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成为大网红!

一个因为“娘”而备受讥讽的男孩,试图通过变美获得自信。他从惠州来到北京,获得了一点声名,一些钱,还有似乎是越来越不友好的声音。

2019年02月12日张莹莹 北京来源:界面新闻

正午

口述| 川大发

采访、文| 张莹莹

 

川大发走进正午酒馆。他1997年出生,身高181厘米,体重75公斤,有一张一看就知道花了钱的脸,脸上化着细致的妆。他穿着看上去不怎么昂贵的衣服,拎一只满是LOGO的包,说话声音不大,脸上表情也不大,是那种礼貌而有点可爱的年轻人。

2018年10月,在快手视频流给我的推荐中,川大发在《姐姐妹妹站起来》的音乐声中说:“HELLO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贴心好闺蜜大发!”声音调了倍速。一分钟结束,我进入他的主页,点开十几个视频,当晚他手贴着嘴巴作远唤状发出的声音“发——发——”一直在我耳边萦绕。

我关注了川大发,并由此逐渐得知了他22年人生的大致经历:

他在广东惠州出生,2016年开始在网上秀出自己,很快成为一个小网红。再往后,他正儿八经地谈论化妆和保养,拍在日本、香港游玩的VLOG,偶尔坐在床上围着被子仿佛马上要睡觉似的,对着手机镜头回复情感问题,当然是假的,他妆还没有卸。

2018年3月,川大发来到北京,半年内搬了4次家。从籍籍无名的小城男孩到美妆博主,两年半的时间,他得到一点声名,一些钱,要面对很多说他“娘” 的声音。他曾经口无遮拦,逐渐被磨得“能不说就不说”。

临近2019年,他谈到自己有天工作结束,在凌晨的肯德基被塞了一张小纸条,一个男人希望他能帮忙介绍一份家政工作。他感动了。想到刚到北京时,他把惠州到北京的机票放在宜家买来的相框里,稳稳摆在工作台上。第二次搬家后,相框不见了。他经历了一些起伏。最近一次搬家,他又找到了相框,重新挂起来。“不忘初心”,他也用这个词儿。他学习跳舞,学习剪辑,一边吃保健品一边夜以继日地工作,希望自己在一批又一批浮泛起的网红里,不被那么快地湮没下去。

以下是川大发的口述。

 

1

作美妆博主挺累的。要管理好自己,皮肤不能差,不要长痘!顶着好几个痘拍美妆视频可信度很低。我不吃火锅,也很少吃甜食,就是为了不长痘。出门妆要化好,体重要控制,服装也得注意,得把品味给穿出来……蛮累的。

看那种搞笑视频好像临场发挥的,做了这一行就知道,绝对不是。我随时随地都在想,想到好笑的东西,赶紧拿手机记下来。拍视频之前要看很多别人的视频,看网上的热点,灵感没办法凭空出现,一定得写脚本,拍时可能要演十几遍,选最自然的那一遍放上去。实力不行就下苦功,这样别人才会觉得你不是随便敷衍。

拍摄一个十几分钟的视频要两三个小时,剪辑要两三天。有人觉得当博主很轻松,可是我也会羡慕别人六点钟下班,周末出去玩。作博主忙起来,常是忙到第二天天亮,完全不知道星期几,尤其双十一的时候,我每天才睡三四个小时。我买了好多保健品,好怕猝死。

我没有团队,都是靠自己。我也慢,一天只能拍一个长视频,第二天再拍一个短视频,交替着在好几个平台上发,得一直保持热度。

短视频的优势是带货。我有个淘宝店铺,发一个短视频,哗哗来单。第一次在抖音上线就卖了快100万。100万在博主里算一般的,我知道更好的博主店铺一天销量可以达到好几千万。

还是小透明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一行收入这么可观,给人打广告不知道怎么收费,品牌送我产品就开心,还要什么钱?有次去参加博主聚会,听别人说起他们的报价,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还有人微博给人点个赞都要80万,我吓一跳,才知道原来这么暴利。博主赚很多,但很辛苦,而且一个人能够吸引粉丝,肯定是有能力。

很多博主很敷衍,产品都没有,视频里贴上图,或者拿出来还满满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用过。推荐产品只说它多好多神奇,没有分享使用的感受,味道怎样,用完怎样,就是“它很好很好!买买买!”我不能走那种路线。我会去查成分,说明哪些成分是有效的。认真不认真,看得出来。但这需要时间,短视频很难,才十几秒。

