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王磬

当地时间2月26日下午，英国政府发布了一项13页的报告，全面评估了“硬脱欧”（无协议脱欧）对英国经济、贸易、投资等方面的风险。报告指出，“硬脱欧”的影响将是巨大的，涉及到英国的各行各业。

界面新闻在查阅报告原文后发现，最迟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英国政府就已经开始在为无协议脱欧做相应准备，包括制定相关行业的紧急预案、向公众定期发布关于应对“硬脱欧”的信息等。但截至目前，政府的准备工作仍然进展迟缓；而企业和个人则多对“硬脱欧”预期不足，尚未做好准备。

风险将席卷各行各业

宏观经济层面，长期来看，即使英国在无协议脱欧后能顺利过渡到世贸组织的框架之下，英国经济也将在未来15年内遭遇萎缩，总体幅度约为下降6.3%-9%。英国各个地区受到的影响有所不同，最严重为英格兰东北部的10.5%，程度最低为苏格兰的8%。

“硬脱欧”以后，如果没有相应的补充条款，英国将被欧盟视为普通的第三国，并自动离开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

英国居民在进入欧盟国家时需要接受边检、不再能使用电子阀门，这将增加等待时间和行政成本。英欧双方需要对往来货物的关税、消费税、增值税做出重新规定。大约24万家仅与欧盟贸易的英国公司需要第一次处理海关报税的流程。根据英国税务局的估算，仅海关报税一项，企业的行政成本就将增加130亿英镑。那些将供应链设置在欧盟境内的行业也将增加额外的成本。

运输业将受到影响。“硬脱欧”的情况下，货物只有在获得了合法的文书和正确的清关，才会被欧盟放行。港口还将对一些特殊的物品进行额外检查，例如动物内脏等。欧盟成员国将有权力押扣任何没能正确清关的货物。一些主要的交通渠道，例如多佛港和英法之间的欧洲隧道，或将面临长达数月的拥堵。

运输业的受阻将直接传导到食品业。目前，英国有30%的食品供应来自欧盟。尽管政府相信，运输业的短期放缓不会直接导致英国的食物短缺，但截至脱欧之日，英国将十分依赖欧盟市场的新鲜果蔬，这部分将受到巨大影响。

离开关税同盟之后，进出口将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例如，牛肉的和羊肉的出口关税是70%和45%，成品汽车是10%。值得一提的是，英国的汽车高度依赖出口。2018年，英国生产的汽车中有81.5%用于出口，其中的54.28%出口到了欧盟国家。运输业延缓或将给汽车的生产和出口都造成影响。

占据了英国GDP80%的服务业，高度依赖于人员的自由流动和一系列规则的整合（如资质的互相认可）。一旦“硬脱欧”成为现实，英国将被欧盟当做一个普通的第三国对待，英国可能会失去市场准入、重新面临进入门槛，在往欧盟国家设置分支时也将遭遇规则上的限制。

得益于可以在欧盟全境提供服务的便利，英国的法律服务业为英国创收3150亿（2016年）。一旦“硬脱欧”，“飞进飞出”式（fly in fly out）的短期服务将变得困难，因为从业者在每个欧盟国家里的从业资质将发生变化。金融行业也面临类似的困境。

北爱边境是英欧谈判之中的一个关键议题。如果一旦出现“硬脱欧”，对北爱经济的影响将是致命的。北爱的经济极度依赖于中小企业，私营领域里75%都是中小企业，它们对于“硬脱欧”显然准备不足。硬边界若出现，也将威胁北爱地区的安全，犯罪、走私、暴力或将频发。可能的干扰也将出现在电力市场上。北爱与爱尔兰之间现存的单一电力市场一体化程度极高，远高于任何其他的跨境批发市场。

无法立刻采用世贸协议

报告还特辟篇幅澄清了一个关于“硬脱欧”之后英欧贸易关系的误解。此前许多人认为，一旦出现无协议脱欧的情况，英欧之间将自动落回到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的贸易关系，英国将仍然可以享受与欧盟之间为期十年的免关税贸易。

但报告指出，英国事实上将无法直接使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下的条款进行贸易，而必须先要与欧盟达成符合世贸组织规定的协议。在无协议脱欧的氛围下，欧盟将很难再与英国进行只基于经济利益的贸易谈判，而会优先政治利益重挫英国，届时英国也很难再有筹码。

企业公民准备不足

报告表示，英国的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目前对“硬脱欧”几乎没有准备。

例如，无协议脱欧之后，所有与欧盟进行贸易的企业和个人都必须拥有EORI（Economic Operator Registration and Identification，在欧盟内从事经济活动必备的许可证）。但截至2月份，在24万家仅与欧盟贸易的英国企业中，只有4万家注册了EORI。

公民则更是对此预期不足。在欧盟境内居住的英国公民将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一系列的行政手续，更新护照、保险、国际驾照等。今年1月的调查显示，55%的英国成人对于无协议脱欧的影响没有预期。极少的公民在为此采取行动。

政府预案进展迟缓

报告表示，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政府已经在为无协议脱欧做准备，也开辟了位中小企业提供“硬脱欧”应对信息的渠道（www.gov.uk/EUExit）。2018年12月，英国政府决定拨款20亿英镑，用于专项支持2019-2020年度的脱欧计划，不管最终以什么样的方式脱欧。

如若“硬脱欧”成为现实，英国政府同意将实施一项短期的“衔接计划”（“continuity approach”），保障公司和公民在短期内仍继续拥有一定的权利。例如，欧盟的货运车主将仍然能够在英国境内使用原有的执照，以保证物资在短期内的有效运输。目前在英国公路上行驶的货运车中，每十辆里就有八辆来自欧盟车主。另外，英国将继续承认由欧盟认证的药物批量测试。“衔接计划”的有效期因行业而不同。

不过报告也指出，政府对于无协议脱欧的准备中，出现了大面积的延迟。核心项目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没有跟上进度。英国政府正在跟那些与欧盟有贸易协定的第三国进行谈判，期待将之过渡为与英国的贸易协定。但目前进展缓慢：总共有40项贸易协定亟待签署，目前只签订了六项。报告也确认了部分不可能在脱欧之日签署完成的协定名单，其中包括英国的关键贸易伙伴土耳其和日本，二者相加总共占英国贸易的11%。

（界面新闻驻欧记者王磬发自布鲁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