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售一栋据传是凶宅的房子时，诚实是最好的策略。

凶宅法专门规定了“闹鬼”房子的处理办法。该法律的涵盖范围包括曾发生著名犯罪、暴力谋杀，以及自杀事件的房子。房地产法律学者乔治（George Lefcoe）说道，在20世纪60年之前，美国法律规定“买方责任自负”，在此之后，美国要求售房者必须要向感兴趣的买主披露房子所存在的问题，有时候需要填写关于房子具体状况披露的表格，有时候只需要房产中介回答关于房子缺陷的一切直接问题就可以了。

美国各个州的披露法存在些许不同。在法律当中，“凶宅”并不是一件确切存在的事实。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州都规定卖方需要向买房披露一些可能降低房产价值的信息。同时，也有一些买家会对凶宅感兴趣。有时候，买家为了压低房子的价格，会故意促进谣言的传播，也有一些买家是单纯喜欢这种神秘的气息。

例如，加利福尼亚拥有最为严格的披露法之一。加州的民法规定，如果在购买前三年内，这栋房子曾发生过暴力死亡事件，那么房产中介就必须要将此事告知买主。加利福尼亚的房产中介兰德尔·贝尔（Randall Bell）说，凶宅的价格通常会比正常房子低10%到25%。他解释道：“只要人们认为它是凶宅，那它就是凶宅。”所以，当他在了解房子的时候，如果有谣言说这栋房子曾发生过邪教谋杀案、或者撒旦仪式，那么他通常都会将这些谣言当做事实来处理。

法律学者丹尼尔·华纳（Daniel Warner）认为凶宅这个词“是从因果报应的角度来解释房产”。他认为，这些不理智的观念不应该得到法律的支持。所以，法律不应该要求卖家披露有关谋杀、闹鬼等信息。他担心，法律规定披露此类信息将会纵容鬼怪之说，而且或许会促进这种观念的传播。

之前有一件非常典型的例子：1989年，一位男性购买了纽约奈阿克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大房子。但是，后来他才知道，据说美国革命时期的鬼魂一直在这里游荡。于是，他要求取消合同，因为房产中介并没有告诉他这座房子闹鬼。他说，他自己本人并不相信鬼，但是却担心这会影响到这处房产的价值。

这件事情最终闹到了法庭上，之后还进行了上诉。1991年，上诉法庭同意了买主的观点，并在判决中引用了《捉鬼敢死队》中的话：因为这栋房子曾“闹过鬼”，所以不能说这栋房子之前是空着的。后来，该州修改了房地产法律，要求卖家披露房子的闹鬼信息。

古代的披露规定

几千年前，法律就已经规定卖家要披露关于凶宅的信息了。古代的鬼和现在的不太一样。古罗马时期的鬼魂并非总是透明的。这些鬼有时候烟雾缭绕，有时候是有生命的。

但是，和现在一样，当时的许多人都相信鬼魂的存在。在古代希腊和罗马文学当中，目前流传的关于凶宅最早的故事当属罗马喜剧作家普劳图斯的著作《凶宅》（Mostellaria）。这个故事改编自雅典剧作家菲利蒙（Philemon）的戏剧《幽灵》（Phasma）。原本的故事写于公元前288年左右，在公元前200年到194年左右首次上演。《幽灵》是其他文件中也有记载的少数几个故事之一。但这些故事都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

1999年，古典学者戴比·菲尔顿（Debbie Felton）曾在文章中写道，古代的凶宅故事，包括《凶宅》在内，都遵循着标准的故事模板：主人在自己家中谋杀了一位客人，然后将其埋在这栋房子周围。于是，夜晚的时候，这位客人的鬼魂就会开始在这栋房子中游荡。在古代正常的鬼故事当中，鬼魂都是出现在梦中的。但是，这个情节当中比较特别的是，鬼魂是有实际的身体存在，人们能够触碰到鬼魂。因此这种情节会更加令人震撼。《凶宅》这个故事中的鬼魂便是如此。

最后，一位勇敢而理智的人来到了现场，决定去揭开闹鬼的秘密。这个人物会让心存疑问的读者知道，鬼魂是确实存在的，毕竟他也不是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他跟随鬼魂来到一处地方。他挖开表面的泥土，发现下面的骷髅，将这具骷髅好好地埋葬。此后，这里再也不会闹鬼了。

