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安晶

上个月，来自英国的19岁“伊斯兰国”（ISIS）新娘贝居姆（Shamima Begum）登上各大新闻头条：这名15岁就与同学加入ISIS的伦敦女孩并不后悔前往叙利亚，但作为一名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贝居姆希望能将刚出生的儿子带回英国生活。

当时英国内政部以贝居姆拥有英国和孟加拉双重国籍、且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为由，取消了她的英国国籍。

在此之前，贝居姆的儿子贾拉（Jarrah）于2月16日出生在叙利亚东北部的难民营中。当时贝居姆依然拥有英国国籍，贾拉也因此被视为英国公民。

而羁押贝居姆的库尔德武装3月8日证实，出生不到三周的贾拉已于周四因急性肺炎死亡。

贾拉之死引发了英国民众热议。有组织抗议英国政府在取消贝居姆的国籍问题上违反国际法、置英国新生儿的安危于不顾；也有民众认为贝居姆应该独自为贾拉之死负责。

由此引发的争议也再次凸显了各国在如何处理ISIS成员及家属归国问题上所面临的困境。

贾拉之死

库尔德红新月会的医护人员透露，周四早上，贾拉因为呼吸困难被送进难民营的诊所接受治疗。由于病情加重，红新月会将贾拉和贝居姆转送到哈塞克市的医院。

入院数小时后，贾拉因急性肺炎不治而亡。这也是贝居姆第三个夭折的孩子。

2015年，原为伦敦贝斯纳尔格林学院学生的贝居姆与两名同学一同偷偷前往叙利亚，在抵达ISIS“首都”拉卡10天后便嫁给了荷兰籍ISIS士兵里迪克（Yago Riedijk）。

随着ISIS在正面战场上失利，贝居姆与丈夫撤离到了ISIS的最后主要据点巴古兹（Baghouz）。两人先后育有一儿一女，都因营养不良夭折。

在第三次怀孕后，贝居姆和里迪克逃离了巴古兹，向美国支持的库尔德武装投降。里迪克目前被关押在叙利亚东北部的拘留中心，贝居姆则和其他ISIS家属被送进了附近的难民营。

2月初，《泰晤士报》记者劳埃德（Anthony Loyd）在难民营中发现了贝居姆并对她进行了采访。在采访中，贝居姆并不后悔前往叙利亚，但她担心尚未出生的孩子“像其他孩子一样死去”，所以选择逃离了ISIS。

贝居姆之后在接受BBC采访时对2017年ISIS在英国城市曼彻斯特发动的恐袭进行了辩护，坦言自己认同ISIS宣称的“发动袭击是为报复‘ISIS女性和小孩被杀’”的说法。

但她坚称自己没有为ISIS提供任何支持，“只是做一名家庭主妇”，希望得到英国的原谅允许其回国。选择回国的最主要原因是，“我不想再失去这个孩子，这个难民营不是抚养孩子的地方”。

据国际救援委员会统计，由于缺少食物、饮用水和医疗设备，近100名儿童在前往贝居姆所在的al-Hawl难民营的途中或抵达后不久死亡。

引发争议

在贾拉死亡的消息被证实之后，英国政府发言人表示，“任何儿童的死亡都是悲剧，让家庭极度痛苦的悲剧”。

发言人称，英国外交部从2011年4月就开始要求公民不要前往叙利亚，“政府将继续尽我们所能阻止民众加入恐怖组织、前往危险的冲突地区”。

在此之前，决定取消贝居姆英国国籍的内政大臣贾维德曾表示，很多“无辜的小孩”出生在叙利亚战场上，“我对于被卷入战乱的儿童深感同情，这也是为什么留在此类战区是如此危险”。

宣布取消贝居姆的英国国籍后，来自不同党派的议员曾在议会辩论中集体质问贾维德，要求其解释准备如何为英国公民贾拉提供领事支持。贝居姆在英国的家人曾向内政部致信，要求政府出面将贾拉带回英国。

由于贾拉的死亡，英国内政部和贾维德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工党影子内政大臣阿伯特（Diane Abbott）在Twitter上发文指出，让一个公民处于无国籍状态违反国际法，“现在因为一个英国女性被取消国籍，导致一个无辜的孩子死亡。这是冷酷无情、惨无人道的行为”。

伦敦警察厅前总警司巴布（Dal Babu）则谴责内政部在保护贾拉一事上毫无作为，导致了一名英国公民死亡，而此事原本是“完全可避免的”。

在社交媒体上，英国网友也表达了不同看法。有网友指责英国政府失职，也有网友认为选择加入ISIS的贝居姆应该为贾拉之死负全责。

你可能憎恶母亲的激进化政治态度，但要记住，让这个英国婴儿死在一个难民营里也是保守党政府实施的激进化政治。他们就像在耶稣受难日卖鱼的鱼贩子一样贩卖仇恨。

贝居姆的孩子死了正是因为她决定前往战区，嫁给一个圣战分子。需要为这个孩子之死负责的只有贝居姆，不是英国政府，不是“紧缩政策”，不是“种族歧视”。就是她，这个母亲。

让我们不要丧失人性，沦为我们所鄙视的那类人。庆祝一个无辜婴儿死亡的人不比恐怖分子好。

在引发争议之时，人权组织则从法律和道德角度对英国内政部取消贝居姆英国国籍的决定提出了质疑。

英国内政部取消贝居姆国籍是基于贝居姆的父母为孟加拉裔，因此认定贝居姆自动拥有孟加拉国籍，被取消英国国籍后不会成为无国籍人士。但孟加拉政府已经确认贝居姆从未到过孟加拉，没有孟加拉国籍。

法律界人士指出，根据孟加拉的法律，只有当贝居姆在英国出生时，其父母在驻英国的孟加拉领事馆或者驻外机构进行过登记，贝居姆才能成为孟加拉公民。

根据联合国法律，让公民成为无国籍人士属于违法行为。

除此之外，穆斯林女性权益组织WeRise认为，贝居姆出生在英国、在英国长大，因此她的激进化是英国社会的产物。无论是起诉还是去激进化，都应该由英国而非其他国家来承担。

随着在叙利亚打击ISIS正面战接近尾声，如何处理希望归国的ISIS士兵和家属成为各国政府面临的难题。

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目前关押了来自48个国家的900名外国ISIS士兵以及4000多名家属。随着库尔德武装围攻ISIS最后主要据点巴古兹，有更多投降的ISIS士兵和家属被送到叙北部的拘留中心和难民营。

上周，德国内政部宣布，德国计划取消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加入ISIS的德国公民国籍。取消前提为该公民拥有双重国籍、已成年并参与作战。而该法规将只适用于法规实施后继续前往其他国家加入ISIS的德国公民。

从2013年开始，超过1000名德国公民前往中东加入ISIS。截至目前，有约三分之一已返回德国，另有三分之一死亡，其余依然留在叙伊两国。德国外长马斯此前表示，只有被确定将面临起诉的ISIS俘虏才能被送回德国。

就在英国取消贝居姆的国籍之时，美国也于上月拒绝了25岁的ISIS新娘穆萨纳（Hoda Muthana）回国。穆萨纳于四年前离开美国前往叙利亚加入ISIS，现育有一名一岁半的儿子。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以穆萨纳没有有效的美国护照、不是美国公民为由，禁止其进入美国。穆萨纳家人则提供了出生证明，显示穆萨纳出生于新泽西州哈肯萨克市。