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毒眸 龙承菲

编 | 吴燕雨

“乐华娱乐的，天选之子。”

《以团之名》第一期中，乐华娱乐的练习生出场，旁观学员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对乐华选手的羡慕和期待。

这样的感叹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乐华练习生的出场总是自带光环。从去年的《偶像练习生》《创造101》到今年的《以团之名》《青春有你》，乐华娱乐都刷足了存在感，似乎“哪里有选秀，哪里就有乐华的练习生”。

《偶像练习生》中乐华七子初登场

的确，在国内偶像产业爆发的过去一年中，乐华是最令人瞩目的一个——

去年爆火的《偶像练习生》中，舞蹈导师程潇和在节目中成功出道的范丞丞、Justin、朱正廷同属乐华娱乐；《创造101》中，乐华继续派出王一博担任导师，旗下练习生孟美岐、吴宣仪更是占据了冠亚军出道位……相比两档节目中仅获得3个出道位的香蕉娱乐、全员均未出道的坤音娱乐和觉醒东方等厂牌而言，乐华娱乐似乎是最大的赢家。

然而，乐华在偶像市场炙手可热的背后，却在饭圈有点“声名狼藉”——“乐华做个人吧”“下次再也不要粉乐华的艺人了”；甚至成为粉丝口中“只有星探和培训在工作的公司”……有粉丝指责，虽然乐华旗下艺人业务水平可圈可点，但公司的运营却总在拖后腿。

部分粉丝言论

乐华被指责的现象并非个例，国内偶像市场刚刚起步的当下，各偶像厂牌都站在聚光灯下，但它们的运营能力却不断被市场和粉丝拷问。而乐华这家充满争议的头部公司，其面临的种种正是现下国内偶像厂牌的一个缩影。随着《青春有你》《以团之名》的播出，偶像市场将继续提速，相关入局者显著增加，竞争愈演愈烈，这一次，乐华还能笑到最后吗？

从艺人经纪起家的乐华

去年，吴宣仪为《VOGUE ME》拍摄了一组大片，粉丝们欢呼雀跃——对于在国内出道不到半年的少女偶像来说，能登上一线杂志的子刊，已经是非常好的时尚资源。而就在三个月后，乐华娱乐CEO杜华悄然登上了《VOGUE》十二月正刊的内页，这一待遇至今还没有任何乐华艺人享受过。老板比旗下艺人还要先得到更好的时尚资源，一时间，包括吴宣仪粉丝在内的各艺人粉丝都纷纷嘲讽“乐华娱乐最红艺人”“我看她是想自己出道”。

实际上，这种看似不合理的操作和粉丝的激烈抵制，从乐华成立那天起，就从未停止。

杜华VOGUE内页的硬照

2009年，乐华娱乐成立，当时国内的音乐产业还并未像今天这般萧条，歌手站在注意力经济的塔尖；同时，无线音乐（彩铃等）市场正在快速发展，曾担任华友世纪市场总监兼华友经纪（娱乐公司）总经理、曾参与国内首张手机唱片的杜华，决定利用自己从业多年的娱乐人脉和市场经验做一家娱乐公司，主营业务为艺人经纪和无线音乐，并签约了包括陈好、谢娜等明星的唱片约。

不过，真正让乐华走进大众视线的，是一年后韩庚的加入，这也是乐华飞速发展的开始。

2010年，Super Junior-M队长韩庚和S.M.Entertainment解约回国，包括华谊、光线在内的几家大型娱乐公司争相向他抛出橄榄枝。但据乐华股东、乐博资本创始合伙人杨宁回忆，韩庚与他和杜华在咖啡厅“聊了一个下午”、“非常投机”，对乐华的理念表示认可，最终，韩庚签约乐华娱乐，同时个人持股近300万股，成为乐华最大的明星股东。

杜华与韩庚的合照

此后，韩庚成为了乐华的王牌，也成了一张“底牌”。通过韩庚的人气撬动国内娱乐资源，进而吸引了周笔畅、胡彦斌等一批知名艺人相继签约乐华。

这一阶段，乐华的收入来源主要依靠艺人经纪和音乐。杨宁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2010年到2012年这个时间非常顺利，公司发展也非常快，原因是中国演出市场巨大。

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的报告显示，2012年中国演出市场的总收入为355.9亿元，同期增长近52.6%。演出市场的繁荣让当时以音乐为主营业务的国内经纪公司享受了红利，乐华便是其中一个。随后，乐华常常派出旗下艺人参与电视节目、演唱会和音乐节等，赚得盆满钵满。