我不喜欢短视频,说难听一点,跟商场推销一模一样,但2018年短视频太火了,全部人都在弄,我也只好做。我还是喜欢长视频,能让大家了解我,而不是光讲产品,到头来根本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2

从小我就想过精致的生活。

我出生在惠州,爸妈开酒店,吃穿不愁,可生活不是我要的。爸妈天天去市场买海鲜,我经常跟着,觉得跑来跑去的市场里的生活,又脏又累,我才不要,就算没有公主命,我也要过上那种精致的生活——像《绯闻女孩》里,衣柜打开,全是包包、衣服,每天打扮得美美的,出门跟朋友吃饭。那时候我觉得能在星巴克点一杯咖啡慢慢喝就很精致!现在觉得很好笑,但我们都这么过来的,吃个麦当劳也很开心,还要拍照片发出来。

到十一二岁,我觉得自己好像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我不喜欢粗暴的打打闹闹的运动,想安静,喜欢跟女生聊天,聊哪个剧好看,哪本书好看,动漫新番什么时候出,人多的场合我也不说话,很胆小。后来我发现,自己不仅喜好像女生,声音也是女声。

初中的时候军训,报数,“1、2、3……”,我是27,每次报到我这里教官就笑,笑了又生气,要重报,到我这儿又笑,又生气,来来回回六七遍,直到所有人都在笑。我蛮受伤的。更受伤的是当时我有个好朋友,一次下课我走在他后面,他不知道我在,跟旁边的一个人说,“我们班有个男生,说话是女声!下次带你去看!”我崩溃了。

初中三年我都在那种欺负里。一次下课,大家在走廊里聊天,有个男生跑过来,突然把我裤子拽下来,连内裤都掉了。那时候十几岁自尊心那么强,我一个人跑到楼梯间里一直哭一直哭。到现在我都会穿得很紧密,不能接受被人看到肉。

爷爷奶奶很爱我,但也说,你声音怎么这么像女生?我觉得这是我自带的,就像你觉得我眼睛丑,我也不可能明天就变好看。但他们一直这么说,令我非常非常难受。

上了高中,我把自己的声音刻意压低,变得比较像男声,到今天,这个压出来的声音成了习惯。那时我已经不怎么想读书了。

每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人都会羡慕好看的人。高中时,电视里台湾的花美男最火,都是长头发,大眼睛,双眼皮,好帅!当时我又胖又单眼皮,好多人说我像杜海涛。我发现我姐虽然是内双,但是每次化妆后都变成双眼皮,好奇怪。我又发现她往眼睛上贴了个什么东西,趁她不在我偷偷拿一个贴上去,哇,整个世界都打开了,原来我那么想要的双眼皮只靠这个小贴片就可以拥有!

然后我还想要长睫毛,就发现了睫毛膏;皮肤好差,姐姐送了我一个CC霜,脸上一抹皮肤好好!我开始化妆。化妆让我变得好看,给我自信。

好多人说内在美更重要,可别人看到外表都不想跟你谈内在了,还怎么去发现内在美不美?内在真的很难改变,就像我现在说话没有内涵,不可能看两本书立刻就文质彬彬,得积累个五六年才可以,但是变好看,是最快、最能够自己动手又有实质性效果的,你看现在上热门的视频,都是帅哥美女。漂亮的人就是有优势,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肯定是长得好看的,电视上很火的明星肯定是长得好看的,好看不是一切,但它就是能帮你得到更多东西。

 

 

3

2016年初,我念大一,开始玩美拍,这是我的第一个平台。

当时刚上大学,有人去图书馆,有人参加社团活动,我有陌生人恐惧症,又特别闷骚,就每天在宿舍床上玩手机。那时美拍还没有多少人,我看到有个活动,叫“大学是个整容院”,大家发照片,我也发了几张自己的照片,有以前胖胖的,也有减肥60斤后的,一晚上过去,5000个赞!紧张又兴奋,小飘了的感觉,我火了!

我又去B站玩。当时大家都觉得B站是用来看动漫的,突然有天冒出来一个美妆区,里面有人发视频。网友们还蛮善良,很鼓励。我趁室友不在,拍了个日常妆发上去,那时我已经看了很多港台和韩国的VLOG。过了一晚,播放量两万!震惊了,哇!

