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活周刊编辑张晓雯
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旅行?用走的。有些人天生就长了一颗关不起来的心,丢掉观览车,不要四个轮子,姚俊把徒步算作二分之一的运动和二分之一的娱乐。不是刺激,不为猎奇,只是双脚的衡量感更真实,“有些地方是车到达不了的,有些美景只有通过自身努力才能看得到。”
在陌生的路上被别人需要
之所以说徒步和旅行不太沾边,就是因为它其实更像个专项的运动。短途的hiking需5-7天,7天以上的称为长途trekking,甚至可以长达一两个月。比起登山、攀岩等户外运动,徒步并不需要太过专业的培训,但攻克一些线路仍需要良好的身心素质和极强的意志力。
2012年4月,姚俊和同伴一道完成了安纳普尔那大环线,这条世界上最负盛名的ABC大环线坐落于尼泊尔境内的喜马拉雅山脉,全程约300km,路书上标明的耗时是17天,姚俊用了13天就走完了全程。
上升的途中,有一个可供选择的分岔,可前往世界最高湖泊Tilicho Lake,但由于路途遥远、路况险恶,此项路线是否前往取决于团员自身的状况。姚俊当时的队友们都是“小强”,一路斜坡、落石、雪崩不断,都坚持了下来。这是姚俊走的第一条长途路线。
那段海拔上下2000米,连续行进12小时的路途堪称奇迹。正是因为徒步过程中时常潜藏着危险,姚俊在每次上路时都要坚持的一点就是,除了自身徒步装备外,还希望每个或每几个团队都备一个救援包,装好必备的药品。
在尼泊尔徒步的第五六天,姚俊就目睹了一起意外。徒步在尼泊尔早已不是新鲜事,当时一众队员们进了当地村庄的一个驿站休息,一切稀松平常。“突然送进来一个当地小孩子,嬉戏的时候把头磕破了,我看到的时候她的头在飙血。当时我就立刻应急,用队里的设备帮她包扎、止血、消毒。”有趣的是,小女孩好转之后,“整个驿站对我们的态度立马不一样了,我在整个徒步中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玩笑调侃之余,姚俊说起了多年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最初吸引他去考救生员执照的那句标语:“随时准备帮助别人。”这句像是小学生誓言般的口号对他来说并不简单,对于变数,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习惯了在路上的姚俊理解得更有体会。撒玛利亚人的法律没有保护施救者权利的条款,人们往往收起了善意,在“做一个好人”前犹豫。但抛开这一切,“你会发现,在成长的道路上经常被别人需要,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何况是在陌生而遥远的旅途。
朝圣之路上的葡萄酒
除了追求别的旅行方式所不能寓目的景色,徒步路上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说实话,在一些长的线路,很难有一个正向的激励,我都有很多想要放弃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是需要一些小伙伴支持的。”而在路上,每一段是不同的旅伴,每一段有不同的朋友。与彼此交换的那些时间,最终成了永久友谊的见证。
在尼泊尔大环线的第一次长线徒步之后,姚俊又走了一条名为“朝圣之路”的线路。这条路途难度不是很大,没有太多起伏,每天行走30公里。但顾名思义,这段路途对现代人的意义大致就是:信仰。中世纪虔诚的基督教徒为前去西班牙最西边的圣地亚哥朝拜,行走贯穿了整个国家的北部。如今,重走这一趟的人们形形色色,姚俊看到了为生病的儿女前去祈祷的老人,看到了为抚平丧偶之痛做自我调整的人,他们眼里的坚定没有国界、年龄之分。
其中,姚俊遇到了一个韩裔西班牙画家,在法国已经享有很高的声誉,被称为“现代梵高”,他自己的名字也叫Van Gogh。言谈间,姚俊得知他原本一无所有,成为画家之后,生活也很一般,没有自己的画室、房间。但看过他的画之后,姚俊发现他非常有才华。“他会区分很多的颜色,甚至他所看到的景致和我所看到的又有很多不同,以画家的眼光去观察徒步过程中的一些人、故事。”“朝圣之路”中的一段路程,姚俊是跟这位画家一起走的。有一天,徒步路线经过了西班牙两个有名的葡萄酒产区,Rioja(里奥哈)和Navarra(纳瓦拉)。“里奥哈那里有个酒厂,免费提供葡萄酒,有个龙头一直开着。有一天我们都感觉走得累了,就突发奇想,随性地赖在酒厂,喝酒、聊天、唱歌。”虽然行程因此拖了一天,但姚俊说,“旅途当中不会太在意得与失,享受当下的过程比较重要。”
后来姚俊和那位画家成了很好的朋友。完成线路后,他们又一起驾车环游伊比利亚半岛,在西班牙葡萄牙逛了一天,这段重聚以车在葡萄牙被砸而告终。“我们就回到他的村,达利以前就住在他们小镇旁,我们去了达利博物馆,他画了一幅我的肖像。”这一切都源于那2个月的徒步路上的某一天,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被意外打开了的心胸,接受了一段促膝把酒的交心。
最难的GR20
位于法国科西嘉的GR20是全欧洲最难的一条线路,拥有壮观的冰川纪地质,但其上下落差非常大,整个徒步的地形有很多方块的大石头。还需要攀爬很多垂直的岩壁,甚至有90度上下。路书上每天都会以5颗星来标示难度,GR20的路段大部分都是4星、5星。姚俊惊讶地发现,50%挑战GR20的人都是法国女性,“这是其他线路比较难看到的,法国女性的独立性和完整性,非常厉害。”
然而在中国,整个徒步圈却没有太多人知道GR20,因为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观光线路。在亚洲和非洲徒步时,是可以请“背夫”的。所谓“背夫”,就是女孩子或者体力没有那么好的人自己没法背太多东西,就请一个背夫陪着上去。姚俊回忆起在尼泊尔的徒步,见到很多中国的徒步爱好者,“他们拿着一个大相机,带着一个小孩,旁边就有一个背夫帮他们扛着整袋的东西。可能户外概念在我们国家还很新颖,人们的户外思维还需一段时间调整。在一些更inner的地方,通常遇到懂旅行的日本人、韩国人比较多。”
正因如此,GR20途中遇到的那位中国女孩起初还以为姚俊是韩国人。路遇知音的惊喜和对深度徒步的了解很快令他们熟络了起来。“她在瑞士留学,之前曾走过一次这个线路。但没有走完,发现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就放弃了。现在留学即将结束,她说这是她未了的一个心愿。就自己只身一人,来圆梦。”不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徒步,姚俊都会在每个驿站留下自己的微信。当时姚俊告诉那个女生,可以在下个驿站加他的微信。“可最终仍然没有加上,可能因为她还是没有走下来,但已经很不容易了。”
要走完GR20实在很难,常常是需要从大石头上降下来、跳下来。“当时我的partner走到第二天已经开始有点瘸了,我后来把我的护膝、装备都给他。因为我的下肢力量相对来讲比较强一点。”同伴之间的互相鼓励和扶持,令他不太会有负面情绪。“这也是为什么我每次徒步都不太希望一个人,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不说话的,话痨的伙伴请离远一点。”
姚俊
马赛高商大学工商管理硕士毕业,在摩根斯坦利做过经纪人,在德勤做过审计。热衷各类户外运动,壁球、攀岩……憧憬一切通过自身努力才能领略到美景的方式,只身周游欧洲40国。徒步完成:尼泊尔阿纳普尔大环线,西班牙圣地亚哥朝圣之路,欧洲死亡之路科西嘉GR20。
注:本文刊载于《生活周刊》1560期,转载请联系,并注明“来自生活周刊,微信号lifeweekly1925”。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