乐华在音乐市场有一定积累后，周笔畅的加入又为其添了一把火。2011年，胡彦斌签约乐华。2012年，乐华宣布与周笔畅签约，公司将斥资8位数为此打造个人工作室，同时，她个人持股42万股。

乐华斥资8位数为周笔畅打造个人工作室

不仅签约了头部歌手，势头正猛的乐华还受到了资本市场关注，同年，乐华宣布拿到集汇资本和融高资本的1亿元A轮融资。

但好景不长，2013年，国内的音乐市场急转直下。这一年，《关于制止豪华铺张、提倡节俭办晚会的通知》发出，政府的商业庆典等活动遭到遏制，商演急剧减少。2013年中国演出市场总收入为323.74亿元人民币，相较2012年下降9.0%。

“政府主导的演唱会、盛典、演出都没有了，这个东西对这个行业几乎是沉重打击。”杨宁在文章中写道。多数公司的音乐业务都受到打击，乐华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为了不继续被国内环境影响、走出困境，2013年，乐华决定转型，积极投身影视行业，并投资了《前任攻略》《老男孩》等影视作品。以唱跳见长的韩庚也开始向影视剧发展，但是，2012年因经纪团队和《天天向上》节目组发生冲突导致的“罢录门”，让韩庚3年内没有登上任何湖南卫视的节目，曝光率大大减少。粉丝为此强烈不满，多次要求韩庚更换经纪团队，却没有得到乐华方面任何回应。

乘着韩流的东风

乐华更重要的转折在于，抓住了韩流在国内最流行的那几年。当时，唱跳偶像市场是“韩流”的天下，2012年S.M推出EXO的中国小分队EXO-M，出道专辑《MAMA》仅有一个月便突破10万张销量，出道两个月就登上了《快乐大本营》。看到了风口的乐华，以韩庚为桥梁，向韩国的偶像市场伸出了手，这也为乐华今天在偶像市场的地位奠定了基础。

打入韩国市场的第一步，是为各大公司代理艺人在中国区的经纪代理权。2013年11月5日，乐华与韩国PLEDIS达成战略合作，负责旗下艺人（孙丹菲、After School、Orange Caramel、NU’EST、Seventeen等）在中国区的所有演艺事务独家全权经纪，有效期三年；2015年4月1日，乐华与STARSHIP签订《中国国内艺人经纪合同》，全权负责 STARSHIP旗下艺人中国区演艺事务独家经纪，有效期为二年。

NU’EST中国小分队NU’EST-M

仅仅是代理经纪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学习韩国偶像行业从培训到出道的完整娱乐体系。

2014年，乐华在韩国成立子公司，组建了由韩国成员金圣柱、曹承衍，中国成员王一博、李汶翰、周艺轩组成的亚洲男子偶像团体UNIQ，他们均在在韩国知名公司YG训练了4年之久。10月16日，UNIQ在韩国演绎出道舞台《Falling in Love》。当时，杜华曾在微博放言“不火就退出娱乐圈”。

事实证明杜华并非盲目自信，UNIQ曾在中韩粉丝打榜音乐节目《THE SHOW韩秀榜》投票中国区第一、超过EXO，献唱的梦工厂动画大片《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主题曲MV单周点击破两亿。不仅人气高，收益也相当可观，杜华在后来的采访中透露，UNIQ出道“一年就回收了成本”。

UNIQ

尝到甜头的乐华并未止步于此，2016年，乐华与STARSHIP公司合作推出了女子偶像团体组合“宇宙少女“，包括去年因国内偶像选秀大火的程潇、孟美岐、吴宣仪三位中国成员。2月，宇宙少女在中韩各大音乐平台公开了出道专辑 《WOULD YOU LIKE？》，引发热议，“宇宙少女”关键词甚至冲刺到了韩国各大门户网站的实时热搜榜第一、霸占了中国SNS搜索榜前十。

宇宙少女

但是，乐华在韩国市场的拓展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UNIQ的主要受众群体仍在中国，并正好赶上了防弹少年团崛起、BIGBANG回归，宇宙少女更是成绩平平，直到去年10月才迎来了打歌节目的首个一位。

在韩国市场积极布局的同时，乐华也得到了国内资本市场的关注。2014年8月，乐华拿下约3亿元的B轮融资，这是黎瑞刚的华人文化基金在新锐影视娱乐公司中的首单投资；2015年9月，乐华正式挂牌新三板上市，成为国内第一家新三板上市的、以艺人经纪业务为主的娱乐公司。