这个故事情节彰显了犯罪者的恶劣程度，以及合理安葬尸体的重要性。古典学者耶莱纳巴拉兹（Yelena Baraz）曾认为，这种情节暗指的是“灵魂摆脱折磨”。在《凶宅》当中，这个情节是整体故事中的角色特里奥（Tranio）所讲的一个鬼故事。特里奥曾经提到一个细节，那便是：这栋房子的鬼魂会发出敲门的声音——这可能是史上第一次有故事涉及到恶作剧的鬼（poltergeist）。

古代的凶宅故事也具体地探讨了披露信息的问题。现代人了解古代法律的途径主要是诸如《查士丁尼法典》等文件。但是，我们也能从凶宅故事中得知许多关于信息披露的规定。例如，在写于公元一世纪的《小普林尼书信》（Pliny the Younger's Letter）中，第7.27章节以哲学家阿申诺多洛斯（Athenodorus）为中心，讲述了一个很早以前的鬼故事（这封信中还有另外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当中，鬼在人们睡觉的时候会把他们的头发剪掉）。

在这个鬼故事当中，阿申诺多洛斯是一位学识渊博、坚韧勇敢的正面人物。他到了雅典之后，发现有一处房屋正在出售。于是，他对这栋房屋进行了调查，却发现这里住着一只鬼。这只鬼长着胡子，会发出铁链碰撞的声音。原来的房主由于这些铁链的声音，以及这只鬼的恐怖长相，因而经常失眠，并最终在恐惧当中去世。和正常的鬼故事情节一样，阿申诺多洛斯跟着鬼魂来到了院子里，在这里挖出了一具用铁链拷着的尸体。人们将尸体好好安葬之后，这里便再也没有闹过鬼。

1999年，菲尔顿在《闹鬼的希腊和罗马》（Haunted Greece and Rome）一书中写道：

普林尼的故事中还有这样一个细节：这栋凶宅租金很低。阿申诺多洛斯想要租下这栋房子，但是他觉得租金低到这个程度非常可疑。这个细节很有趣，这表明，在古代，凶宅的价格会比较低。

菲尔顿认为，古人已经预先认为，卖家会向潜在的买家透露凶宅的信息，尽管这并不是法律所要求的。西塞罗曾记载道，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认为，买家在考虑购买房子的时候，卖家应该告诉买家房子的缺点，包括“不好的氛围”。因此，菲尔顿总结道，在两千多年以来，要求卖家披露房子是凶宅的规则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古代和现代鬼故事中的一致性

现代故事和古代故事的套路基本相同。通常来说，之所以会有鬼魂出现，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暴力谋杀、不公正、侵犯家庭生活等等。读者经常会对这些鬼魂产生同情之心。如果鬼魂生前便是边缘化的人物，那么读者的同情之心可能会更甚，例如拥有精神疾病，是暴力的受害者、弱势群体、被剥削的人等等。

从美学方面来讲，这些故事中通常会描绘黑暗和阴冷的空间，这属于哥特式的隐喻。建筑和空间对应着人们的内心状态。房子和它的主人一样，也是有生命和感情的。因为人们很难将这种内心冲突直接地展现出来，因而会通过文学来将其传达给读者。

安奈特·希尔（Annette Hill）是瑞典隆德大学媒体和沟通方面的教授。他认为，人们将这种非正常的内容商业化、影视化之后，会导致“旋转门”的出现。

“我们经历过与凶宅相关的事物后，会对非正常事物产生怀疑感或者是其他想法。在模棱两可地体验过这种非正常物质之后，我们会将这种体验通过媒体展现出来，”她告诉我，“现在，民粹主义的兴起、人们对政治和环境灾难的担心和焦虑，可能就是出于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对我们私人生活中非正常物质的恐惧。”

戴尔·贝利（Dale Bailey）是一位恐怖科幻作家，也是勒努瓦-雷恩大学的一位英语教授。他认为，这些故事之所以能够经久不息，其原因在于，凶宅是一种灵活而强大的隐喻。他解释道：“人们将家看作是最安全的地方。人们一直害怕自然或者超自然物质侵入到自己的家庭当中，这种恐惧非常普遍。更让人害怕的是失去了和最爱的人之间的纽带。”

从通灵方面来说，人们能够清除房间中的鬼怪。捉鬼师能够看到幽灵所附着的物体，或者是能够与幽灵进行交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一直游荡在这里。还有一些更为简单的方法：一些人会通过鼠尾草和香柏油来进行发誓。但是，这些方法并不能让人们改变对凶宅的看法，因此不可能去除房子“凶宅”的名号。

（翻译：尉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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