之后的三四个月我没有发视频,包袱重。拍视频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注重形象,吃个东西姿态很讲究,都要美美的,作帅哥王,我也是,现在看来特别做作。但继续看视频,我发现这个行业不缺好看的人,缺的是有趣的人。那时候我很喜欢一个博主叫艾克里里,他非常火,我就想走他那种搞笑类型,就是也不那么在乎外表了,还是要想怎么拍才能引起别人的关注。

那是2016年5月。我拍了一个刘梓晨的仿妆,50万播放量,上了B站首页推荐,还有人转到微博,播放量也很高。突然间很多MCN(Multi-Channel Network,相当于内容生产者和平台之间的中介,或者自媒体联盟)、很多活动找过来,一夜暴富的感觉,美拍上,叫兽易小星都给我发私信,我完全吓到了。

当时我太稚嫩了,才18岁,什么都不懂,特别害怕,想“会不会上当?”,也不知道怎么跟爸妈讲,他们也不懂。那些邀请都被我回绝了,现在好后悔。

我继续出仿妆,结果一个比一个播放量少,到第五个已经到了三万,我觉得不能再搞笑了,必须换路线。搞笑博主很容易腻,而作美妆的网红根据时代变化更新产品,有作到十年的。我开始正儿八经讲美妆,作一个美妆博主。

到2016年11月,美拍我有10万粉丝,B站5万粉丝,算是一个小红人了,也签了一个MCN。那个公司在广州,他们邀请我到公司里见面,不像很多公司那样在网上聊,让我很没有安全感。他们也不限制我什么,每个月给我保底工资2000块,我那时候生活费一个月才1000,就签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发视频,他们有什么活动,我就去参加一下。我记得第一单广告接的吃播,一款蛋糕,蛮好吃的,给了700块,吃着就赚钱,可爽了。很快又拍了一个综艺节目。

公司很小,很新,资源也不多,但还是要签公司。现在的网红火起来的绝对是有公司有团队,全部都是。他们火不是因为签了公司,但要火必须签公司。当时也有一些大公司找我,要我先拍一个自我介绍,还要有自己的风格,他们要审核。我觉得很可怕,就没去,去了个很随便的公司。但随便的公司会倒闭,严谨的还开着呢。

我去过很多网红的聚会,发现大部分都是家庭比较有能力的,好多是00后,读国际学校,很自在,有很多时间可以化妆、染头发、穿衣服,不像我们高中每天早上6点起来上课到晚上10点,他们分享他们的生活,大家会爱看,我也爱看,觉得,哇,好精致!但我们并不会有同感,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那样子的生活。

我的生活就是非常非常平凡,我分享我的想法和经历,可能很多人会有同感,觉得自己跟我一样,也很忙,很累,她们会来关注我。我不喜欢说“粉丝”,好像真把自己当成大明星。叫朋友也奇怪,后来我发现来看的90%都是女生,就叫“姐妹”好了,但叫姐妹的人太多了,“闺蜜”比较少人说,那我就说“做大家的贴心好闺蜜”吧,教美妆护肤,也会聊天,就像闺蜜帮你解决烦恼。

我很讨厌那个词:“干货”,只有信息,没有感情交流。人跟人之间需要更亲近一点。现在我就成了这样的博主:分享美妆,分享行程,也聊天。聊天的视频播放量不怎么高,但弹幕很多,可能我的搞笑视频10万播放量弹幕500个,谈心的2万播放量弹幕一两千。我更注重这种交流,朋友就是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

 

 

4

拍视频改变了我蛮多,很多以前不敢的,现在都去尝试了,譬如整容。双眼皮是我的执念,我存钱存钱,够了立刻去咨询医生,要做一个吴亦凡那样的双眼皮。最后花了7000多,刚割的时候好帅,还担心被爸妈看出来,结果七天后去拆线,已经变内双了。

又去整鼻子,我一直很不喜欢我的鼻子,太大了,花了四万去垫假体,但有点歪掉了,每次拍视频,评论都是“你鼻子怎么歪了”,很烦很气,我就很冲动,没有考虑好也没有做计划,整了第二次。

其实修复一般要隔一两年,否则很伤鼻子。我记得第一次做,全麻,醒来特别痛苦,流着眼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整了,可是隔不到一年就做了第二次,半麻,脑子清醒的,听得到镊子拉扯假体的声音,能觉得医生是在使劲地拽。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被人说歪不歪了。

我还打过瘦脸针,又被人说脸僵。作美妆博主,总是要被人评头论足。

朋友说,还是以前的我看着舒服,阳光男孩,现在是玻尿酸脸。说就说吧,我反正不可能变成以前的样子,而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比较好看。那段时间我就是想改变,很执着,每天都想,已经够钱了,为什么不把心里面的大石头放下来?没想到,一块石头下去,又一个石头起来。其实我还想做鼻子,再小一点,可真变小,可能脸又太大了,到时候又要去弄脸。