本以为乐华会趁着韩流继续高歌猛进，然而，2016年9月的一则“限韩令”，让乐华在中国市场的所有布局化成了泡影。

随着萨德系统的部署，广电总局发布了包括禁止韩星在中国演出、禁止韩国偶像团体面向1万名以上观众演出、禁止新签韩国剧综等合作项目等在内的一系列禁令。它完全断绝了韩国艺人在中国活动的可能性，乐华手中PLEDIS和STARSHIP旗下艺人的中国区经纪约变得无处可用，包含韩国成员的偶像组合也无法再深耕偶像市场。

从“韩流偶像”转向影视，却迎来人气下跌

韩国掘金路被“封死”的同时，内地的影视产业却进入了高爆发阶段。《美人鱼》以33.92亿的刷新了中国电影票房纪录，整个影视市场持续走高；在线视频播放量暴涨，热播剧《微微一笑很倾城》网络点击突破150亿……于是，乐华暂时放下了对于中国偶像市场的探索，转头深耕影视领域。

接连投资《梦想合伙人》《夏有乔木雅望天堂》等电影，让乐华在2016年获得2.38亿元的影视业务收入，占总营收的59.84%，超过了艺人经纪业务。

乐华娱乐投资了《梦想合伙人》等电影

当时，乐华在国内的艺人纷纷被送往参演影视作品。然而，其早期签约的艺人均为唱跳型舞台艺人，在演技上并未受过专业训练，加上乐华在运营上的短缺，几乎所有的乐华艺人都在这一时期走向了人气下滑的道路。

由于“限韩令”而无法再在国内活动的UNIQ也受到影响，粉丝呼吁乐华组建UNIQ中国小分队、让王一博、李汶翰、周艺轩三人继续以唱跳偶像在国内活动，乐华没有采纳这一意见，而是选择了将他们拆分、送往当时比较赚钱的影视领域。

然而，在三人出演的已播剧集中，只有王一博在《人间至味是清欢》中饰演男二，其他均为配角和客串。且他们参演的作品豆瓣评分也多在5分以下，透支了口碑和人气。不少粉丝表达了不满：“求求乐华，不要让我哥再接垃圾网剧了。”

王一博在《人间至味是清欢》中饰演男二

同时，业务转向后，乐华旗下的歌手并未得到有力支持，如在人气巅峰期加入乐华的周笔畅，在乐华期间仅仅发行了两张专辑，几乎是她的人气最低谷。离开乐华之后反而因综艺和抖音神曲《最美的期待》等重回高人气。而早期签约的胡彦斌、周笔畅等人，也在合约到期后纷纷离开了乐华。

就连乐华的“元老”韩庚，也没有逃开人气下滑的命运。

在2015年推出《三庚》后，韩庚宣布这是最后一张专辑并举行了封盘仪式，从此专注于演戏和综艺。但《前任3》前他参演的电影中，票房最高的一部仍是2011年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7.26亿），《寻找罗麦》《大侦探霍桑》积压数年，《大话西游3》（豆瓣3.6分）败坏口碑。2016年“扔伴娘”事件时，乐华并没有采取任何的公关措施，当韩庚公开道歉的时候，已经挽回不了公众心中的负面形象了。粉丝四处澄清，并且逐渐对乐华彻底失望，纷纷表示希望韩庚离开乐华。

部分韩庚粉丝言论

这种颓势同时表现在了资本市场上。2017年2月28日，共达电声发布公告，乐华漫长的二度宣告重组失败，登陆A股的计划落空。2018年3月22日，乐华在新三板终止挂牌。

即使连续遭遇重创，运营能力也饱受诟病，但乐华并未放弃偶像经纪，只不过，这一阶段的乐华却并未如往常一般顺利——2017年，旗下练习生安炯燮、Justin、朱正廷等人参加了《produce 101》第二季，最好成绩止步第16名；国内市场方面，乐华在2017年推出YHBOYS，尝试10-13岁的养成系团体，但成员年纪过小还要兼顾学业、参与演出不多，反响同样平平。

YHBOYS

不过，乐华对内地偶像市场的野心并未沉寂，相反，它始终在等待一个机会。

风口上的乐华能飞多远？

这个机会，在2018年被乐华等到了。

《偶像练习生》《创造101》的出现，为沉寂数年的内地偶像市场打开了缺口，也为乐华娱乐创造了再起的条件。

2018年，《偶像练习生》播出，乐华娱乐派出8名经历过韩国系统封闭训练的艺人，其中包括担任导师的“宇宙少女”成员程潇、参加过《produce 101》第二季的Justin和朱正廷，及范丞丞等5名练习生。

