，预估流感形势，并给予企业生产规划指导。

由于是自费疫苗，虽然政府建议各地采购，但没有强制接种，每年都有疫苗报废处理，鉴于以往仅2%的较低接种率，企业不敢轻易大批量扩大产能。

不过，公众接种意识提高以及接种率提升并非一朝一夕，考虑到批发签速度继续加快，疫苗陆续上市，部分地区无法接种也是暂时现象，记者采访中，多家卫生服务中心都表示11月中旬应该可以接种。

至于眼下，陶黎纳的建议是，“如果是重点人群，不管三价还是四价，还是尽早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