我想做就一定要做,谁都不能阻止我。这不是自私,是对自己负责,我经常觉得不趁着年轻赶紧弄一下,难道要等到50岁再整,整给谁看啊?我21岁都觉得精力不如18岁了,年纪就是优势。

有人会说,那么执着干嘛?为什么一定要变好看?就像十个人里面一定只有三个才是好看的。那我觉得,我为什么不能够成为那三个呢?这是我的动力,如果别人甘于做平凡人,我不甘,我就想做最幸运的那几个。所以我现在还坚持拍视频,为什么我不能成为大网红?如果努力下去,我一定可以。

 

 

 

5

2018年3月5日,我来到北京。那时我已经签约了北京的一家MCN,还有三个月毕业,我想,就给自己三个月实习时间,看看能不能在北京呆下去。

我带着借来的两万块,在百子湾租了个很小的房子,一月4000元,押一付三,再添置一点点东西,两万就没了。生活很拮据。因为好想住大房子,又搬到宋庄,但自己没有那么多钱,跟朋友合租,又发生很多事情,导致自己烦恼,冬天还没有暖气,只好又搬回城里。

到北京刚一个月,XX品牌找我,第一次接这种一线大牌的工作,蛮兴奋的。后来逐渐有大牌找来,都记不清了。

我很清楚,北京不是我家,我到这里不是为了享受生活,能活着就好了,要努力工作。北京机会更多。视频是在惠州家里也可以拍,但没有系统性,容易懒惰,”今天好累不怕了“,半个月才出一个,谁要看你?一定得当做真的工作。在惠州我觉得自己停在那里,走不动,也没有人推一把,很慌。我得多一些见识,也想开始新的人生。在惠州,我总觉得别人的思想跟我太不一样了,看到男生化妆就眼睛盯过来,一听说整容就觉得吓人;在北京,红人哪个脸上没动过?整容跟吃饭一样,大家对什么都见怪不怪,哪怕有个很怪的人,大家觉得只要不关我事,你爱怎样怎样。

也是三月份,我的淘宝店开起来。我家里不是很有钱,读书又不怎么样,店铺算是有一份收入,至少每个月可以交房租。美妆博主最后都要通过淘宝来变现,有的大博主不开淘宝,但广告报价很高,像我这样报价不高的,可能接两三个广告才交得起房租,再接才够吃饭,不开店铺只好全做广告,因为不接广告就活不下去。双十一我接了很多广告,觉得太愧疚,也不开心,想想今年也够了,也给爸妈打了好几次钱,最近两个月就没有接广告,等于一毛钱收入都没有。

拍视频得一直进步,以前用苹果手机,换成美图手机,换成卡西欧相机,又换成单反。剪辑开始用手机,后来用台式机,又存钱买了MAC。剪辑软件先是用免费的,现在用付费的。拍摄也是,以前趁太阳没下山赶紧拍完,后来就打光。现在还在学场景切换,长镜头,远镜头,还有调色、滤镜……太难了,我尝试过自学,还是放弃了,觉得智商实在是不够。可能要去上课。不是自己要进步,大家都在进步,你必须得进步。

行业竞争很激烈,抄袭很多很多,我一个朋友是韩国人,她分享真正在韩国很火的产品,或者在中国很火在韩国根本没人知道的东西,结果快手、抖音刷一下,好几个人跟她说一模一样的话,都不换换。风格也是,你会看到一些博主开始看起来很文静,走这种人设,发十个视频都不火,突然间大浓妆,很重口,火了。那可能是她看到别人走这个路线,也要走。大家为了火,就越来越像。为了火,好多人没有下限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这种等级的博主竞争还好,像是有一百个考五十分的人,互相竞争压力大吗?不大。但是十个总考九十九一百分的人,他们的竞争压力就非常大。我们更多是想办法进入大博主的状态。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今天有一个不太正常的方法能让我变得很火,会不会接受呢?我一方面觉得怎么可以,另一方面也会想,一直想火,为什么不呢?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幸运,我出头的时候是真正的草根年代,只要有想法,有相机,一定会吸引到别人,现在即使你能吸引,没有公司帮你砸钱,你也绝对火不了了。

 

6

最近我发了一个“骂人”视频,是我第一次拍,也算是转变的一步,反响蛮好,超过10万播放。

博主之间经常有些不愉快,有人发视频,说,“你们真的喜欢娘的男生吗?”有粉丝给我截图说,“你看他骂你,你赶紧去反击!”我会生气,但往后一想,跟他对骂五天后自己肯定后悔,算了。

但这样的声音很多。男美妆博主跟女美妆博主最大的区别,就是大家觉得女生化妆正常,男生化妆不正常,男生化妆就是“你怎么这么娘”,还有人说得更难听,“好好的男人不当当女的”,“不知道你爸妈看到你这样的儿子会怎么想?”“如果我儿子变成你这样我一定要打死他!” 好奇怪啊!女生像男生大家会觉得很帅,“老公”、“老公”地叫;男生像女生大家就觉得恶心,这是很大的歧视,尤其大部分说恶心的还是女生,这是歧视自己吗?