从结果看来，乐华娱乐收获了巨大的红利。最终节目的9个出道位中，乐华占据3席，是占据出道位最多的公司；担任导师的程潇在《偶像练习生》结束后知名度大涨；参加节目的7名练习生以“NEXT”组合出道，首张EP《THE FIRST I》预售达126万，是网易云音乐上半年销量最高的华语EP，朱正廷、范丞丞、Justin三人的单曲分别位列网易云音乐2018年榜的第2、3、4名……成绩颇为可观。

参加《偶像练习生》后，程潇的百度指数整体显著提升

之后的《创造101》，乐华如法炮制地派出了导师王一博和孟美岐、吴宣仪带领的限定7人组合YH Girls，后两者是程潇在宇宙少女的队友。最终，孟美岐、吴宣仪以冠、亚军高位出道，导师王一博也就此得到人气和商业价值的显著提升，一周前刚刚拿下植村秀全球品牌大使，而在节目之前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代言。

然而，在风口上飞起来的乐华，似乎并未精进赛后的艺人运营，相反，在巨大的关注之下，其运营能力的短缺被无限放大。

《创造101》结束后，乐华因与腾讯在并行合约上的矛盾，联合麦锐娱乐一同发布声明，宣布孟美岐、吴宣仪退出“火箭少女101”。对此，腾讯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后经过双方多轮协商，二人归队，“退团”风波变成了一场闹剧。但乐华的这番折腾，直接影响了两人在国内的发展，粉丝集资数千万得来的C位，也几乎已经换成了队友。有不少认为乐华违约网友认为是“自作自受”，也对孟美岐、吴宣仪本人的合约精神提出质疑，极大地损害了艺人形象。粉丝阿源告诉毒眸：“我至今不知道乐华哪来的底气和腾讯叫板。”

乐华与腾讯叫板

在其他艺人的运营上，乐华似乎也变得“急功近利”，急于从高人气中变现。12月，乐华七子NEXT团专《NEXT TO YOU》直接给粉丝设立了明确指标，只有销量达到227万首才有拍摄MV的机会，具体规则在毒眸往期文章《粉丝花够450万才给拍MV？割粉丝韭菜能不能有点底线？》中有详细解释。这样通过“众筹”拍MV的方式，在不少粉丝的眼中已经越过了“底线”。

对比之下，《Produce101》第二季在决赛三天后，就组织WANNA ONE成员正式开始合宿生活，两个月后首张迷你专辑《1X1=1（TO BE ONE）》推出的同时举行了出道Showcase Concert，运营有条不紊，与国内截然不同。而乐华至今没有正式发布NEXT出道的公告，团综也拖到去年12月才迟迟上线。

接连多次事件后，粉丝们对乐华的不满集中爆发，而粉丝运营这一偶像厂牌重要的工作，乐华似乎也缺乏有效管理。一年以来，#请乐华娱乐公平对待XXX#的长微博屡见不鲜，不少粉丝向毒眸表示“希望爱豆早日离开乐华”。

微博有许多#请乐华娱乐公平对待XXX#的长微博

去年11月感恩节期间，由于不满乐华对孟美岐的运营，孟美岐粉丝后援会在为经纪公司送下午茶的同时，拉开横幅、播放自制视频，表示对乐华的抗议，乐华方面也在微博发布公告表示对孟美岐粉丝的斥责。虽然最终没有带来实际的伤害，但乐华与粉丝的关系似乎已经进入了某种“失控”状态。

孟美岐粉丝在公司门口抗议

一位业内人士向毒眸透露，在去年偶像市场火爆之后，杜华一直找人学习艺人运营，实际对偶像和粉丝经济的了解并不透彻。

在偶像市场飞速发展的风口下，乐华似乎并未准备好与之匹配的运营架构。实际上，这也是国内所有偶像经纪公司共同的缺陷。

《偶像练习生》的火爆是一个意外。它推动了国内偶像行业的发展，据艺恩数据统计，光是去年出道的团体就有10个之多。乐华娱乐在两档偶像选秀中拿下5个出道位，无疑是国内偶像行业的头部公司。但即使是有多年经验积累的乐华娱乐都不能对偶像进行完善的运营，其他偶像经纪公司恐怕同样难以承担，想要可持续发展，他们的根基更不稳固。

去年积极参与的坤音娱乐、麦锐娱乐、觉醒东方等公司，也在一年内推出了二团，但一位韩圈粉丝告诉毒眸：“韩国那边一般准备一个团要3-4年，国内这么急，会跟不上的。”在2019年的偶像混战中，经纪公司们的能力能承担如此之多的新晋艺人吗？答案恐怕十分令人担忧。

关于以上种种疑问，毒眸曾向乐华询问，但乐华方面均表示不方便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