最初我只是搞笑,大家哈哈一乐,后来渐渐走专业路线,不搞笑了,这种声音就开始出现。被人拿着放大镜看,压力真是蛮大的。

现在一条视频上热门了,我点开评论,前面几条不对劲,我就立刻关掉,前面几条都不错,我再往下看。如果预感会有一些不好的评论,我就不点开了。看了不可能不在意,有时候忍不住骂回去,又会有人说,“你发出来就得让别人说,玻璃心还发什么视频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就是分享一些东西,又没有伤天害理。刚玩视频的时候觉得大家都很善良,现在越来越多不太善良的人,不负责任,想说什么说什么。像我看到一些视频也觉得不太好,但我不会去说、去骂,那就是人家的生活方式,我不喜欢,那就划过去不再看,为什么有些人觉得恶心还要看,看完还要骂。奇怪。

 

 

7

几个月前,我翻出自己最初的仿妆视频,看着它们又出了一期视频。那简直是我的黑历史,太可怕,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看,两年半前的我和现在的我,真的是两个人,眼睛不一样,鼻子不一样,气质也不一样。

作美妆博主两年半,现在是瓶颈期。不上不下,视频有人看,很火吧又没有,也没有突破点。行业是这样,顶端的人才会生存下来,中间的撑不了多久,很快会被后来人刷掉。大博主有大团队,只需要拍摄,有人帮他梳理信息、想创意、处理琐事,就像现在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有钱的人越来越有钱,穷人越来越穷。像我这种,什么都要自己来,每次做完一段视频都觉得精疲力尽。我经常担心怎么办,但也没有力气想别的,就想躺着,一片空白。

网红的出路是什么呢?红下去、当明星?几率非常非常小。第二条路就是找个有钱人嫁,这也是非常少数。男网红就没那么好命。再往下一点,就是接广告,赚了钱之后开副业,投资健身房、发廊或者饮品店,毕竟网红不持久,副业有保障一些。

男网红的优势是没有那么多攻击性,女博主太漂亮,亲和力反而没有那么高。但是男网红市场快饱和了,大部分人是好奇才来看,留下来的不多,毕竟女生皮肤跟男生不一样,第一眼吸引,第二眼发现没用,就被淘汰了。我也在投资,朋友帮忙投一些股票。2018年我赚了一些钱,都是快钱,我购物很谨慎。万一哪天不火了怎么办?网红也就干三年吧,以后去应聘,问有什么工作经验,总不好说当了三年网红。

我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几年,最初的兴奋很快就过去了。店铺卖得好的那段时间,很多人抛橄榄枝,后来没有大火,来找的也少了。我想要趁这段时间赶紧提升自己。网红就是快消品,一批又一批起来,想想人家几个月就已经达到了你三年达不到的高度,就觉得压力好大。关注美妆的人群就那么多,你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很容易就被踢走了。你得一直有新花样,不断让别人看到你。

今年我22岁,我想到25岁,怎么也有笔存款,可以做投资,每个月拿到一笔钱,够吃住就好了,如果有机会可能去进修,想做演员。我喜欢被镜头围绕的感觉,也有自己的东西。我不可能拿着化妆视频说“这是我的作品”,但节目和微电影能留下来,有“很辛苦做出来一个宝贝”的成就感,老了也能看。作品跟消费品是不一样的。

人生我贪心,又不是只有一个梦想,我第一想做演员,如果做不到,第二想做的就是去旅游,或者开一个寿司店,我喜欢寿司。

每个人都想过他们的生活。以前大家觉得男生就要赚钱,女生到25岁就要结婚生小孩子,这是人生目标。现在你随便抓一个女生说你25岁得结婚,她肯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老娘现在还有很多事没做为什么要结婚?!时代在变化,大家更想做自己。可能因为我小时候太平凡了,现在我很想成为让别人“哇!”会发光的那种人,希望被别人关注。我觉得能火的人都是敢把自己想法表现出来的。这世界太多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让别人注意到你,就要成为一个不一样不平凡的人。

 

—— 完——

 

全部图片由被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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